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陆拾光》一俢

41、13、隔阂

　　陆靖臣伤的并不是特别的重，不用一个星期就出院，这些日子顾孟祎每天变着花样的煮汤给他补身体，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陆靖臣还是感觉到她似有似无的距离感。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顾孟祎一早就来帮他收拾东西，在收拾衣服的过程中，陆靖臣伸手时不小心碰到她，被她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收拾好东西要离开房间的时候，陆靖臣伸手想握住她的手，也被她假装弄头发避开了去。
　　她从来不是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他又那么精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对他态度的异常。
　　于是从病房一直走到车库，陆靖臣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各怀心思地一直保持着冰冷的沉默。
　　“你的助理呢？不是他来接你吗？”看着陆靖臣坐到驾驶的座位，顾孟祎考虑到他身上还有伤，不由得担心的问他。
　　“我让他忙别的去了。”陆靖臣的是声音很冷，眼睛没看她，只是熟练的操作着方向盘。
　　“可是……”
　　“放心吧，不会让你出事的。”
　　听出了陆靖臣语气里的烦闷，顾孟祎顿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默默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只觉得今天的天气跟她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好好面对他的准备，可是看到他，尤其是看到他那只手的时候，却又忍不住的觉得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提起这件事，无缘无故的说起来实在也是尴尬，可是他现在这种态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发一次小脾气他也要跟着发脾气吗？
　　顾孟祎此时只觉得心里有些委屈，但其实顾孟祎只猜对了陆靖臣心情不好，却没有猜对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陆靖臣沉默地开着车，脑海里总是不由得想起了昨晚跟薛默的一番谈话，也是让他心情变差的罪魁祸首。
　　“我问过徐医生了，他说你右手的手术日期已经定了下来了。”
　　“什么时候？”
　　“下个月底。”薛默顿了顿，“你真的打算瞒着所有人吗？连她都不说？”
　　薛默没有说“她”是谁，但是陆靖臣还是清楚的知道了薛默指的是顾孟祎。
　　“不用跟她说，这件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手术到术后修养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还有复健的日子，这段时间你打算怎么跟她解释？”
　　“能瞒着就瞒着，那块地皮有你盯着我很放心，至于她，我会想办法。”
　　薛默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徐医生说几率只有5%的时候你说需要考虑一下，怎么现在又决定做手术了？”
　　陆靖臣没有立刻回答薛默的问题，只是将头看向窗外的夜景，那里孤零零的只有一片泼墨似的单调夜空。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的手没有问题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成功的把她推开，我们两个人也不用一起被埋在里面那么久，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差点就让她把命搭在里面了，他怎么舍得，怎么可能再给她丝毫受伤的机会？
　　“可是你这次受伤也影响到了你的手，几率可能连5%都没有了。”
　　陆靖臣的思绪到此为止，车子已经安稳的停在了公寓的地下车库，看着四周空旷的场地，他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居然在开车的时候走神，这是行车最忌讳的事情，还好一路顺畅没有出事。
　　两个人默默无言的下了车，进了公寓里，顾孟祎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打算做点有营养的给陆靖臣补一补身体。
　　而陆靖臣放下手里的行李包，双臂环胸靠在流理台旁边，看着顾孟祎忙进忙出的，似乎是忘了刚才两个人的不愉快，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最近好像被你补得胖了两斤了。”
　　“没事，我不嫌弃你。”
　　陆靖臣不由得笑了出来，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从后面环抱住她，打断了她正在洗菜的动作，顾孟祎不由得挣扎了两下，却被他搂得更紧。
　　“别动，让我抱一抱。”
　　难得听到陆靖臣这么低声下气，顾孟祎不由得心软，就这样任由他抱着也不动弹。
　　其实这样依赖着他，也是她所愿望的，他的胸膛很结实，怀抱很安稳，让她觉得十分的有安全感。
　　“小一。”
　　“嗯？”
　　“别走了，以后住在这里，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陆靖臣磁性的嗓音低低的环绕在她耳际，直直撩拨着她的心弦，她瞬间觉得有点受蛊惑似得，想要点头，想要永远沉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落地窗外却急速地闪过一个刺眼的闪电，那光芒干脆利落的照进她的眼睛里，亮在她的心里，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梦境里的片段，顾孟祎不由得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他。
　　陆靖臣完全没有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住脚步之后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她。
　　“我……”顾孟祎想要解释，可是咬了咬唇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种无端的恐惧感再次缠绕上来，她无法适从，慌张的就想要逃离，“既然你到家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小一！”
　　看到顾孟祎解下身上的围巾就要出去，陆靖臣立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第一次见她这么慌张和异常，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难言的忧虑。
　　“你这两天怎么了？怎么总是躲着我？”
　　听到身旁陆靖臣的疑问，顾孟祎却没有转过头看他的勇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可就是没有办法直视他，只能咬着下唇，看着眼前地面上倒影着悬灯的瓷砖。
　　“没有啊，哪有躲着你。”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
　　陆靖臣的半截话淹没在喉咙里，打断在她否认里，顾孟祎没有犹豫就否定了他的问题，她只是怕他问她是不是害怕他，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你已经到家了，就好好休息吧，外面快下雨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顾孟祎说完抬起头，看着陆靖臣不解的眼神，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立刻转移视线同时也打开房门就朝着外面落荒而逃。
　　房门被顾孟祎毫不留恋的关上，“砰”的一声打击在门沿上，却似乎是撞击在他的心底里。
　　陆靖臣捂着额头失望的坐到沙发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桌子思考着。
　　他刚才只是在想，他下个月就要去英国做手术了，到时候他们会聚少离多，趁现在应该多待在一起，可是她却否认得那么绝对，是不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他？
　　她最近对他有着距离和恐惧，对，就是恐惧，他可以感受得到，那种不敢直视他眼睛鸵鸟式的逃避方式，让他不由得怀疑，她现在失忆了，可是到底还记着多少……
　　陆靖臣失落的揉了揉眉心，每次觉得疲惫的时候他总爱做这个动作，从小就是这样，别人都说他少年老成，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室外继续不断响起的轰隆闷雷声，陆靖臣捏着眉心，却觉得越来越烦躁，打开抽屉拿出香烟，当橘色的小火燃烧着烟草，那熟悉的味道滑进胸肺之后，陆靖臣才觉得心里稍微有些放松。
　　他很少吸烟，只有最烦躁的时候才会通过吸烟麻痹自己，他想活得清醒，可是吸烟会让人得到一时的解脱，却得不到永久的救赎，那是不切实际的，他不需要。可是他一碰到顾孟祎的事情，就总是让他头疼的得想要吸烟，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手里的香烟燃烧得只剩下烟灰时，他听到了窗户响起噼啪的声音，转头才看到原本通透的玻璃已经被雨水洗刷得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陆靖臣猛然想到顾孟祎走的时候没有带伞，这片区又很少有出租车和公交车经过的，担心她万一要是淋湿生病了怎么办。
　　没有犹豫的，陆靖臣立刻扔掉手里的烟，拿起柜子里的雨伞，急匆匆地打开屋子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