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西楼主

42、搜捕 （三）

　　一共也没几间屋，三个差役没花多长时间也就出来了，互相看了一眼，悻悻然摇摇头。为首那个还不死心，还想逼问周大婶，终于逼出了大婶的眼泪，“大人，我家真的没窝藏什么大盗。这姑娘就在这里，昨日陪她来的男子是她哥哥，已经回庙村了。里正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里正叹口气，“几位大人，这周家嫂子是这里老住户了，她家男人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什么。既然你们已经找过了，不如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免得耽误了大人的公事。”
　　说完用眼光暗示周大婶，大婶会意，赶紧跑进屋里，抓了一串钱出来递给里正，由里正陪笑着把钱塞到为首差役的手中。谁知这差役接过钱，却还是不肯放过周大婶，直勾勾得盯着大婶和楚灵，“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刚说有两个大盗路过这里，你们家就从外村来了什么姻亲，还正好也是一男一女，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要么你和我去衙门走一趟，让莫陆可汗的人亲自问问你，免得日后说我们放过了钦犯。”
　　这话一出，楚灵也急了。她脸上粗糙的妆扮唬得了这几个差役，可骗不过吉达，一进官府就是前功尽弃。她心里知道绝对不能去，可她眼下装的是聋子，什么也听不见做不了，这可怎么办？
　　周大婶当然也知道不能跟着差役走，双方便僵持下来。

　　差役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刚要推搡大婶，楚灵突然呜呜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紧紧拉着大婶的手捏了一下。大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大人，你看这孩子被吓坏了，我先送她回屋。” 说完也不等差役回答，拉着楚灵往屋里就走。差役想拦，掂了掂手里的钱，转念一想也就算了，反正这院子就这么大，不怕她们跑。
　　大婶把楚灵推进屋，关上门，关门前一刻，楚灵伸手摸了一下大婶头上插的一根簪子。

　　周大婶回到院里，已经想好了说辞，“大人，你看我一个妇人家，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大盗。我家男人也不在，我若去见官，家里这一摊子事怎么办？那姑娘好歹也是我亲家托付过来的客，我也不能怠慢了，您就行行好，等我男人回来了，你去问他，行不？”
　　说完拔下头上的簪子，塞过去，“这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闺女孝敬我的，还值几个钱。几位大人幸苦了，去喝一杯，算我请大人的。“
　　差役接过簪子瞟一眼，细细一根，簪头小小一朵梅花，虽然不重，倒还是根金簪，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了。等你男人回来，你跟他说，若是看见可疑的人，一定要报告官府，若是敢隐瞒，以同罪论处。”

　　好容易把这几人打发，大婶拴上门，和楚灵一起冲进她的房间。
　　“唐校尉，你在哪里？” 楚灵轻声问。
　　没人回答，她提高了声音，“唐校尉，出来吧，那些人走了。”
　　还是没人回答，她诧异得和大婶对视一眼，走过去把朝院子的窗推开。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房里一目了然，半旧的木床，不大的一个妆台，两只木椅，还有一只色泽斑驳老旧的大木箱，并没有唐明义的踪迹。楚灵看了眼木箱，蹙眉过去掀开，里面几件旧衣服，也没有人。
　　这屋只有一门一窗，都对着院子，唐明义能去哪里？

　　她俩正在疑惑中，突然听到头顶一阵笑声，抬头一看，又惊又喜。
　　屋顶高处两个房梁交汇形成十字，唐明义坐在一根房梁上，背靠另一根，身形正好藏在阴影里。屋黑梁高，就是开着窗也看不清。唐明义手在梁上一撑，飘然落下。
　　“唐校尉，这么高，你怎么上去的？”
　　唐明义嘿嘿一笑，“这不算什么，一纵身就上去了。倒是小姐，我在上面看你捣鼓几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完全看不出是你。我看就是和吉达面对面，他怕是也认不出来。”
　　周大婶也是奇怪，笑着说，“姑娘的手真是神，我也被吓了一跳，真的完全认不出了。”
　　楚灵心里也微有得意，微笑道，“这是今年年初我们几个姐妹在行宫陪娘娘，闲来无事跟娘娘学的，都只是学了个皮毛，好玩而已。那时可没想到会这么快用上，早知道就多学几招了。我现在这点小伎俩，骗骗你们还行，真的和吉达面对面，那是一下就被他识破。”

