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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素履之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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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明在向煦台站了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日光化作艳烈的红色,铺满整个视野。
他走到栏杆旁边,看着地上的羽琼花,突然感到这座楼阁怎么这么大,大到空旷得让人惶恐的地步。
花事犹盛,物是人非。
夕照如血,把他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地上,营造出形单影只的寂寥。
“阿离……”执明喃喃道,“当年瑶光王城的羽琼花,是不是开得更好看些?”
可惜再没有人来回答他。
那个有着谪仙之姿的人,终究不能在羽琼花丛里一箫一酒,赏花对月地逍遥恣意此生。
离开向煦台的时候,守门的宫人恭恭敬敬地问执明:“王上,慕容大人又出远门了吗?”
刚才慕容离出去,他们看见慕容离装束似乎不像是在宫中行走的样子,不过这位兰台令大人行事莫测,大家也都很习以为常了。
执明微怔,然后对那宫人笑笑:“对,他出远门了,你们守好向煦台,阿离以后还要回来的。”
宫人连忙表示:“王上放心,我们一定打理好向煦台,等慕容大人回来,绝对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嗯……阿离这趟出去估计要久一点,但你们不能懈怠。若他回来住得不顺心,本王饶不了你们!”
“是。”
瑶光国.旧都
慕容离已经在路上跋涉许久,连自己都说不清走了多少天。他懒得去记,也不愿想得太清楚。
一旦知道得太过明白,就忍不住会想,自己已经离开天权国,离开那个人有多久。
就避免不了那些若有若无的情绪起伏。
但这是不能存在的,所以不去想,赶路时才能专心点。
他这次首先要去的目的地,还不是遖宿,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旧时家国。
瑶光。
四国会盟之时,慕容离曾经回来过。那夜他换下了一身红衣,穿着昔日的素白衣袍,跪在宫墙下,遥遥叩拜。
对着一城残垣,对着万千亡魂,对着凄清月色。
轻声而郑重地说道,慕容黎,回来了。
而今夜,他又站在这里,还是一样的城墙,一样的月色,一样的旧人。
只有看着瑶光,他才能完全把自己沉浸到刻骨的仇恨里,用这份疏冷的恨意把自己与世间所有的温暖都隔开,冷眼看着各国互相倾轧,然后漠然算计得失。
风云诡谲里,偶尔想起来当年的慕容黎,竟是恍如隔世。
若有当年故人得见,看到自己如今模样,不知道敢不敢认。
这回来得匆忙,没能准备祭品。慕容离想了想,从长箫中抽出燕支剑,跪倒在地,对着瑶光王城一拜,然后在手上划了一道。
剑光冷然一闪,鲜血滴落,瞬间融进故土,只留一点残痕。
以我骨血,对月为誓。
亡国之恨,不雪不休。
慕容离轻轻抚摸了一下燕支剑,手上的血迹刹那间消失。他不以为意地收剑入箫,又对着城墙再拜,便执箫起身。
月色如水,倾泻在慕容离玄色斗篷上,间或露出一袭红衣的边角。
自从亡国之后,他就改了以前穿着素净的习惯。曾经不谙世事的年少时光,早已随着那日的一国殷红而隐去。越是不敢想起那副血色染就的图景,慕容离就越是要穿一身红衣,时时刻刻的看着。
就像亡国那日,自己素白的衣裳沾了台阶上未能凝干的血迹,一步步迤逦而过,脚下都是瑶光亡灵。
只能用这样的手段,给自己施加上无穷无尽的痛苦,以此来锤炼出一副寒冰心肠。
慕容离把长箫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终于放在唇边,吹奏了一曲。
吹完这一曲,他就要往南陵去找瑶光旧部,那位阿煦曾经提起过的戚将军。
再回来时,盼能光明正大,以瑶光后人之名,踏进王城。
唯有如此,欠了阿煦的这条命,才算没有辜负。
箫声悠悠远远,飘散在古城遗迹里,草木飒飒,月光皎皎,清风阵阵,把一首悲音送往墙内,仿佛和上了陈年的曲。
曲毕,慕容离静静收起玉箫,对着虚空轻声道:“来年羽琼花开之日,我定要天璇以倾国之代价,偿我瑶光。”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借月光与自己的长箫比了比,面上勾勒出一抹数九寒天般的笑意:“陵光,这把云藏匕首,你一定久违了。”
古泠箫里发出一声剑鸣,匕首竟也发出一层淡淡的幽光,似乎在与之应和。
慕容离手中所拿,赫然正是天璇国的君主久寻无果的、当年裘振用来刺杀啟昆帝的匕首——云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