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醒》冰飞舞蝶

168、七天（上）

　　“莱……莱恩……”那干巴巴的，辨不出音色的破碎声音真的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我在。”
　　“时……时间过……过去了多久了？”寒流的侵袭迅猛无比，以几何次方的方式猛烈增强着。
　　“再熬几个小时就过去了。”莱恩声音低沉，仿佛压抑着什么，“能量的传输会越来越快，忍着点。”
　　“我想……想看看这片花海……你……你扶我起……来看看……好么……”仿佛回到了冰河世纪，我的牙关抖得几乎无法控制。
　　“好。”
　　莱恩蹲下身，温暖的大手扶着我的肩膀，我不由自主地向莱恩身边靠去，贪恋他身上的那丝暖意。
　　“花……花看……上去……减少了……吗……”我绝望地望着那片花海，它们依然丝毫未变的样子，一直蔓延到地平线。
　　“……减少了。”
　　“呵……莱……恩你也……会安……慰人了啊……”我闭上眼睛，催眠自己不冷不冷不冷……
　　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叹息，我感到莱恩放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他抱着我缓缓坐回花丛中，没有再放开。
　　我缩在莱恩的怀里，刺骨的能量在体内流窜肆虐，虽然莱恩身上的那点热量对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我却怎样也舍不得离开。我敢发誓我绝对不是在趁机吃美男豆腐，这种时候美色啥的都是浮云，还比不上一只热水袋！莫云啊，反正莱恩他现在还不是alpha，这几天就借给我一下下吧……

　　“莱恩，你……你陪我说说……话……”冷到无法睡着，发呆久了很难受，如果不是我已经冷到身体僵硬，也许我更希望他能陪我跑几圈。
　　“说什么？”莱恩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在企图摩擦生热。
　　“随……便……”只要能转移一些我的注意力就好。
　　“你相信命运吗？”莱恩忽然问了一个令我意外的问题。
　　“命……命运？”我匪夷所思地看着莱恩，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这不像是莱恩会问的问题啊，他那么骄傲的性子，会把命运什么的放在眼里？照我对他的理解，他应该是那种典型的人定胜天的想法吧？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使他开始思考这种虚无飘渺的问题？
　　“不相……信。”就我醒来以后遇到的那些事情，几乎都没啥偶然成分，都是人为干涉安排好的。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命运呢？你会顺应它还是改变它？”莱恩依然抬头望着天边的云彩，留给我一个坚毅的下巴。
　　“这个么……我……我没想过。”看不到莱恩的表情，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么你现在想想。”
　　“这……这个……对你来说……很……很重要么？”
　　“……无所谓。”
　　喂喂，那个可疑的沉默是什么啊？还有，既然无所谓干啥还要我想这个问题嘛！

　　“其实吧，这……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想的……”唉，更冷了啊，我颤抖着把身子更加贴向莱恩，脸深深地埋进莱恩的怀里，声音如我的心情一样变得闷闷的，“如果……命运正合你意，那……那当然再好不过，顺……着走呗。如果是你不想要……的命运，那当然是反抗，至于反抗……的结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努……力过了，不……不会后悔……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嘛，命运是否能……被改变这……这种事情，想了也是……白想，又……又不会随着人……的意志而改变。”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命运，如果真的是无法改变的，那么思考有什么用？如果命运是可以改变的，那么思考还是没有什么用，实际行动才有用。如果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命运，那么思考任然没有用。于是，综上所述，在我看来，纠结于命运是否能改变什么的完全是多余的。

　　我顿了一会儿，还是补充了一句：“反……反正，命运什么的……都是浮云啦，你……你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去……去做吧……”

　　莱恩心里也有难以抉择的问题吧？是什么样的选择能逼得他都开始思考命运了呢？命运……这两字令我联想到了思漫•薇可。难道，她又找过莱恩了？她对莱恩说了些什么吗？在她的口中，莱恩的命运是什么？

　　莱恩听了我的话没有吭声，但是抱着我的双臂却更紧了一些。等了又等，莱恩都没有再次开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决定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莱恩……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要关闭通道必须要alpha的命去填？
　　“别说了，省点力气吧。第一天快要过去了，等下有你好受的！”