　　为了怕给人看见，唐明义和楚灵没敢离开院子，楚灵脸上的妆容也一直没洗掉。周老爹申时才回来，一看楚灵，不出意料也愣住了。大婶又把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老爹点头，“姑娘有急智，也好本事，要不是这本事，今天万难过关。”
　　“也是侥幸，不知老爹今天探查灵石渡有什么发现？”
　　“唉，”老爹叹口气，“我在一旁的茶铺喝了两个时辰的茶，我看这事，难！官兵查的很严，每艘往南边走的客船上不论男女都被盘问了半天，本来你们是很难混过去。不过既然姑娘有这易容乔装的本事，我倒不担心这个了。”
　　“哦，那老爹担心的是什么？”
　　“我担心的是你们无船可搭。”
　　“怎么会无船？” 唐明义和楚灵同声问，“难道这渡口没有往南的客船？”
　　周老爹点点头，“你们不知，这灵石渡本来就不大，主要是往返汾水两岸的渡船。还有就是在汾水上南北往来的货船，或者有人包下的客船路过此地，上些水粮蔬菜。本来我想多出点船资，你们还能找个往南的船肯搭上你们。可如今这大盗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天天这么盯着，还有哪个船家肯冒险让陌生人搭船？谁不怕搭上两个大盗。唐公子，楚姑娘，我们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那些船家可不知道根本没什么大盗。”
　　唐明义一听就有点急，“那怎么办？若是无船可搭，难道要走陆路？”
　　楚灵皱眉不语。周大婶安慰唐明义，“那你们就在这里多待几天，等差役和抓你们的人都撤了再走就是。”
　　唐明义望了楚灵一眼，心知这事得由她来决定。
　　楚灵感激得看看周大婶，“大婶的好意我们感激不尽，但是待得时间越久你们的风险越大。而且我娘身体不好，我一定得尽快回去。眼下这情形走陆路风险大，还是只能去渡口碰碰运气了，希望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出点钱能找到艘船肯搭我们。”
　　周老爹也同意楚灵的话，“再多等两日，两日后姑娘和唐公子妆扮一下，大家一起去渡口看看吧。”

　　过后两天倒是平平常常得过了。因为有了前一天的经历，楚灵怕那几个差役不死心回来查看，每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又扮成聋女的模样。周大婶看着她用一盒几乎干透的旧胭脂，擦脸的油膏混了灰土，再加上一只眉笔，三两下就把自己变了样，真是叹为观止。“姑娘真是好本事，若不是亲眼看见，真是断断不敢相信世上有此神技。去渡口那天姑娘还是装扮成这样吗？”
　　楚灵想了一下，“那倒未必。这本是那日为了骗那几个差役，配合咱们的说辞才画成这样子的，去渡口的时候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撞上那几个差役中任何一人，都容易牵连到你们。而且这样子丑得太引人注目，容易招来怀疑。我和唐大哥还是装扮成普通乡民就好，最好是那种扔进人群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 她说完自己也笑了。
　　周大婶忍不住也笑，“姑娘真是好心思，说得也有道理。”
　　两人又说笑一会，楚灵从她的小包裹里摸出一枚簪子，“大婶，这次承蒙你和老爹收留，你们是我和唐大哥的大恩人。那天为了我们害得你连姐姐送你的金簪也送了出去。大恩不言谢，我和唐大哥此时处在险境，也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这簪子是我一直戴着的，你留下做个纪念。”
　　大婶慌忙摆手，“这怎么行，我们帮你是因为姑娘的爹为大晋戍边，我们虽然住在这里，但也是大晋的子民，既然我们见到了，岂能看着你被柔然歹人抓走。姑娘快收起来，这簪子没准儿雇船的时候还能用上。”
　　楚灵坚持把簪子塞进大婶手中，“您听我说，这簪子上刻了个灵字，我万万不敢拿它去做船资。而且这簪子也不值多少钱，它是我十二岁那年，我爹娘离开建康去风陵府，我娘给我做纪念的，我爹娘和外祖父母都认识这簪子。如果有一天，您和老爹想回归大晋，可以去建康找我爹娘，如果我爹娘不在建康，就去建康以东百里外的浦里村找我外祖父。他们要知道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定会倾力相助。”
　　大婶听她这么说，心里极为伤感，“姑娘吉人天相，一定能找到船，离开柔然回到大晋。既然这样，那这簪子我就留下了。不瞒姑娘，其实我家老头子一直希望回到大晋，只是因为女儿嫁在这里，我们又在这里住了多年，才下不了决心。如今柔然和大晋还算太平，还能回去，就怕什么时候两国交战，那时想回也回不去了。” 说到交战，想起死在战场上，尸骨都不知何处的儿子，心底一阵绞痛，眼泪也落了下来。
　　楚灵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丧子之痛无从劝起，也只有沉默，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大婶说得是，若是想回去就早做回去的打算吧。若是这次我和唐大哥能逃出去，咱们一定还有见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