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芍药》至薇

3、3 走水

　　“一群混账，怎么回事？”慕容曦边勃然怒斥边快速地穿好衣服，慈溪宫是太后所居的宫殿，裴清妘此时也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了。她压下心头的惊惶失措，，起身自己披上外袍，然后便来伺候慕容曦的仪容。

　　慕容曦打开殿门，几个太监已经跪在地上候着，慕容曦直接一脚踢向离他最近的太监，太监被踢得整个人朝后翻去，他才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看上去显然地位最高的太监说：“回皇上的话，今日裴美人前来伺候皇上就寝，随后皇后娘娘的寝宫便有浓烟冒出，起先还未觉有什么不对，浓烟燃了一会儿便成了大火。紧接着太后娘娘宫里的人来报，太后的慈溪宫也失火了，所幸现在不是干燥的季节，内务府及时派人救火，太后与皇后也是有惊无险……”

　　太监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慕容曦的脸色，再看了眼裴清妘，才又把头深深低下去：“太后娘娘说现在不是干燥的季节，两宫之前一直没有失火的征兆也没有引火的缘由，此次裴美人甫一侍寝便出现这样的事，是，是……”

　　“是什么？”慕容曦的眉越锁越深，他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裴清妘的手。

　　“是妖孽作祟！”一个中气十足的女人声音传来，裴清妘一看，说话的竟然是太后。

　　太后的头发看起来纹丝未乱，衣服上连个褶皱也没有，身后浩浩汤汤跟着无数个宫女太监，一进来便劈头给了裴清妘一个耳光：“贱人！”裴清妘被这清脆的一巴掌打得往后一栽，多亏慕容曦扶住了她她才不至于摔到在地。

　　饶是裴清妘再能忍，此刻也受不住了，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剪水秋眸里是莹莹冷光：“太后，您这是做什么？”

　　“我打你这个不详的贱人！三日佛堂净礼没驱净你身上的邪气，今日你一入宫便惹得两宫失火，若是你这样的人继续留在宫中，谁知道还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太后体态雍容，面容肃厉，全然不似刚被烈火惊吓过的样子，裴清妘心中一沉，紧咬自己的嘴唇不发一言。

　　慕容曦听了太后的话，回头看着裴清妘倔强的表情和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神态，仿佛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到了一起：“母后，天灾人祸，怎能怪到妘儿头上？”他忍不住揽上裴清妘的肩，替她出声，仿佛在做一件多年来一直想做却未能做到的事情。

　　“皇上，您只心疼妹妹，就忘了臣妾了吗？臣妾才是您的妻子啊！”裴清妘抬眸一看，说话的正是裴元珍，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也过来了：“妹妹在家中便常被爹爹说是克死了姨娘的扫帚星，现在还累得臣妾与太后宫中失火，臣妾真的好怕……”

　　裴元珍披着水蓝色的簇锦宫袍，里面是月白色的素雅单裙，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仿佛刚遭遇了什么天大的欺负一般。

　　裴清妘低头冷冷一笑，在演戏这上面，裴元珍还是比太后更胜一筹的。

　　可惜慕容曦并不吃她这哭哭啼啼的一套，慕容曦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便冷冷地说：“朕瞧着皇后是好的很，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却弄出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难免会让人觉得皇宫守卫不严！”

　　裴元珍示弱不成，反惹慕容曦这番话，她面上的表情很是难看。裴清妘一直默默听着她们的话，从之前进来回话的太监口中她知道自己现在被有了位分了，位分是美人，但并没有封号。

　　正当裴清妘准备为自己说些什么之事，殿外的广场上传来阵阵喧哗和人声，慕容曦面上焦躁不耐更加明显：“又发生了什么事？”

　　先前说话的大太监小乐子报：“回皇上的话，外面罗大人、裴大人连同七位朝中大人跪在广场，请皇上下旨除去妖星呐！”