　　我听话地闭嘴，可是心里有点难过。
　　莱恩，你是不是已经都知道了？是不是不想和我讨论这个话题？我们之间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会变成什么样呢？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生命去救不相干的人，何况，对莱恩或者alpha来说，人类甚至不是他们的同类。换了是我，难道我就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堵那个通道吗？为了所谓的大义，我真的愿意去牺牲？别傻了，我骗不了自己，我不愿意……我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还没能用自己的眼睛多看看这个世界，我怎么能甘心去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一直是我的座右铭。
　　如果莱恩他不愿意，我难道真的能用强制的手段去强迫他吗？可是，到了最后关头，我又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社会走向崩溃与毁灭？这个世界毁了，我又能何去何从？我只是个18岁接近19岁的小女孩，醒来之后一直有人暗中保护顺风顺水到如今，在噬肆虐的世界里，我真的能在严酷的坏境中很好地生存下去吗？
　　莱恩……你的决定会是什么呢？我深深地埋在莱恩的怀里，双手环住莱恩的腰，冻得发青的指关节被我捏得发白。
　　即使我现在仿佛置身于冰冻地狱，我也由衷地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止，抉择的那天永远也不要到来……

　　…………………………

　　“啊——”残破又凄厉的惨叫划破那童话般的琉璃色天空。
　　我痛得在地上打滚。
　　是的，痛！刺骨的痛！！
　　在冷的基础上，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开始折磨着我，仿佛要凿开我的骨头，把我拆成碎片！

　　“别……过来！”我看到莱恩似乎又想伸手来抱我，连忙又向旁边打了几个滚避开。
　　我的手指深深地插进花海下的土地里，牙齿磨得吱吱直响。
　　别过来，莱恩，别过来！过来会被我伤到的！
　　不远处的花朵上被染上了暗红色的鲜血，那些就是莱恩被我抓伤咬伤所流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痛得我无法控制自己伤人的行为。紧咬牙关，我苦苦地忍受，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别哭了。”莱恩温柔捧起我的脸，用拇指轻轻擦去我的泪。
　　“痛……”痛到我插进土中的手指都有些痉挛。
　　“如果无法忍受……”莱恩的手握住我握着媒介的手微微用力，“放下这一切如何？”
　　莱恩的后半句话轻飘飘的，配合着此时身体所受的折磨，带着无法言喻诱惑。
　　放下……放下……
　　只要我松开了右手的这五根手指，一切就会停下来了吧。寒冷也好，疼痛也好都会消散……当然，虚拟实境也会消散，大家都会回去现实世界。而没有拿回力量的我，也将失去我救世主的价值。如果这是我的选择，莫云也不会怪我的吧？反正，我从来也没有想要当什么救世主！

　　可是，为什么我的右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紧紧握住那朵花不放开呢？
　　莱恩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的决定。
　　他的目光如此深沉，我垂下眼帘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你的手冻僵了吗？我来替你松开吧。”莱恩有力的大手覆在我冰冷发青的小手上，握住我的食指，缓慢却坚定有力地缓缓掰开，然后继续握住我的中指……

　　“不！”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莱恩，把摇摇欲坠的媒介重新握紧。
　　没有莱恩的扶持，我跌落在花海里，俯卧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我背脊僵硬，没有勇气抬头。
　　“这就是你的选择？”莱恩的声音冰冷而无情，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不……不是的……”我急于解释，却发现无话可说。
　　刚才的一瞬间，我脑海里想的只是我一松手，断送的就是人类的希望。无数熟悉的，陌生的，欢笑的，悲哀的，一面之缘的，努力生活的面孔飘过脑海，我只知道我不能仅仅因为疼痛就让所有人万劫不复！
　　可是，即使我熬过了这痛苦的七天，想要阻止噬的步伐还是必须关闭通道，而关闭通道除了我的力量，还需要alpha的命……
　　莱恩！
　　我痛苦地抬头看着他，而他也始终静静地注视着我。

　　“你准备牺牲掉我了吗？”莱恩的移开的目光，注视着天边的浮云，声音无喜无悲。
　　“不……不是的……”
　　“那么你现在的坚持和忍受又是为了什么？”是的，如果最终不能关闭通道，我现在受的苦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
　　“不到最后我……”
　　“你能逃避到何时？”
　　“……”

　　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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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难道莱恩真的腰领便当了么……真是舍不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