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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执念在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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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呼吸。摒住呼吸,用被雨水模糊的双眼在周围地面搜寻。她知道,哪怕一丝响动,杀手们也会像野兽嗅到鲜血般,发现她。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有白色身影向这边挪来,陆双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下意识的按住腰间长剑。
待她看清白色身影是何物时,内心又不由得恐惧起来。
原来那是一只瘦但体型很大的白熊,一路嗅着鼻子从密林中向她这边走来,像是在大雨中寻找食物。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熊,长这么大,她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现在却要杀一只比自己还大的野兽。她甚至觉得,连走到白熊身后的勇气都没有。
眼看着白熊经过她趴着的大树,离她越来越远,她犹豫的抗拒的心也越崩越紧。
如果不迈出这一步,那她就得死在山顶啊!
脑海里有声音在喊:“陆双生,你这懦弱的废物,连一只熊都不敢杀,还指望将来手刃仇人吗?杀手就快追上了,你竟然还在犹豫不决!”
她一咬牙,拔剑出鞘,长长的呼几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些,也给自己壮壮胆。然后悄无声息顺着树干趴下去,脚步尽量放轻,接着便举剑冲着白熊刺去。
动物的听觉往往要比人类灵敏许多。左右寻找的白熊听到身后呼呼而来的剑风,便敏捷的向一旁闪去。
陆双生这一剑刺了个空。
白熊迅速转过身来,却看到面前站着个浑身散发着鲜血香的猎物,饥肠辘辘的它嘴角好似翘了翘,像是露出兴奋的笑来。
当然,动物自然不会笑,这只是陆双生的错觉罢了。
一人,一熊,便在这昏暗的大雨滂沱的密林中展开了生死搏斗。
突然,陆双生一剑刺在熊的腿上,白熊却一口咬住陆双生的胳膊,将她拖倒在地。
陆双生没来得及拔剑,白熊便将她拖进身后泥水里,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咽喉处咬下来。
呛进几口泥水,陆双生觉得自己快要背过气去了,泥水冰冷刺骨,快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空手抵住白熊重如千斤的脑袋。
于是,一人一熊就这般僵持着,谁也不敢松劲。这是生与死的较量。
终究还是白熊力气大,陆双生毕竟身负重伤,一天一夜没有食物补充体力,抵着白熊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白熊似是感觉到猎物力气即将用尽,蹬在地上的后退便加大力气,接着,它的头便将陆双生的胳膊一点点压弯下来。
只消咫尺,它便能吃到这可口的美味啦!
眼看自己即将成为这畜生的晚餐,她想,绝不能死在一头畜生的嘴里,绝不能死在这荒山野岭中,那样,她的死就太没价值了。
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慢慢松开右手,只左手抵住白熊的头,近在咫尺的剑柄此刻像是隔着千重山万重水。
像是用了几个时辰,她用尽力气,终于将剑柄握在手中,心一横,剑刃带着鲜血便被她从白熊身上拔了出来。
但接着,白熊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大惊,也不管即将到嘴的咽喉,只抬起右掌,掌心带风重重向陆双生脸上打去。
陆双生身体一轻,眼看白熊如铁锤般的手掌朝自己脸上打下来,竟然速度惊人的沿地面一滚,便滚出白熊身下。
同时双手握剑,狠下心向白熊脖颈刺去。
这一剑刺的很深,鲜血沿着剑尖汩汩往外冒。双腿仍试图扑打陆双生。片刻后,终于没了力气向地面倒去。
看着倒下去白熊,她心抖的如筛糠一阵的后怕袭上心头。这一掌打到脸上,她怕必死无疑了!
想要拔出剑来,浑身却软到爬也爬不起来,躺在泥泞中,她再也没忍住,终于崩溃到大哭起来。却又不敢放肆的哭,她晓得时间紧迫,要快点处理白熊,然后赶路。
待力气稍稍恢复了些,她便又费尽力气,几柱香的功夫后,终于将白熊那一身柔软暖和的毛皮剥了下来。
砍下几根藤蔓穿在毛皮上,又将她里面干着的衣服脱下来,擦干净毛皮上的血。这才颤抖着手将染成红色的毛披上身,将藤蔓牢牢系在身上。
再看剥了皮后鲜血淋漓的熊,她胃里一阵翻滚。但为活下去,又不得不砍下熊身上的一块肉,放进嘴里。
可是肉刚送进嘴里,就被她吐了出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弯着腰,搜肠刮肚的吐了起来。
锦衣玉食的她,什么时候这般艰辛过?此刻却要靠吃生肉活下去。
她抬起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脸,原本精致圆润的脸蛋,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两颊便深深陷了下去。曾经那双粲若星子般流光溢彩到人人羡慕的眼中,此刻,却是死寂,是呆滞。
她仰天长问:到底是谁,将她推到这一步?