　　慕容曦不耐烦地一甩袍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外面去看，裴清妘和裴元珍等人也只好跟着，只见外面七个大臣将自己头顶的乌纱帽放在一旁，跪在地上。现在已是戌时，真不知这么多大臣进宫有什么贵干？其他的裴清妘也忍了，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其中一个请旨的大臣，竟然是她的父亲裴正！

　　“皇上。”率先开口的是威远将军罗寇海：“臣今日在家不知为何茶饭不思，心绪不宁，适才听宫中传来消息，太后与皇后宫中失火。听闻裴美人出生之时大兴都城便有异兆，臣恐妖星再次现行，为祸六宫，还望皇上为了大兴江山社稷和百姓的福祉，下旨驱逐妖孽啊！皇上！”

　　罗寇海是裴正的夫人罗氏的亲生父亲，也是裴元珍的外公，掌握大兴一半的兵权，更重要的，他是这次扶持慕容曦登基的有功之臣，有着从龙之功。裴清妘的腿有些微微发软，她知道，只要慕容曦听了罗寇海的话，那么她便完了！

　　裴清妘努力稳住心神，却稳不住发软的双腿，忍不住伸手撑在慕容曦的身上，慕容曦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慕容曦没有直接回答罗寇海的话，而是看向兵部尚书裴正：“裴卿家，裴美人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认为朕应当将她驱逐吗？”

　　对于裴正来说，裴清妘就是个不详的人，她出生的时候那九月芍药开花的异象让他差点成为京城的笑柄，他恨不得没生过这么个女儿！而裴元珍是他的嫡长女，还是大兴的皇后，裴元珍和罗氏身后的罗家更是他的有力依仗，想到这里，他便说：“皇上，为了大兴国祚，臣甘愿大义灭亲！”

　　好，好，好一个大义灭亲！裴清妘定定看着裴正，仿佛要把他这张皮看穿，看出他的这层皮底下是个怎样黑的心肝？人说虎都尚且不食子，为何她的亲生父亲却能对她狠心至此？

　　“皇上，看到了吗？这都是咱们大兴肱骨之臣的心声！罗将军为大兴立下赫赫战功，现在边关战乱未平，罗将军镇守边关，皇上真忍心让妖孽作乱寒了边关将士的心不成？”太后指着裴清妘，却是问着慕容曦。

　　太后只是个深宫妇人，目光短浅，并没有什么远见，她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话无异于拿罗寇海的战功来向慕容曦施压，这是历代所有君王的忌讳。就连
　　罗寇海听了太后的话都是冷汗涔涔。

　　可惜，太后的话真的很奏效，现在的大兴，非常需要罗寇海这样的将才。

　　因此慕容曦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裴清妘，依依不舍地用目光抚摸她的如玉肌肤和绝世容颜，便挥手道：“传朕旨意，迁裴美人至漱玉轩，无朕旨意，永世不得离开！”

　　“皇上！”裴清妘再也忍不住，跪下来用手拽着他龙袍的一角：“连你也相信他们的话吗？嫔妾不是妖孽，嫔妾不是啊！”

　　慕容曦没有理她的话，只是将自己的衣角从她的手中抽出。

　　裴清妘见到慕容曦的动作，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再次抓住慕容曦的衣角：“皇上，不要啊，不要啊……嫔妾不是，嫔妾不是啊……”

　　慕容曦这次没有抽出自己的衣角，只是冷冷地吩咐侍卫：“带下去。”

　　几个侍卫上前，把裴清妘架走，押往漱玉轩的方向。裴清妘努力地挣扎，告诉他们她自己会走，可这些只听皇命的侍卫哪里会听她的话呢？

　　裴清妘一直看着自己刚刚离开的方向，不转目光，也不回头，她要牢牢记住今天在场的所有大臣：罗寇海，裴正，罗继仁，裴元康，张理山，周护，李成……

　　她要牢牢记住所有人：太后杨思，裴元珍，传话的太监小乐子……

　　还有那个她本来以为是她的救星，却将她再次打入地狱的皇帝慕容曦！

　　你们最好祈祷我裴清妘永没有再回来的那一日，不然，我一定要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天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