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离家之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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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五更天，苏府大门外。
折扇翩翩落于半大少年的头顶，力道不大只响的吓人。
“你给我清醒清醒，再不睁眼，我就把你扔回去睡觉，不去那劳什子北斗山了。”
“为什么这么早就......”
后半句转成一个大大的哈欠，实是粗鲁的苏未耽都看不过去。
只在他一人面前还好，可身后那四只眼还滴溜溜的盯着呢，苏未耽气不过，握着扇柄微微发抖的手再一次抬起。
还未落下，苏未霜已然倒在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肩上，呼吸平稳。
他竟又睡着了！
一脚狠狠踹在他腰眼处，摔了人一个大跟头，不得不稍稍清醒了些，一手揉着自己摔疼的地方，一手掩着嘴打哈欠。
“啪！”
象牙骨之清脆，名不虚传。
苏未霜也是很习惯兄长这样对待自己了，拍了拍脸，手撑了把地面站起身，又摇晃二三，才慢悠悠开口道。
“哥你也跟着我去吗？“
“那是自然，父亲吩咐好的。”
“那咱们走吧......就咱们两个？”
苏未霜突然睁大了眼睛，附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犹如宝石般闪耀着，眼底满是惊讶之色。走向备好多时的马车的动作停滞住，回过身来。
一下便看到那站在兄长身后的两个幽暗的身影。
坐在府前台阶上的那个，是秋见毫，善刀之人，与苏未霜颇有一段孽缘，是此次北斗山之行被苏家二少请来做护卫的。
笔挺般站在青骓旁侧的那个，是北斗山上下来引他苏家兄弟上山的弟子，名唤......
苏未霜眯起眼睛，用目光细细描摹那人的五官身形，无果。可怜北斗弟子无端被看的手脚僵硬脊背紧收。
不过，昨日白天的种种也是被想起来了。包括来自父亲的吩咐与嘱托，这二人的职务分担，以及他苏未霜必须要做的事情。
海风淡淡飘过，留下空气中一片咸湿。苏未霜向兄长招了招手，示意二人上得马车来谈话。
见状，秋见毫不用人招呼，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裳莫须有的灰，牵过一匹壮硕赤骑，抬腿跨马，比苏未霜不知利索多少。
另一边北斗弟子也坐上了马夫的位子，回手敲了敲车厢边框。
“两位贵人，咱们现在出发吗？”
虽然他真正想说的是，再不出发就赶不及了，又要等12年。
“出发吧。”
回应他的是苏未耽轻若浮云的声音。
秋见毫轻挥马鞭，来到车窗那处，掀了帘子往里看去，不出所料见到一俊秀小公子叠腿抱手的，呼呼睡了起来。
他笑了笑，又上前几步同北斗弟子知会一声，叫他轻声轻语些。
终于是出发了。
苏未耽抬起自己修长而纤细，骨节分明的恰到好处的手，并未作出平日里以扇敲击自家弟弟那颗傻头的动作。
而是轻轻拨开弟弟额前细碎青丝。
眉梢之处一点可憎可恶的三缕新月纹样突兀的杵在苏未耽的眼里，恨不能将之在不伤弟弟一分一毫的情况下撕得粉碎又烧之以弥天大火使绝后患。
亦不能轻饶那恶胆包天的始作俑者，可能这片怒火才会被拂去些微吧。
左眉一块淡红色的小小印记，看上去像极了胎记，实则不是。
以三枚新月交背之姿，围成一个恶意满盈的圆。
恶意。这是它对苏未耽的态度，也是苏未耽对它的态度。
此行上北斗，正是为了这小小印记的事情，请那北斗山上巫术界最负盛名的山老级人物，郭谭绢，请他老人家出山为苏未霜一解病忧。
或者说，为他苏未耽。因为弟弟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被巫术缠身的那个到像是他自己。
藏山老人郭谭绢，自十二岁那年上了北斗山，日日夜夜苦心研究神术中以诡异多变为特点的巫术一派，那句“老朽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的倚老卖老之言，他不能用。因为一直到他六十高龄，都在那山上度过，再缩小下范围，在巫术讲堂与他自己的歇息之所两点一线中度过，哪里又有桥来让他走呢？
在大选上一鸣惊人，乃是年30时的事情。开始出师纳徒，乃是年40时的事情。及至60，他得了那藏山老人的称号，蕴含其中的讽刺意味老人也不去管，不仅不管，还反其道行之，在山上随处找了个山洞，摸进去，一待整整待了又一个60年。
听到这里，苏未霜麻木的扯了扯嘴角，叹了一句：“那这老儿闭关的时间岂不是比我们年岁还要大？”
“5倍。”苏未耽替他精细言语。
“他倒是可以讲‘老朽闭关的日子比你活的日子都长’！”
苏未耽撇过头，轻笑起来。
——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均是那被苏未霜记不住名字的北斗弟子所带来的确切消息。
明日是12年一度的北斗纳新会。苏家明面上的老大苏擎三，已经和北斗山主打好招呼，将自己儿子塞进纳新的队伍，上了山直奔藏山老人的藏身之处，只需对出郭谭绢闭关前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的暗号，便可让他重新出山。
前提是没有老死在里面的话，苏未霜腹诽。
北斗弟子拜访苏府已有几日，渐渐习惯了这里的风俗，无视所有需要他无视的，接着介绍道。
“在介绍北斗纳新会是何种情况之前，先介绍一下北斗山。”
他灌了口苦涩的龙井，扬声道。
“北斗山是所有修行者所仰慕的修行殿堂，由南北向七座高矮不一的山峰组成，山脚处北斗城亦是北斗山的一部分，所有定居那里的人无一例外具为修者，堪称修行界的翰林院，天舞行。“
北斗弟子亦深知，此时自己所说不过都是为了那关键中的关键人物——苏小公子，只有他听的明白了，他解说的任务才算达成，而苏未耽与苏擎三定是知道这些再基础不过的东西的。
于是北斗弟子眼神一凝，看向正吃着桌上水晶葡萄的苏未霜问道：“苏小公子可知，神术十派分别是哪十派？”
“恩...力术，纵术额...万术圆术，还有......“
苏未耽叹气：“前而力体，次而综发，中为万圆，副而巫符，愈药尾之。”
“对的对的，力体综发万圆巫......”
