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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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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朝】
白霜朝自觉一生中从未如此丢人。
在这无星无月的秋夜,他身上药效未退,内息全无,先是被大富商吕千绘揩油,随后被一位身形苗条、武功平平的蒙面女子搭救。他本想向她道谢,然后各自离开,不料被她点了穴扛着满山跑。
她只露出青黛如远山的长眉与潋滟如秋波的眼眸,山水之间凉冽清澈,不辨悲喜,身上的淡淡清香让他心烦意乱:这姑娘是谁?师从何门派?为何而来?轻功好生厉害,适才她进来时我丝毫未觉。她要带我去何处?
约莫跑了一盏茶时分,他明显感觉她的脚步放慢,且略有喘气,只听得她喃喃地道:“没想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还挺结实,好沉……”
“姑娘,请放我下来吧!”白霜朝语带无奈。
“少废话!”她说话时真气一泄,比原来缓了些。
白霜朝猜想她不愿丢弃自己,心中感激,却又尴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堂堂一个国舅府公子,师从江湖名门杜庄主,持“天”字白玉牌,行走江湖多年,竟沦落到被一个姑娘背着逃命,比起当年跟淮王小女儿比赛爬树划破了裤子露了腿还要失颜面……还好三更半夜无人瞧见,也没人知我来历。
他比这蒙面女子高出一个头,此时伏在她肩背上,动弹不得,几个画卷的轴硌在胸口,双脚垂地,不时撞着山上的碎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他恳切地请求:“姑娘……请……”
“闭嘴!”蒙面女子反手戳了他的耳后的穴道。白霜朝一阵眩晕,逐渐地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白霜朝睁开眼,周遭光线昏暗,良久才看清,他正躺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劳埃德那药丸效力渐散,内力被压抑了十二个时辰后在他体内凌乱无序地游走,他恨不得立马跳起来耍一套杜家庄的凌霄剑法。
定了定神,他分辨出,外面下着雨,抬眼望向洞口,一身黑衣的姑娘背朝着他。
微弱的火光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蒙面纱巾已摘下,她侧头咬唇扯下右肩衣裳,似是肩上受伤。
白霜朝脑中“轰”的一声,心跳如烈马,慌忙闭眼转头,发现身上的穴道已被内力冲破。
非礼勿视。
可那肩颈的线条,光影细细描绘出的伏线,以及被黑衣映衬下的雪白肤色已在他脑海中回旋。他全力抵制药力退散后的折磨,体内焦躁难挡,鼻腔一热,鲜血喷出。
他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抹,手指抬动的瞬间,心念一动:这姑娘当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才奋力出手相救,我若被她察觉穴道已解,岂不穿帮?虽说我适才的确失了内力,可神医之药不宜宣扬,我既不能坦诚以告,怕是要继续瞒下去。所幸雨歇后,我与她各奔东西,也不需隐瞒多久……
姑娘从他呼吸的灼热发现了异动,披衣起身,执火走近。
白霜朝心虚,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流鼻血了?”姑娘往前凑了凑,“好烫……难道在发烧?”
白霜朝只感到她柔软无骨的手抚在他额上,触感细腻冰凉,说不出的舒服,恨不得被她多摸片刻,随即被自己奇特的念想吓到。
难不成这药的副作用……是药效退了会让人难以把持?
竭力收起杂念,他的眼皮被她翻了翻,脸颊被捏住,大概是被她瞧了舌根。
“不像中毒……”她自言自语。
白霜朝正想着如何假装慢慢苏醒,忽地一凉,胸前的衣服已掀开。他脑子一懵:这……
悬挂颈脖的玉牌离身,已在她手中。他心神激荡:她该不会是“青脊”中人吧?要是花笠姑娘或歌别夫人的手下,定然能凭着玉牌认出我的身份……这可就麻烦了。
还好,她像是看了看又放下,他暗地舒气。
然后冰凉的手,摁在他前胸,逐寸移动摸索着!
救命!姑娘你也太不见外了吧?
白霜朝只感到身上发烫,忍无可忍,霎时睁眼。
火光之下,一副光华流丽的面容近在一尺之内,约莫十五六岁,清丽无垢。
肌肤吹弹可破,眉目鼻唇无可挑剔,虽透着几分稚气,却有一股摄人心魂的美。
这当真是……在吕府偏院与他一同闯出的姑娘?
她的视线从他的胸口转移到他脸上,被他突然睁目吓了一跳,手一缩,窘迫地道:“我以为你中毒了!”
随意地将他前襟一拢,目视别处才伸手解了他的穴道。
“姑娘……”他穴道早解,这几下被她戳得好生疼痛。他吸了口气,本欲道歉,那姑娘站起来走了两步,抢先开口:“我……是怕你被抓回去,我这一晚上就白忙活了……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白霜朝万没料到,是她先害臊了急于澄清。他缓缓坐起,理了理衣裳,抹掉脸上的鼻血,站起来朝她深深作揖,微笑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姑娘踌躇不语,扫了他一眼,道:“互相帮助罢了,若不是你,我也未必能脱身。”
“姑娘客气。”白霜朝暗想,她年纪轻轻,武功不高,但出手利落,手法倒和他所习的《合璧诀》极为相近。
“你为何被抓到吕府偏院?我进去时,你……你和那吕千绘……”
白霜朝猛地记起,这姑娘似乎恰好看到吕千绘拉着他的手?
