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方思明，后会有期》清欢慢

7、陆·月下对酌

　　我眼睁睁看着蓉蓉姐伤心憔悴，却依旧善解人意宽容温柔，我知道香帅没有错，张洁洁也没有错。
　　正如蓉蓉姐所说，她是个可怜的人，她的命运由不得自己，还背负着无数人的希冀。
　　但我无法同情她，无论她出于怎样的目的设法接近香帅，她伤害了别人是不争的事实。

　　我永远都记得初入江湖时茶馆里的倾心相谈的七日，也不会忘了这一路上的相识相知。
　　江湖中很多人都觉得苏蓉蓉和香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也不例外。
　　一想到师姐们若是知道他们最终没能走到一起，香帅爱上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我不是男人，自然不懂男人的心。

　　而我也不懂女人，她说有一天你会懂我，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懂这份酸涩。
　　她说过很多话，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回想我都不由得鼻酸。
　　我去找香帅谈过，试图了解一下他内心真正想法，却没料到他竟已对张洁洁情根深种，他说张洁洁跟他认识的别的女人都不一样等等，原来这样洒脱的人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蓉蓉姐来跟我告别，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她依然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并真心的祝福他们。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退出，这样聪慧坚强的女子，理智的让人心疼，却没法去同情，因为同情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羞辱。
　　也许她能够放下，因为她太爱香帅了，所以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放不下的是我，是我这个旁观者。
　　她有自己的坚持和理念，纵然离开了香帅，依旧风华不减，唯独心里的伤口再难愈合。

　　而张洁洁选择坚守自己的职责，留在麻衣圣教。
　　我不知道香帅会作何选择，但我知道他属于外面的天地，所以他们应该也无法走到一起。

　　但我已经不关心这些了，麻衣圣教事了之后我便辞别了他和胡大哥，独自踏上了漫漫江湖路。
　　就在我情绪低落难以释怀之时，忽然接到了方思明的飞鹰传书，他邀我赏月喝酒。
　　原本沉寂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我忙休整一番赶去赴约。

　　数日不见，他似乎也寂落了不少，孤身站在江边高高的山石上，江风吹的他衣袍簌簌银发飞舞，平添了几分萧索肃杀之意。
　　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歉意。
　　我知道他定然是看到了我脸上那道疤，说起来真不地道，其实他的伤药功效很好，早就恢复如初了，是我走的时候特意描了浅浅的一条，就是故意让他愧疚。
　　果然，他默默的摘下了手上尖锐的金属指套。

　　“多日不见，你功夫长进不少。”他拿起酒坛走了过来。
　　“有吗？”难得听他夸奖，我竟有些不好意思。
　　“来，喝酒！”他递给我一坛酒，神色间似乎有很深的忧悒。
　　我拍开封泥，原以为应该是绝佳的美酒，不承想却是极普通的烧刀子。
　　这样的人合该被众星捧月，日夜锦衣玉食，而不是在这江边吹着冷风，喝着廉价的烧酒。
　　他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事吧？我忍不住关切的询问。
　　“嘘——不要说话，喝了它！”他并不想回答，示意我共饮。

　　辛辣的烈酒入喉，却并未能浇灭我内心的苦涩和感伤，放下酒坛时见他依然仰头大口大口的灌着，眼中透出一股残酷的自暴自弃。
　　“哎，这样喝酒会伤身的。”我忙好言相劝。
　　他不理会，继续疯狂的灌着烧酒。
　　“你不开心？”我叹了口气，问道。
　　“何出此言？”他这才停了下来，转过来望着我。

　　“你在喝闷酒，开心的人是不会像你现在这样的。你遇到了什么事？不如说给我听听，我们是朋友……”
　　他却突然打断了我，又变的敏感封闭起来，如今我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古怪的性情，便也不会再生气了，而是好言安抚，希望能早日助他解开心结。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我郑重其事道。
　　“朋友？什么是朋友？”

　　“朋友不会计较对方的身份、地位，也不会算计利益纠葛，。可以一起经历繁花似锦，也可以一起走出低谷，是彼此不可取代的存在。”
　　他神色犹疑，道：“可我的经历却提醒我，只有有用的人才会被需要。没用的人，根本不配存在。所以你说的这些我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计一切去做毫无利益的事？”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以偏概全。”他还真是顽固不化啊，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会让他如此怀疑人生？我继续开解了一番。