苏未耽咬牙：“符愈药。”
“我哥说的没错。”
“呃......小公子这眉眼间的遗症，很似经巫术或符术的攻击后留下的，甚至就是一种或巫术或符术的攻击，小公子可知些什么？”
苏未霜依旧支支吾吾的，“我只知是年少时误救恶人，受其诡计所害，具体是什么，我的记忆一直十分混乱，每当我想要回想起的时候，都会剧烈的头疼。”
“那恶人的长相...”
“一反常态的清楚，虽然不知他现在还是不是那个样子，甚至偶尔会在梦中出现，这也是从这印记出现以来才有的奇异症状。”苏未霜句句实话实说。
听到他们讨论那恶人的事，苏未耽眼底一片冰冷不说，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已然怒火烧心，气的不能自已。
苏未霜眼明心亮，微微一笑道：“兄长，来颗葡萄降降火可好？”略一停顿，又加上一句，“西域上供的好东西哟。”
说着，亲手取了一颗剥皮去核，指间沾着晶莹果水，似笑非笑的递到苏未耽唇边，狡黠之意惶忽不定。
苏未耽就着吃了。都送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此乃苏家信条之一。
北斗弟子看着羡慕，只能视若无睹的继续引着话题。却也知苏家大少听不惯他问题多，抛开那恶人之事，引回到北斗山来。
“那小公子可知，北斗山七峰加之一城，修的是哪些派？”
苏未耽得了奉承，顺口替他答了，反正苏未霜也说不出，拐个弯还得他来：“力体综发为基础而习之，愈术药术亦是未曾撒手，万术平平，巫术亦然。“
北斗弟子重重一点头，“是的，个中原因......”见苏未霜眼神已经瞟到苏未耽身上去，忙转过话头，自圆其说，“...是这样的，余下那一圆术一符术，均是非常人可以窥其幽径的难杂派系。”
“圆术，谓之以圆，即领域。可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术又将怎样发挥其本领，除了那天作之才本人，其他人都是丝毫不知情的——每一个圆术习得者都有一个别号，曰乱道行者。乱道即指圆术的高深莫测，变化多端且难于登天的习得过程，如若修者自身的神术不适宜修行圆术，那么这个人就一辈子也习得不成。”
“就连当初开辟这个派系时，也是因为一干乱道大能们的神术发动原理与其他派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搭不上边摸不着角，不好意思再将他们与纵术化为一类，才有的如今的圆术。”
北斗弟子抿了口凉透的茶，视线穿过孜孜不倦包着葡萄的苏未霜，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苏未耽的脸色。很好，没有异样，看来自己说的还过得去。
接着道：“那符术就更加诡异多端了，数量虽是比乱道行者要多上一些，也有限，发展全靠老头子们的埋头苦究，新入门的弟子简直连根毛的忙都帮不上，光一卷符理基础就吓得他们飞也似跑回家了，若北斗将其当作主业操办，实在是无法维持妥善的经营，说不定把其他主业都给耽误，就更不是大家想看到的了。”
苏未霜“嗯嗯”的点着头。喝葡萄的举动倒是停了下来，不过北斗弟子并没有漏掉他在自己说话时偷偷朝站在门边的侍女挤眉弄眼的举动。一会儿就会有新的糕点端上来了。
这人是饿死鬼投胎吗？北斗弟子忍不住腹诽。
“那哪能啊。”
苏未霜忽的幽幽一句，北斗弟子一个瑟缩，只觉浑身冰冷的屁股不是屁股脸不是脸，竭力稳住身子不坐到地上。
“因为难经营，就不经营？这样的道理让父亲听了去是会被打屁股的。”紧接着，苏未霜就北斗弟子所说的北斗现状略作一二点评，不足芳龄女子肩际的小身板往椅子里陷了陷，坐得更加舒服。
啊，原来说的是那个。北斗弟子狠狠抹掉自己脸上硬生被吓出来的冷汗，也暗道自己没出息，还以为是自己的腹诽被看了个透底，竟惶惶不安到这种地步。
苏未耽用手肘撞了苏未霜一下，苏未霜又撞回去。
“实际上小公子有所不知，当今天下，北有千年历史的疾凤凰宫，南有胜家世族撑腰的胜禄记，此两处皆是专门研习符术的大家顽老聚集之地，更有那......“
“行了我懂了，没市场了对吧。”只这两个名字便听得苏未霜连连摆手，今天听过的新词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这么虐待自己的脑子，“别的家兄都知道，问他就是了。你就和我说说上山都需要做些什么吧。”
“是。到得北斗城，需先行......”
因车里的苏未霜还在呼呼做美梦，过城门关时北斗弟子——薛戟，从自己腰包最深处捏了两颗晶莹碧透的指甲大的小晶石，名曰银鱼，心痛万分的扔给守城的修者，马不停蹄的进了城。
车轮子咕噜咕噜在地上行过，撵出不深不浅的两道印子，直划拉向北斗城深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离家之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