他咳了两声,略为狼狈:“吕府要招揽清客,我想着瞧一瞧,不料那吕大富商有一些……特殊癖好。你进来之前,我正要骂他一顿……”
那姑娘似懂非懂,不愿再追问,径直走向洞口。
白霜朝对她充满好奇,问道:“姑娘是为了《虞山林壑图》而去的吕府偏院?”
她倒也不否认:“之前听说这吕富商为富不仁,前些日子借走了别人的传家宝,还回去的竟是赝品,把人家给气得一命呜呼,我看不过眼,想着跑去偷了还给原主。”她见白霜朝脸上浮现出笑意,怒道:“你觉得我好管闲事、不自量力?”
“岂敢?姑娘乃性情中人,女中豪杰,唐某佩服!”白霜朝收敛笑容,正色道,“这吕千绘作恶多端,拿他几幅画,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哼!听闻他官商勾结,坏事做尽,我都忘了给他戳几个洞!日后我定要想办法将他给端了!”她忿忿不平。
白霜朝听她口气不小,颇觉有趣:“姑娘若要行动,得叫上唐某,好出口恶气。”
“你?”她上下打量着他,像在鄙夷他一个书生为何会有此念头,“你还是乖乖回去读你的书吧!别到处闯祸,到时候可没人救你。”说完又自嘲:“当然,我武功也不行,这次咱们是运气好。”
“是唐某运气好,得姑娘相救。”白霜朝嘴角舒展。既然他在她面前是个弱男子,那就弱到底也无妨。
兴许是他的眉宇间自有一派俊逸清贵,她水灵的双眼偷偷瞄了瞄他,凝脂般的脸上隐约泛着春桃,抿嘴往外走了两步。
雨歇时天已微亮,光线从洞口漫入,那姑娘抱膝而坐,侧面轮廓更加分明,线条柔和中带着几分浅淡的清冷,微微垂眸,潋滟的眸光随之变得温软。
白霜朝内息平复,禁不住询问:“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敢问姑娘师从何门派?”说罢自觉唐突,补了一句:“在下唐印,只因姑娘救了……”
“紫焰,”她眼睛盯着地上流入的水线,语调轻柔,“紫色的'紫',火焰的'焰'。至于师父名讳,不便相告。”
白霜朝向对方报了假名,是不愿被她得知自己国舅公子的身份,寻思:她既不愿提及师门,我也不好追问。昨夜若非她忽然闯入,我未必能脱身。她如真要找那吕千绘晦气,我得想办法助她。
“雨停了,走吧!”紫焰站直了身子,提着那包画作,当先出洞。
白霜朝紧随其后,紫焰快步走了丈余,刻意放慢了脚步。
幸好,这一路没再遇上吕府之人。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紫焰转头望向白霜朝,“免得你被坏蛋给抓了。”
白霜朝一笑:小姑娘真有意思。
他说了客栈的名称,紫焰又道:“嗯,凤阳全是吕府的眼线,咱们得想办法混进城。你既然住在客栈,该不是本地人吧?”
撒了一个慌,就得用更多的谎言来维持,白霜朝不得不搬出他一向对外宣称的版本:“在下杭州人士,凤阳仅仅是路过。”
“你直接南下回家多好啊!”
“在下有个朋友在城内,还需回去一趟。敢问姑娘来自何处?”
“……蜀中,”紫焰犹豫了半晌,“我也得去取我的马。昨夜我并未露真容,但这黑衣引人注目。至于你……你还是乔装打扮一下比较妥当。”
白霜朝听说她也要回城,心底没来由生出一丝愉悦,赶紧快步追上她的步伐。
出了树林,前方有几间房屋,二人小心走近,观察后断定是寻常农家,向他们讨些吃的。白霜朝的随身包裹落在吕府偏院,身无分文,紫焰拿了碎银子,买下农家的几件旧衣服。
二人套了衣衫,走了一小段路,紫焰不知从何处蹭了一手的泥巴,开始往她那张粉白的脸上乱抹。
白霜朝笑道:“昨夜不是蒙着脸么?害怕被认出?”
“小心为妙,你也擦一点。”她忽然举起手,将所剩的泥巴数尽糊在他两颊和额头。
白霜朝看着眼前这张脏兮兮的小脸,感受她手心的软绵,他一生中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内心深处有种微妙的情愫被搅动,一瞬间呼吸凝滞。
紫焰认真将泥巴抹匀,搓了搓手,渐渐不好意思:“我是为了你好。”
“姑娘想得周到,”白霜朝笑颜和煦,如此刻初升的秋阳,“姑娘昨夜助我出逃,又救我性命,今日请我用早食,给我添置衣裳,还为我重新装扮一番,这大恩大德该如何报答?”
紫焰浅笑,俏皮的眼波添了几分温润:“我得好好想一想。”
白霜朝的声音低醇而细致:“不如,我助你端了吕千绘?”
作者有话要说: 二白:作者,你这是天雷滚滚的“雷”,让人窝火的“火”么?害我那么狼狈,你是专业坑男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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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难道你要我坑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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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那……你还是坑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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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男主并木有让吕大富商怎么样,反而被女主……???!!
男主隐藏的身份详情,会在后文一一揭晓。
小天使们对于作者菌这种精分模式是否能适应?
有啥问题请告诉作者菌~~请多提宝贵意见,先谢过啦!
最后特别鸣谢:
皮卡丘*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6-04 00:27:27
谢谢~于是男主不是被女主戳晕的,是被雷给砸晕的,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