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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的心软与爱给了云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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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大事上,宗珣从不糊涂的,也不心软。他的心软与爱都给了云绯,对大臣们就很是冷峻威严,看到臣子们匍匐畏惧拜倒在他面前,他有一种满足和开心。
却不是心深处的开心,他的乐趣与爱好从不在皇权。
他只是需要皇权。
常想,云绯若是个女子就好了,就可以宠冠六宫也安然,可惜云绯不是。
这天太后来找宗珣的麻烦。
因为云绯不能给皇家生养,现后宫只皇后育有一个男孩,皇嗣单薄。
太后说的是:两年来,哀家依皇帝的意思从没有说过云绯的不是,可衍庆前月那场大病,实让哀家忧心,后宫得再添男丁了,以免江山不稳。
宗珣头疼,还是答允了母亲。
这年宗珣二十四岁,已做了皇帝十一年,在位的年头也算不短了。虽然青春正盛,到底没让后宫多生出几个儿子来,是一大缺失处。因为他十八岁以来,就只顾着和云绯纠缠,忘记了后宫,也忘记了皇帝绵延子嗣的责任。
皇嗣少确然是个问题,宗珣也未尝不考虑过。他爱云绯,可如果子嗣已影响到江山的稳固,那就不是可以糊涂疏忽的了。
没了皇权,他自己就没有了,一切都失了依凭,哪里还有爱的依存?
宗珣一路思忖着至会心阁,外面风冷,他扬了扬手,宫人立时明白,没有喊报,而是悄无声息推门、打帘。
宗珣转过屏风,见云绯在熏笼旁读书,海棠红锦袍在冬日里分外娇艳明媚,黑发盘束脑后,现出光洁的额头,低头沉静专注,不知读到了什么,唇边清静含笑。
这样子的云绯,让他怎舍得离开半步去与别的嫔妃就寝?
所以得遣走云绯。
宗珣缓步来在云绯身后,抱住云绯的肩。云绯知是他来了,放了书,握住他手,转过头来。
那么一双清亮含笑的眼,澄澈透人心魂。
宗珣什么也没想的,对着那双眼先吻了下去,吻得缠绵悱恻,辗转不舍。
云绯爱怜地环抱他,一定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政务烦难。
“阿绯,”宗珣说:“帮朕做件事吧。”
云绯仰头,清亮亮的眸子看宗珣。
宗珣坐在云绯身边:“快过年了,卫缙去北疆看望他父亲,你也一道去吧,代朕慰问边疆守军。”
大队人马一去怎么也得两三月,后宫会增添一两个男孩吧。上天如果开眼的话。
“好。”云绯说,安静迎他的目光,清宁眸光不变。
宗珣拉了云绯便恩爱缠绵,用所有的柔情媚意勾绕云绯的神魂,表述自己的心。很快良宵退隐,晨光乍现,云绯在宗珣依依不舍的亲热缱绻之后走了,临别在宗珣脸颊上轻轻给了一吻。
云绯总是这般,表达情感纯净得不像话,似情窦初开的少年,又清澈高远,如飘然雅逸的神仙,让宗珣的心翻涌着爱恋。
他们两人之间,好像从来都是宗珣依恋云绯。云绯洒脱地拂开衣襟上了马就走远了,并未曾回头。
聪明如云绯,什么也没说,让宗珣怪愧疚的。
其时朝霞红染半天,衬得云绯背影越发如画似幻,宗珣的心安然圆满。这么一个人是自己的,便远离天边,也是自己的啊。
时日一天天过去,宗珣越发地想念云绯,想得茶饭无味,诸事索然。再好的歌舞弹唱,也不如云绯一张琴。
还好两个月后,皇后怀孕了。宗珣由衷感谢皇后成全自己。立即写信唤云绯回来,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边疆。
信笺上满是柔情爱绪:陌上花开,卿可缓缓归矣。
心怀雀跃地等待,朝思暮盼,谁知没等来那个人,却只一封简单的信:卫大将军旧疾发作,病势严重,恐将不久人世,臣需陪伴卫缙,走不脱。
云绯与卫缙有幼年同师的情分,两人友谊深厚,宗珣理解,可心中的失落真是好几日没缓过来。
那情形该像史书里的昏君,不关心守边大将军的病情只惦念男宠的归期,——可宗珣觉得自己“明”得很。
指派了御医去边疆,心有不甘,云绯就这么一行字把自己打发了?