仇恨再次袭来,从此,再也没有那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小姐。
有的,只是背负血海深仇,发誓手刃仇人的孤儿!
她,陆双生,即使吃着生肉也要活下去,只为等待为手撕仇人那天!
强忍着吞下几块生肉,再割下几块来随身带上。
透过头顶上密叶的缝隙,看看已沉沉黑下来的天空,心想,等她翻过山顶,到了凤岭谷,再找个隐秘的地方恢复体力。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山顶。
此刻,天已大黑,风卷着雪打在身上,像刀割。狂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她用袖子挡住风雪,向远处望去,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陆双生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往前走,遇到陡一些的雪坡,她便坐着往下滑。
天边不知何时挂起了一轮残月。
她双脚并用爬上一处陡坡,心中凄楚。明明同一轮月亮,在家时看它,温柔洁白,今夜里,它却变成了寒月,照得她遍体生寒。
找了一处视线较好的高坡,爬上去,整个凤岭正好一览无余。
离山脚不远处,有许多火光在闪动。
她牙关紧了紧,握着剑的手也不知不觉中用了用力。
将心一横便滑下雪坡,加快脚步向凤岭谷方向急去。
一天一夜的逃亡,过多的失血,没有及时补充的体力,让她几近虚脱,之所以还能抬起脚步向着前方走,完全是靠想要活下去的执念支撑着。
翻过山顶,雪越来越厚,及腰的积雪让她的脚步慢了很多,也消耗了很多体力。她就那般费劲的在深雪中向前爬行,爬向一个未知的陌生的世界。
沿着陡坡滚下最后一段路,终于滚进了风铃谷的河滩上。
据说谷中很久以前是一条河流,谷边还住着人家,后来,谷中的人也不知为何也遭到屠户的惨祸,尸体曾一度堵住了河流。
再后来,这条河就无缘无故的干涸了。老一辈的人都说,那是那些冤魂的怨气吸干了河水。
放眼望去,河滩两边是一眼不到边的树林。黑暗中,风一吹,树木便像鬼魅一般在那里张牙舞爪,还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河滩上布满红色的石头,在月光下闪着渗人的光。老人也说,这些石头本不是红色,是被死人的鲜血染红的。
陆双生躲在山脚下不敢往前走,远处,几个鬼火在森林边上跳跃,她不由得抱紧双臂,头皮一阵发麻,恐惧便一波波袭来。
这辈子,她最怕的就是鬼了!从前,天黑时出门,她身旁丫环仆妇小厮便会跟一堆,拿刀的拿刀,引路的引路,提灯的提灯......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一夜之间便也成了孤魂,而他们心爱的小姐,却在深更半夜,独自逃亡进凤岭谷,逃进这个怨气很重的死亡之谷呢!
看着昔日繁盛的凤岭谷,如今只剩了干涸的河床、鲜血浸过石头,和满地幽幽鬼火。她不由得想起他们陆家,曾经鼎盛的家族,如今也只剩了满地的焦骨;曾经威震江湖的青龙镖局,一夜之间便从这世上消失无踪了......
她,又何尝不是这世间的一股怨气,只是披了一张人皮罢了!
同类又何须害怕同类!
强迫自己卸下恐惧后,她在谷中奔走,终于找了一处隐秘的山坳,在那里堆了一堆枯枝。
捡起一把枯枝,壮着胆向鬼火走去,好几次才将枯枝点燃。
回到山坳处引燃那堆枯枝,这才脱下湿透了的衣服和鞋袜,挂在火旁烤。
伤口还在生疼,脚上也起了水泡,但她顾不得这些,她要尽快休整。
取出生肉,放到火上烤,烤到半生不熟的时候,她便从树枝上取下来吃了起来。
大口的用劲的嚼着这能让她活下去的食物。很奇怪,血水流进嘴中,竟没有第一次吃的时候恶心了。
吃完后,强迫自己进入浅度睡眠。
可是坐下来闭上眼啊,眼前全是院子里的血和堆成小山的焦尸,她娘枯焦的胳膊,浑身是血抱住杀手的她爹的背影,以及那把刺进他后心的明晃晃的剑......这些画面在她松弛下来时候,便突如其来,一寸寸折磨着她的灵魂。
于是,她睁大无神的双眼望着天边那轮遥远的残月,就像望着自己遥远的十五岁。
突然,远处传来脚踩石子的声响。她猛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扑灭眼前的火堆,迅速穿上衣服鞋袜,退到山坳的阴影处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