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玄阳没想到,沈玉倾还有一手的好厨艺,他修炼有成后从不为口腹之欲而食,听闻是沈玉倾亲手做的,也不知怎的,一时心里好奇,就拿起了筷子。
“你身上的确有很多别人及不上的地方,难怪有那么多女子喜欢。”玄阳只尝了一口,他少有称赞,沈玉倾竟未说话。
今日饭桌上,沈玉倾半句话也没说,那聆雪姑娘竟也没开口招呼,两人都似在想什么事。
这时聆雪闻言,嫣然一笑道:“没想到公子有许多红颜知己,看你年纪也不大,怎的就这样游戏风尘了?果然人不风流枉少年。”
“呵……”沈玉倾干笑,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含含糊糊道,“姑娘见笑了。”
之后他再也没说一个字,聆雪姑娘也安心用餐,谁也不搭理谁了,桌上一片沉默,只有碗筷声偶尔一响,洪欣欣也不敢出声。
玄阳又是看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人世间,男人和女人的关系要这么奇怪,一会好来亲密无间,一会不好来形同陌路,自己怎么都看不懂。他也只有看着别人吃饭,坐着等了,说走,也不好开口,真是如坐针毡。
夜晚各自回了房间,玄阳早早熄了灯,他还是在打坐么?
沈玉倾的房间没有亮灯,他却没睡,坐在桌边一杯一杯喝冷茶,等到月上中天,万籁俱静,只有虫鸣声在房间不知哪个角落响着,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出门,月辉笼罩他一身白衣,让他整个人如在梦幻。
他一出门,就看到站在院中的聆雪,仿佛是特意等着自己,一袭白衣在月色下,身姿更是美妙有致,沈玉倾不禁心神一荡,听她带着笑意道:“你那么会说话,突然间少言寡语,谁都看得出你心里在想别的,那位真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你怎么这个时候走?”
沈玉倾清心寡欲了许久,见到这般佳人,只怕自己的目光不甚规矩,于是转头看向了别处:“他当然看得出来,只可惜他不懂男女之情,何况,就算他知道,现在也没法醒来抓我了。”
聆雪神色一冷:“你做了什么?”
“托朋友下了点毒而已,姑娘不要误会,不会害人性命。”沈玉倾抓住她双手,拉到院中的树影下,轻声一笑。
“是鬼域特有的一种小虫子,鬼域一片混沌,这小虫子没什么奇特,而带到人间来,到了晚上,只要是生有七窍之生灵,一被它爬在身上,就会忍不住困倦,只想睡觉。”
“那你也不是个普通的大夫,竟然认识鬼域的鬼灵,既不情愿,为何跟在真人身边?”萍水相逢,聆雪本也不该问这么多,可想到他一走定然永远不再回来,就忍不住要多说两句话。
对沈玉倾,她有一见如故之感,这么一个凡人,一眼看出她是剑灵,千年孤独似也感同身受,可算是知己难得。
沈玉倾叹气道:“聆雪姑娘,我只是个凡人,那道长修为高深,我敬他,可他不通人情,我还这般年轻,又未曾犯下什么大罪,他却要把我锁在身边一辈子,非要我和他清修不可,我这样的人去清修,不是比死还难受?我不逃,难道等着和他上道观?”
聆雪依然不全信那孤高冷傲的玄阳真人会这么做,看那真人的态度,对别人不假辞色,对沈玉倾可是亲近不少,怀疑道:“既然是修为有成的剑仙,总不该这么强人所难。”
“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可他是个一根筋。”沈玉倾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转头去看玄阳的房间。
出家人耐得住孤独寂寞,清风虫鸣相伴,哪怕枯坐,也能渡过漫漫长夜,玄阳难道也会寂寞?也会想要人陪着?那自然不可能,自己走了不是更好,他终于能像以前一样,不嗔怒,不动气,清清静静了。
沈玉倾后退一步,对聆雪拱手作揖,恭声道:“我偏爱美酒佳人相伴,姑娘心思通透,在下不敢唐突,另去寻欢了,后会有期。”微微一笑,转身快步而去。
第二天清晨玄阳才醒来,扶正自己睡了一晚有些歪斜的发冠,心头奇怪,自己怎么会睡着呢。
仙人也是会困乏,需要偶尔休息的,但他昨天什么也没做,精神气力都该很充足,怎么到了晚上,会突然困顿不已,眼皮都睁不开。
细细想过昨日发生的每件事,玄阳突然脱下外衫,翻过来看肩膀位置,还有那醉汉留下的一些酒渍。
玄阳立刻走出房门,见聆雪在院中打扫,问道:“玉倾他可起了?”
