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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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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钟意终于察觉到两人感情的不对劲。
他父母一向恩爱,是钟意心中爱情的模板。但是哪怕他们吵嘴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宋旬和他这样冷淡的。
根据宋旬和助理言语中透露的信息,他们应该同居很久了,否则也不会‘在家觉得无聊’、还要‘料理两人的饮食’。
可是钟意总有种貌合神离的感觉。
这样的猜想在到宋旬家里后、他看到阿姨在打扫客房时得到了证明。
他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车祸的时机不太对,兴许他们之间感情已经破裂,本来已经谈好分手,自己连行李都已经打包好带走,结果出现了这档子事。
好歹是同居几年的枕边人,宋旬也不能放任他流浪街头,只能把他接回了家。
于是,这手就没能分成。
钟意在客厅和厨房逛了逛,发现家里空荡荡的,生活留下的痕迹很少,可阳台上又飘着好几件衣服。
要么是宋旬很少回家住,要么就是他走之前带走了许多东西,以至于这里空落落的,不再像是个家。
钟意有了这些想法后,再留在宋旬家里时,总觉得坐立不安。
如果是一个爱他的男朋友,那钟意就算失忆了也会觉得甜蜜;可如果宋旬不爱他,那自己就只能成为累赘。
钟意有自己的自尊心。
他仔细考虑过后,决定还是先和宋旬分开,等他和身边亲朋好友打探一番后再做决定。
于是他用想回家见见父母作为理由,向宋旬提出离开。
助理正好站在一旁帮他们添置东西,闻言忽然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宋旬。
宋旬抬眸看他。
钟意嘴角礼貌的笑容渐渐僵住。
他从宋旬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什么,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父母……”宋旬缓缓地说,“八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
梅雨时节,雨珠像被划断的丝线,摇摇地从天边坠了下来。
天空格外阴沉,明明是中午十二点,却一点日光也不见,浓重的云压在整座城的上空。
钟意跪在小小的方墓碑前,大脑一片空白。
来墓园的路上,宋旬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泡了水的海绵、塞在他的胸腔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带着浓重的湿气,堵得他无法呼吸。
他的父母,竟然在八年前就去世了。
还都是他从未料想过的结局。
“那年你父亲工作繁忙,你母亲便和朋友一同出国游玩,没想到正逢国外局势动乱,就提早回来了,因为想给你父亲一个惊喜,没想到回来后反而撞见你父亲在外养情人的情景。”
宋旬声音平稳冷淡,不带一丝感情地叙述了事情发展的过程,“你父亲便和她摊了牌,她这才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养情人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些不正当关系早就持续了十几年。她和你父亲大吵一架后,一时想不开……就吞安眠药自杀了。”
钟意闭紧双眼,可耳朵堵不住,他不断回想着十几分钟前的情形。
想起自己怔愣地问:“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爸爸最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切菜时手受伤了,他都要心疼得要命——”
就在那一瞬间,他隐约想起来了。
那个给他取名‘钟意’、要一生钟意于她的父亲,在她走之后,面对着儿子伤心欲绝的质问,也是无奈又不解。
“我并没有想要和她离婚,她永远是我最喜爱的夫人,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好吗?”