早知这样就下旨了,偏情意绵长地写信做什么。
心抽抽地不快,还无法发作出来。
每日里越发百无聊赖。
他想念云绯的身体,让他在床上痛与爽到极致,这么一想,心都痒痒的了,痒到难以忍耐。
云绯不回来,不如做点事给云绯看。
上朝的时候别有用心瞄大臣。
他任用官员重人品,大臣们瞧着都不错,可是弄出些情感暧昧来——实在没这个念头。
寻来想去,只得一个杜谨。
杜谨是他幼时的伴读,人好,可靠,怎样都行,可以下手。——可杜谨方接替其父任右丞相,是朝中的重臣,若平白担上男宠的虚名,太得不偿失了。朝事为重,宗珣有些舍不得。
其余的,没有他能看得上眼。
目光投到太学院。
亲临太学院视察,还真得一个少年。
编修翰林沈铎之子沈徽,年十七,容貌才华出众,气质风采卓然,是太学院里风头正劲的少年人物。如果说云绯是夏水中莲花,清新雅致,朗秀出尘;沈徽就是冬雪里红梅,鲜妍明媚,傲骨逼人。
可是弄到身边怎么也得科考之后了,否则这么一个好大臣苗子,宗珣舍不得提前毁了。
宗珣的性子,但凡看中一个入眼的,旁的人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倦然回宫。
夜晚寂寞难耐,一时冲动,命:“宣右丞相杜谨立即进宫见朕。”
杜谨一路跑着就来了。皇帝连夜传唤,杜谨以为出了什么十万火急惊天动地的大事,哪知皇帝悠然地坐在那里温情脉脉地说:“朕累了,爱卿代朕将这些奏章批复了吧。”
杜谨额头丝丝冒出冷汗,不敢多言,恭谨跪坐在地桌后批复奏章,宗珣便倚在床边看。
大臣中他也只待杜谨算是贴心,难得的幼年一起成长的情分。
父皇曾告诉过他,抑制住自己脾气,少杀点人,怎么也得留个像朋友一样的臣子在身边,否则这个位子坐久了,连个能聊天的臣子都没有,太寂寞,会无趣得很。现今他才二十四岁,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臣子就只剩了杜谨一人。当然还有云绯,不过云绯不是朋友。云绯倒想做朋友,可惜,宗珣一定要云绯成为枕边床上、身体与灵魂尽与的爱人。
直至三更天,杜谨才忙完,抬头一看,皇上已在龙床上睡着了。杜谨不敢惊扰皇上,继续伏案修改文字至天明。
从此杜谨白日忙,晚上更忙,帮宗珣批阅奏章,拟出处理意见,宗珣又是个挑剔的,要将昨日杜谨的批复逐个修正措辞,杜谨再代笔写下批复才算完。杜谨每天忙至深夜,忙得焦头烂额的,早晨还要顶着黑眼圈随皇帝一起上朝。杜谨大约很难做,在朝臣面前不好言说,可杜谨也坚持下来,没有叫一声苦。
这就是杜谨的好处了。
宗珣发现有杜谨这样的人在身边很是省心省力。云绯什么都好,但云绯不近朝政,这方面帮不了他。
五月,云绯回京。在得知云绯回来的霎那,宗珣转头见杜谨暗自长吁一口气。杜谨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他说:“臣告退。”声音都透着苦尽甘来。
宗珣压下对云绯的情思,好笑对杜谨说:“爱卿怎样对云绯言说?”
杜谨庄穆答:“据实讲。”
宗珣笑:“爱卿陪了朕两个月,毫无沾染,谁信?”
杜谨恐慌抬头,不妨被宗珣美目晃了眼,匆忙低头,答:“云绯信,万岁曾这么待他四年。”
也是。宗珣招手,示意杜谨近前。
杜谨小心胆颤地来在龙椅前,宗珣拉住杜谨的手,杜谨便一哆嗦。
宗珣轻声道:“朕这样待你,你怪不怪朕?”
杜谨慌忙摇头,忽然间就跪下了。
“你是难得的臣子,国家栋梁。朕,不想将你变成朕的男宠,那样于国事不利,也委屈了你。”
杜谨忙叩头:“臣明白,万岁深恩厚重,臣一生唯粉身碎骨以报,只求圣安国泰,臣无他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宗珣轻轻将杜谨的手拉起:“我们已如此亲近,可是不能更近一步。——朕的心里,一直将你当成最后可信任的人。群臣面前,朕必须端着,有时也累,想在世间寻一个可以放松的人。朕有幸有了云绯,还有你。云绯陪朕情感,你帮朕照料国事,朕很安心。有劳你了,以后别提什么死不死的,朕要你陪朕一辈子。”
宗珣知道,杜谨这些日子刀尖上活着,一颗心就没安定过。他以皇帝之尊向杜谨显现暧昧,又不落实到情感,那杜谨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杜谨的妻是太后外甥女,太后一向亲近杜谨,每欲驱赶云绯多与杜谨商议,因此云绯远离的后果由杜谨来承担并不算冤。只是他的寂寞与放纵将无辜的杜谨拉进来,怎么也要给杜谨个安心。
杜谨感激叩头,眼中含了泪。
“与朕一起去接云绯。”宗珣说。
远远地,云绯素服归来。卫钊大将军丧事已毕,卫缙代父守边,云绯一个人率侍从返回。望见皇帝车帐,云绯翻身下马,快步过来,跪在车辇前,拜见皇帝。
云绯,终于回来了。
宗珣看着云绯被塞北的风吹沧桑了但依然熨帖心灵的面目,听着云绯熟悉的温柔清澈的音声,无来由地泪转上眼,他稍扭头,不让云绯看见。
云绯当然看见了。
宗珣耳听杜谨与云绯在那里客套叙说。杜谨的声音隐着心虚,云绯的应答明显也心不在焉。云绯的心大约都在自己身上吧,宗珣想。
如此到了皇宫,宗珣下辇,挽了云绯的手进甘露殿。殿门只一掩,宗珣思恋眷爱地看向云绯,云绯便将宗珣抱在怀里亲吻,宗珣的心都化了,身子温软沉浸。
他如此想念贪恋云绯的怀抱,云绯的气息,云绯的唇。整个人如回到云上一般。
可是也有遗憾,若没有方才自己那一眼云绯也如此行事就好了,若云绯能再热情、再猛烈一些就好了。宗珣发现他期待的是云绯的如狼似虎,热烈掠夺。他们已半年没见,云绯怎么还一如既往的温雅清柔,奉旨行事一般?
是因为自己一直是等待的一方而云绯为给予的一方吗?
云绯拥着宗珣至床边,宗珣笑阻止,“一身的风尘,去,洗浴去。”
刹那间宗珣起了一个念头。云绯,我们不如来换换,我定要你期盼我如同我期盼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