《彼得潘》宁七白

61、等更迭的四季，唯一期待的你（1）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别人的依赖，是否还会记得，曾拥过那人的温度。
　　你说，长了智齿是什么样的感觉？
　　刚开始时，有些人愿意忍着那种痛，一天两天度日如年地熬过去，可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捂着半肿的脸，在牙科医生面前乖乖地接受金属器械的伺候。
　　到头来，终究要拔下那颗多余的牙齿，包在白色的纸帕里，扔在屋檐墙角，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切身经历过的痛意，记在心底里。
　　那么，下一次见到智齿，你还要不要一日三秋地留住它？

　　初春的天，微细的雨，落地窗旁，黄色的小花盆里，沾着些微水珠的铜钱草，浓烈的生命力。
　　季杭言穿着薄毛衣盘腿坐在沙发上，丸子头，黑色细框眼镜，捧着最新出版的《时尚芭莎》，看的津津有味。
　　十点过五分，Kai蹬蹬瞪踩着拖鞋下了楼，冷意未消的天，他却早早换了凉拖，纯黑的底色，白漆的英文，坦荡荡地脚趾。
　　满脸藏不住的困倦，泪眼婆娑地打完两个哈欠，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飘飘然地穿过客厅，径直往厨房走去。
　　冷藏的冰箱层被打开又关上，米黄的灯点亮又熄灭，他捞了一瓶酸奶在手上，打开，咕嘟嘟喝下。
　　随手打开飞鸟样式的软件，点开界面推荐的几条推送热点，手机屏幕的色彩突然变得炫目，他漫不经心瞟了一眼，猛然停下动作，睁大了眼睛。
　　左手拿着喝了一半的酸奶，右手指尖反复不停地按下一个又一个页面，然后，转身，面色凝重地原路返回。

　　“姐，你上新闻了，趋势第五。”面前的杂志上乍然被放上手机，恰好将季杭言正在看的一袭印满星空的夜光裙挡了个透彻。
　　视线分散又集中，好一会儿，才将那几个大字看清楚：GD点赞近期服装设计，指名VOGUE-Yan。
　　标题之下，连续不断的各色配图，暗色系的流苏衣，简洁版的白衬衣，与其说是超清的演唱会舞台，倒不如说是魅惑耀眼的时装走秀。
　　季杭言不是没有上过新闻杂志，从她毕业进入工作以来，每每参加展览或比赛，总被冠以业界新星的称号，可这却是她第一次，与艺人画上关联号。
　　她往下翻，还好，除去工作这一方面，私人的倒也没有过多的涉及，最起码，比平日里看的娱乐头条，好过太多太多。
　　不过，这条趋势的发言人，GD，也就是权志龙，看起来习以为常的一次采访，可平白无故提她做什么？
　　把手机送回到Kai的手上，季杭言平静地开口：“嗯，是好事儿。”
　　额？好事儿？这是好事儿？
　　和明星一起上趋势，分分钟都是被粉丝活扒的节奏，不只是来路出身，恐怕连带着祖坟也要被挖出来。
　　Kai拿着手机，弯腰凑上脸，看的认真：“姐，你会被曝光的。”
　　“曝光？”季杭言反问，沉思了几秒，摇头：“顶多算是一负责设计的聘用人，又不是其他的什么关系，能曝光什么？”
　　她指了指他的手机：“往下的几条，里面不止我的所属公司，就连我的年龄性别都列的清清楚楚，差不多扒完了。”
　　Kai望天花板：“姐，我说的曝光，还有可能曝出你和我们住在一起啊！这个要是被扒出来……啧啧，真不好说。”
　　“呃……”季杭言一怔，这她还是真没想起来。
　　大势组合、女设计师、同居，光是想一想就很不得了。
　　她支起下巴，埋头想了想，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分钟不到，紧接着，穿上拖鞋就往门口走去。
　　Kai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姐，你要干嘛？”
　　“我出去一下，等会回来。”眨眼间，季杭言已经绑好了鞋带，顺手拿起门边靠着的雨伞，推开门走进雨幕。
　　Kai踩着拖鞋上前：“哎，你别啊！下雨天去哪里啊？”
　　走到门边，只看见撑着雨伞无畏向前的背影，不停滞不回头。
　　Kai挠了挠头，其实他想说，没事儿的，这些事情，志宇哥早就处理好了，他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没办法，眼前早已没了人影，他默默走回沙发边，拨通了手机，两分钟后，又默默挂断。

　　“Kai，我是出门见朋友，不是因为刚才的新闻。”季杭言边往前走边接电话：“嗯，没事儿，很快就会回去的。”
　　她站在细密的雨里，脚步不快，目标明确，前面的街道左转，有人在那里等她。