父亲这样说。
他便知道了,钟意这两个字不过是一场笑话。
此后种种,宋旬也一一告诉他了。
半年后,他父亲公司的合伙人兼老友携款潜逃,公司资金链断裂,不得不破产清算,然而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欠下了一笔根本无力偿还的债款。被债主逼上门的那天,他父亲站在写字楼楼顶,直接跃了下去。
生前本是如此恩爱,死后却只能分葬两处,不能同寝。
钟意缓缓睁开眼,雨滴打在他的脸上,带着彻骨的寒意,冷的他嘴唇发白、双手颤抖不止。
宋旬撑着伞站在他身旁,像从前那般,为他挡住了大半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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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在墓前跪了快一个小时,起来时双腿哆嗦发麻、根本站不稳,最后还是宋旬看不下去,扶了他一把。
回去后钟意就发起了高烧。
宋旬给他换衣服、擦脸,又喂他吃药,折腾了大半天后好不容易体温降了下来,公司又出了事。宋旬分身乏术,只能赶了回去,把助理留在家里、让他和阿姨一起帮忙照顾。
钟意又烧又累,睡得昏昏沉沉,朦胧间听见助理给他换退烧贴的时候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失忆了也是件好事。”
怎么会是好事呢。
错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一梦醒来,家人朋友和爱人都已远去,只留下他孤单一人。
这样的好事,他不想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又沉沉地昏了过去。
睡梦中宋旬好像回来过一次,他勉强睁开眼皮,看见他和助理站在窗前说话。
大约是在说他的事。
“都已经失忆了,还是……”
他隐约听见助理说,“他一个人……难免寂寞的。”
宋旬身姿挺拔,一张俊逸的脸上再找不出从前的温和与笑意,他安静地听助理絮叨了半晌,才缓缓道:“知道了。”
“找个机会,带他重新认识一下他那些朋友吧。”
他如是说。
助理一脸无奈,但也知道说不动他,只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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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这一病,人都消沉了许多。
他本来就是大病初愈,还没好个利索,就在冷雨下跪了一个小时,身体就更加虚了,连着几天都很没精神。
也许是他生病的缘故,这几日宋旬也不怎么冷脸了,有时候还会和钟意一起翻他电话簿,一一指着名字告诉他这些都是谁,有酒吧认识的吉他手张深,有自由音乐人梁小多,有钢琴世家出神的小泡,还有许多许多……
钟意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很是新奇,他想问更多,却发现宋旬总不爱看他,或许应该说——不太喜欢看着他说话。
像是在回避什么。
钟意也没那么不识趣,非要上赶着要贴人家的冷屁股。
过了几天,钟意的朋友们听到他遭遇车祸的消息,纷纷打了电话慰问,得知他失忆的事情后又约他出来一起吃饭,想陪他说话解解闷。
钟意正愁没渠道了解自己的过去,正好宋旬工作上也忙了起来,他便欣然赴约了。
张深、梁小多、小泡这几个和他关系好的都过来了,大家都是做音乐的,又是相交好几年的关系,即使初见时有些陌生,但都有一颗赤子之心,没过多久就热络起来了。
朋友们知道他失忆,关心地问了许多,也告诉了他许多事。
比如他们都是两年前相识的,当时的钟意事业一落千丈,在低谷时期宋旬帮他牵线,搭了许多人脉,后来性格相合的便经常来往,变成了现在的朋友。
钟意也猜的没错,他现在确实也算是全职状态,只是宋旬有意提拔他,但他自己这两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写的谱子也都攒在家里,很少接工作。
……这么说的话,他不就全靠宋旬养着了吗?
他忍不住向朋友们问起宋旬的事,没想到他们都沉默了。
“其实吧,”小泡吞吞吐吐的,看了一眼朋友们,得到他们肯定的鼓励后,才犹豫地说,“我们早就想说了……”
“宋旬好像没那么喜欢你的。”
钟意微微一怔。
早就想说了……那是多早?
“是啊。”
有人开了话头,后面的话说起来就顺畅了。
“我们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们俩就在一起了,有时候我们一起约着吃饭喝酒,喝到一半你就提前走了,说要回家给他做饭。”
“如果他加班,你还要带着保温桶去公司给他送餐呢。我记得有次我顺路到他公司办点事,看见你坐在外面,带的饭菜都快凉了。这才知道他在开会,你在外面等了他一个多小时。”
“是啊,每次他一不舒服,或者给你打电话,你就立马回家了。可是我们出来吃饭喝酒,也从来不见他开车接你。你们俩要是有什么吵嘴的,也是你第一个认错,第一个服软。”
梁小多摇了摇头,很为好朋友不值,“说真的,我看不出来他有多喜欢你……”
于是钟意这才知道,他们并不是貌合神离。
是他自己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