聆雪摇摇头:“未曾见公子,应该还睡着吧,道长若有事和他说,我去瞧瞧。”
“不用了,他已经走了。”玄阳转身又缓缓走回了屋内,将门关上,聆雪看着他的背影,分明和昨日一般挺得笔直,如一柄出鞘利剑,却莫名有种萧索寂寞之意。
此刻,沈玉倾正在喝酒。
肃安县离长安不远,长安城里,什么样寻欢作乐的地方没有,沈玉倾喝了一夜,已经忘了自己在哪儿了,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看自己躺的地方,就是一辆装满草料的板车,竟在草堆里窝了一夜。
这个棚子勉强挡雨,三面漏风,里面堆满了干草,一股腐烂发霉和新鲜干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就是个放马料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沈玉倾放下怀里的酒坛,打眼一找,看见草堆里卧了个人,随手拾起一把草就扔过去,迷迷糊糊的说,“你找我喝酒,怎么喝到这里来,叶断,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给你的符鸟莫非半路自己飞去玩儿了?”
醉汉翻了个身,还是没起来,沈玉倾翻下马车,醉得脚不听使唤,摇晃着走过去说道:“我就知道,你在鬼域极少能出来,收到我的信,一定高兴得很,终于能心安理得找借口离开鬼域,一到人间就先去快活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是一收到信,就十万火急过来了。”叶断把衣领从对方手里揪回来,呼出一口气酒臭熏天,沈玉倾掩住口鼻,皱眉嫌弃地看着他,后退了几步。
“诶——咱俩半斤八两,你还嫌弃我?”叶断非要上去凑到他面前,大灌一口酒。
“玉倾有难,我岂能做那等事?我跟了你们好多天,那道长修为比我高出太多,要是硬来肯定不行,我这个人向来粗放,没有你的智计,可是日思夜想了好多天,才想出这个办法来。”
“那我可是要好好谢你这个恶鬼了……”沈玉倾点了点头,现在天已大亮,他们喝得正起兴,醉得一塌糊涂,哪能想起来别的事,打算换个地方继续喝。
走出草料棚子,沈玉倾才发现这好像是一户人家的后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这个叶断,去哪儿都爱翻窗跳墙,肯定都是他带的头。
两人悄悄的从后门出去,都还未醒酒,腿下发虚,眼前发花,只能勾肩搭背,互相扶着走,向前走到尽头,不知过了几个路口,转了几个弯,走进了一条又窄又长的小巷。
一进这条窄巷子,阳光似乎都洒不进来了,阴暗而且潮湿,空气中是一种沈玉倾熟悉的酒味和脂粉味,却没有让他觉得亲切,反而胃里一阵翻腾。
脂粉是以低劣的带色石粉混合而成的东西,一股刺鼻味道,只怕粗俗村妇都不会抹,酒要好得多,至少嗅得出一点辛辣香气,虽不是好酒,但也是做力气活的男人们最常喝的。门外的泥泞,角落的垃圾,这一条窄巷子,简直就像个大大的臭水沟。
叶断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奇怪的问道:“这是哪儿?”
“我不知道……先找个地方歇歇再说。”沈玉倾心里已想到这是个什么地方,许是因为醉得太深,思绪行动都慢了一拍,说完上一句,下一句就忘了。
巷子里有许多扇门,上午时候,每一扇门却都紧闭着,而门旁的窗户,都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在向外探望,她们都在自己的家里,可是沈玉倾经过的时候,只觉得她们的眼神,就好像正在偷东西的老鼠,又可怜又贪婪。
她们看沈玉倾的时候,让沈玉倾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那惊骇,不可思议的目光,恐惧又渴望的神情,沈玉倾不知怎么去形容,自己走过去之后,她们眼中这些光彩便立刻泯灭了,只剩下麻木。
沈玉倾忽然看见,一扇门外的屋檐下,挂着一串破烂的风铃,风一吹,仍能叮叮铃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也没想那么多,鬼使神差的,把叶断拖过去,扔向那扇门,叶断这么一撞,直接把门撞开了,人冲了进去,沈玉倾身上顿时轻松了,直起来身子,慢慢也跟进去,关上了门。
一进门,他们眼里只看到一张大床,一躺到床上,他们立刻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