　　绿色的爬山虎蔓延整片墙壁，粉色蔷薇毫不示弱地绕满全部栅栏，季杭言却无心观看，直到转过弯，看见远处那人，靠近后才慢慢停下。
　　雨里的人和她对视，一把精致黑伞，一身得体西装，笑的温文尔雅：“好久不见，言言。”
　　“嗯，好久不见。”
　　不妄提要求，这大概可以算作是故人再遇，勉强也算是他乡遇故知。

　　二十分钟以后，两人在不远处的一家西餐厅落座，考究的格子间，优雅奢华的灯光。
　　季杭言之所以那样急匆匆地出门，并不是因为担心曝光问题而要去见权志龙，或者说想其他的办法。
　　而是在距公寓两条街之隔，面前这个好好待在国内的人，不知为何来了韩国。
　　早在昨天，叶女士就给了她夺命连环Call，千叮咛万嘱咐空出今天的时间，和对面这人约见面吃饭，奈何她一大早起就抱着几本新出的杂志看的入神，忘记了。
　　林知慎说：“听阿姨说你很忙，能抽出时间来见我，很感谢。”
　　季杭言很想说，是叶女士下了懿旨，死命磕着要我请你吃饭，我能有什么办法？
　　但这话，她不能说。
　　侍应端上两份咖啡，季杭言谢过，才道：“没有很忙，你难得来首尔，我怎么会没有时间。”
　　林知慎扬了扬唇角：“总而言之，我的荣幸。”

　　汤匙与瓷质的杯子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季杭言依着纹路，将奶咖色的咖啡绕了一圈又一圈。
　　据说，林知慎和她一样，自小生活在大院的环境里，由林家老爷子带大，那位，可是比季老爷子还要固执严厉，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人教导的如此温润斯文。
　　和季杭言不一样的是，林知慎初中毕业便出了国，很大一方面，是他及早地认识清楚，日后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其次，他的外公，国内外知名的书法大家苏寅，与林家老爷子互补的恰到好处，于是，两位老人家宛转地成就了他如今致密的性格心思。
　　几次交流下来，季杭言不得不承认，林知慎这个人，作为朋友，是个不错的存在，但除此之外，便算不得了。
　　饭局过半，她接到韩秀英的电话，从电话里简短地对话来看，对于这次被提及的新闻，与之前的每次似乎都要不同。
　　挂断电话，季杭言放下餐具，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事情……”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顿饭要就此结束了，林知慎也放下刀叉：“没关系。”
　　面前人笑的宽容大度，倒让季杭言心里的歉意又强了几分，她是真的认为，作为朋友，这人很合适。
　　窗外的雨未歇，林知慎再开口，犹如江南三月的春风，他说： “我送你过去吧！”
　　这样的情况，季杭言除了笑着接受，还能如何？

　　林知慎将季杭言送到VOGUE大楼，他打量了眼前的建筑，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一直都是听季叔叔说你的事情，这次能够趁着出差来看一看，挺走运的。”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滑，慢慢汇聚出一片潮湿的地方，林知慎眸子微眯：“很期待下一次见面。”
　　短短的几句道别，季杭言隐约闻见危险的气息，被人掐在手里的感觉，越来越重。
　　当两人转身，背向而行，谁又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谁算计了谁？

　　雨渐渐停，太阳在露了个笑脸后又藏起，原本说着一会儿就回家的人，足足在公司忙到傍晚。
　　回到公寓，一室漆黑，成员一半多去了泰国签售，Lay早上又回了上海，剩下的三人也不知去向。
　　季杭言打开壁灯，换鞋进了屋，仰倒在沙发上，真的是累死她了。
　　似乎权志龙的提携成为她的助力，今天下午的临时会议，大多数关注点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为了避免韩秀英因为她的失误丢了面子，整整三个多小时，所有有意的故意的为难问题，她都来者不拒，并且回答的极其细致用心。
　　总算，熬过去了。

　　屋里打着几盏壁灯，昏昏暗暗的错觉，季杭言困意来袭，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梦里，是越加强烈的撕扯，痛意，渐渐覆盖全身，她睁开眼，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见全黑的天际。
　　疼痛慢慢清晰起来，从腹部，冲击着四散开来，季杭言数了数日子，不对，还没到被亲戚探望的时间。
　　理智开始被侵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空旷的客厅，手机兀然响起，她咬牙，捂住肚子，伸手按下通话键。
　　来不及听完对方的絮絮叨叨，她只是虚弱地说了一句：“嗯，我在家里。”
　　对面咋呼的声音倏然停住，片刻后变成紧张的问话，她听着那声音，隔了很久才又吃力地念了一句：“伯贤，你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