　　“……不可能的，没有人会毫无保留的和另一个人交好，只有利益才能让人们站在一起。我和你之间……”他依旧在想方设法的逃避否认。
　　“你不要总想着开口拒绝，如果你不愿意把我当朋友，又怎会写信邀请我？如果不是郁闷到无处发泄，又怎么会叫我来这里喝闷酒？”不开心的时候知道找人出来作陪，总的来说还是挺有进步的嘛！
　　“我……”他顿时哑口无言。

　　我正自得意时，却见他双眼通红的望着我道：“告辞！”
　　“哎，等一下！”怎么说不过人就要跑？
　　我忙伸手拽住了他宽大的袍袖，死死捏着不放，问道：“你要去哪里？”
　　“天地之大，处处为家，你就不要再过问了。”他压抑着嗓音道。
　　“不把话说清楚不许走，”我跺了跺脚道：“你这般讳疾忌医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我没有。”他微垂着头，一脸倔强道。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除了顺着他还能怎样？
　　我有些颓丧的在一边坐下，低头轻抚着手中的南华一梦灯，江风迎面而来，吹乱了鬓边的碎发。
　　这个时候手中要是抚着一把华山的长剑或暗香的弯刀，那一定很帅气吧？
　　可我却在抚着一盏精致华美的灯笼……

　　“你怎么又不走了？”我抬起头，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望着江水相接处缓缓道：“说说你吧，你好像心情不佳。”
　　“你怎么没有和楚留香他们在一起？”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问道。

　　我心头一酸，原本以为可以一路相伴的人越来越少，再怎么天性豁达，也难免会有些伤感。
　　万福万寿园与金灵芝之别，也曾黯然神伤过，本以为她和胡大哥打打闹闹最终会成就一段欢喜姻缘，可是却碍于家族大业放弃了自由。

　　麻衣教乱石叠嶂中与蓉蓉姐之别，那一瞬间似乎万物失色天地无声。
　　她从来都是温婉安静的，可是却有种坚定柔和的力量，突然离开后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所以才辞别香帅和胡大哥，出来自己闯荡。
　　如今方思明陡然提起，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才你还说把我当朋友，可也不愿对我倾诉心头事，看吧，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说说而已。”他有些自嘲道。
　　“我……”这回轮到我哑口无言了。
　　“不是不愿，我是不知该如何说起。”我忙解释道。

　　虽然我外表看上去很冷静，可心里其实紧张的要死。
　　刚才他已经说要走了，这会儿却突然留下，万一我说的话让他觉得兴味索然，又要走了怎么办？还不容易才碰到呢！
　　他转过身来拿酒坛，我急忙一把按住道：“你不能再喝了……”
　　手指触到一片光滑柔腻的肌肤，我蓦然一惊，这才发现情急之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不得不说方思明的手真漂亮，骨节修长纤细匀称，但并非柔若无骨，手背上隐约突起的几道青筋蕴含着一股摄人的力量，似乎能感觉到他血管中脉搏的跳动。

　　我一时间看得呆了，忘了把手挪开，直到他疑惑的眼神探寻般望过来，我这才回过神，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急忙缩回了手。
　　脑子又开始晕乎乎的，一股热意涌上耳根，我不敢去看他，只别过眼讪讪道：“呃……你的手真凉。”
　　我暗暗捻了捻手指，心想着触感不错，还想再摸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把手收了回去。
　　我侧头偷偷打量着方思明美的动人心魄的侧脸，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等有一日我引梦术大成，是不是可以进入他的梦境，探究他的内心？
　　虽说这样做很危险，特别是在宿主并非自愿的情况下，很可能陷入梦境再也出不来。
　　但是这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心底滋生，顷刻间便肆意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我激动的握了握拳头，差点笑出声来。

　　“你怎么了？”冷不防他忽然转过头来，一脸纳闷望着我查问道。
　　“我……没事。”我急忙抬手捂住了脸，也藏住了按捺不住的奸笑。
　　原本我入江湖的目的便是成为绝世高手，各门各派皆有传世神功，我们云梦自然是引梦术了。所以我若能将引梦术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那何愁不能力挫群雄争霸武林呢？
　　现在因为多了一个小目标，顿时愈发斗志昂扬。

　　“先前还意志消沉，突然间又激情澎湃，你这个人真奇怪。”他皱着眉暗暗嘟囔道。
　　我咬着唇不说话，心里边早就乐开了花。
　　“看到你这样，我便放心了。”他像是舒了口气般，把手伸到我面前道：“以后不用再送我礼物了，那些你留着吧，我真的不需要。这个你拿着，有什么事可以召唤飞鹰给我送信。我若在附近，一定会尽快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