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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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程的追悼会过后，原雪照像是变了个人，原来的她温和开朗常带笑脸，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她甚至不再专注于工作，整天往市图书馆跑，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钻研些什么。
原深担心她，跟她泡了好几天图书馆，发现她翻阅的多是本市的一些发展史，问她为什么看这些资料，她只说创作需要，原深看出她不欲多说，也不再多问。
原深以为二姐不想让自己参与她正在做的事情，事实正好相反，除了原深，原雪照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倾诉或者讨论。
一天晚上，原雪照约了原深在她和朋友合伙开的油画培训中心见面，原深一直知道二姐跟人合伙开了几家店，但从没来过，原雪照自己也不太上心，只管出钱和软装，运营全是原雪照的朋友刘明华一手操办。
原深一进店就说：“这装修，一看就是二姐你的风格，品味不俗。”
原雪照淡淡一笑，她今天穿了一件棉麻长裙，赤着脚跪坐在榻榻米上，她也懒得泡茶，给原深倒了一杯白水，原深看她脸色苍白，黑眼圈明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阿深，坐。”
原深没正形地坐到原雪照对面，环顾四周，道：“二姐，你这儿可够冷清的，这么大面积，一个顾客都没有，有没有钱赚啊？”
“这是刘明华该担心的事。”原雪照淡淡道，“阿深，今天我叫你来是有事情。”
原深道：“二姐说。”
原雪照拿出一本笔记本，没有翻开，看着原深道：“阿深，你知道我们原家的发展历史么？”
原家祖上辉煌过，也落魄过，最近也是到了原深的爷爷原健手上才富裕起来的，当然原深甚至都不知道他爷爷的名字，原家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
原雪照说：“阿深，我们原家在安平市一直举重若轻，从安平市还叫安平城的时候就是如此，沉沉浮浮早就和安平城的发展史缠绕在一起了。”
“二姐想说什么？”
原雪照神情凝重，仿佛在斟酌着如何措辞，好一会儿才道：“我翻阅了安平城近两百年的几乎所有资料，政治、经济，正史、野史，有些已经不可考，但是根据我基本确定的部分，我画了个原家发展的时间轴。”
原雪照边说边翻开笔记本，原深本以为她标注出来的都会是一些大事件，没想到原雪照口中的“时间轴”更像是个族谱。原雪照笔记本摊开，有一张半A4纸那么大，每到一个具体的时间点，下面就会写好几个人名，有的名字旁边还有寥寥数语的补充批注。原深凑过去细看，但这张图所能给出的信息太少了，原雪照不解释，他一眼看过去还是一头雾水。
最左边一列写着：1808年8月3日，原梦瑶、孟宏，孟宏的名字旁边写着“2d，失足落井”；第二列写着：1838年5月4日，原书涵、绍江，绍江的名字旁边写着“9d、摔落马车”；第三列写着：1839年9月11日，原菲、陆长空，陆长空的名字旁边写着“19d，水匪”；第四列……
原雪照解释道：“1808年8月3日，原家先人原梦瑶和孟宏结婚，结婚后的第二天，孟宏失足跌落井里；1838年5月4日，原梦瑶的侄女原书涵和原家的车夫绍江成婚，婚后第九天，绍江的马车翻车，绍江当天夜里就死了，原书涵悲伤过度，于次日悬梁自尽；原书涵的亲妹妹原菲于次年9月11日嫁给当时的太长寺少卿之子陆长空，19天后小两口去城外游玩，遭遇水匪劫道，陆长空为救原菲被砍了头颅……”
原雪照显然对这些原家先人的生平经历及其熟悉，闭着眼睛也能如数家珍，也不知道已经事先研究过多少遍了，她有条不紊地从第一列说到最后一列，最后一列就是她自己，“2015年9月10日，原肃的二女儿原雪照与艺人林锦程领证，当天，林锦程车祸身亡”。
原雪照语速不快，语调也很平缓，原深却被她说的话震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原深才开口：“二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原雪照自嘲一笑：“还不够明显么？原家所有女儿都克夫，凡是娶了原家女儿的，都不得好死，近两百年活得最久的是陆长空，婚后19天死的，活得最短的是……是锦程，婚后几小时就走了。”
原深震惊道：“二姐，你什么时候搞起封建迷信了？你说的那些都是巧合……”说到“封建迷信”四个字的时候，原深脑海里掠过林锦程的脸，立刻闭了嘴。
原雪照道：“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我能查得到的每一个原家女性后人都是一结婚就丧偶，还能说是巧合吗？我一开始以为爸爸是嫌弃锦程的身家才不让我结婚，但那天爸爸在医院也说了，他是为我好才不让我结婚，就好像……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锦程会出事……”
对于林锦程的死和原肃那天在医院的话，原深想了很多，但他不愿意原雪照深想，可原雪照不仅深想了，还找来了例证，他叹了口气，道：“二姐，你想证明什么呢？证明林锦程的死不是偶然，是我们原家人命硬害死了他，然后呢？”
原雪照喃喃道：“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我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爸爸。”
“二姐，林锦程如果……如果还在，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了他的死惩罚自己，他这么爱你，一定希望你平安快乐地活着。”
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原雪照怕冷似的缩了缩肩膀，低着头没说话，是个抗拒的姿势，原深知道二姐骨子里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轻易不会改变，她现在对林锦程的死刨根究底，得不到一个答案，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阿深，明天跟我回家一趟吧，我要亲口问爸爸。”
原肃是个大忙人，哪怕自己的女儿要见他，都要提前跟他约好时间，原雪照给家里打了电话，确定原肃在家，才和原深一起回去。
白寒冰去国外听音乐剧去了，不在家，只有原肃和原露雨在，但原露雨在和白寒冰在区别不太大，两人都冷冰冰的，见谁都高傲地扬起下巴，仿佛他们这些普通人不配跟她这个天之骄子相提并论似的。相比较原深，原露雨对原雪照的态度稍微和缓些，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她从楼梯上走下来，瞥了原深一眼，接着就当旁边没他这个人似的，对原雪照道：“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让林姨烧你爱吃的菜。”
原雪照露出个勉强的笑，问：“爸爸呢？”
“在书房。”原露雨答。
原雪照没再说什么，直接上二楼——书房在二楼，跟原露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侧头道：“姐姐，你方便跟我一起去书房么？”
如果是平常，原露雨一定要问要她一起去干什么，原雪照很难请得动她，尤其是在原深也在的情况下，但是现在，或许是照顾到妹妹刚刚失去新婚丈夫，她对原雪照宽容很多，没问一个字，直接跟他们一起上楼。
原肃看到她们很惊讶，问道：“雪照，你怎么回来了？”
原雪照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爸爸，您那天晚上在医院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天晚上？”原肃不太喜欢原雪照现在跟他说话的态度，忍耐地蹙眉，“哦，你说我跟你妈一起去第二人民医院的那晚啊，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能让你气势汹汹地来质问我的话。”
原雪照从小到大一直很乖，今天是她第一次在原肃面前大声说话，她仿佛忍耐不了了似的：“爸爸，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锦程跟我结婚就会出事？”
原肃呼吸一滞，恼羞成怒地冷笑道：“瞧瞧你说的什么疯话，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知世事，我知道你现在伤心得失去了理智，也不跟你计较，你回去吧。”
原雪照高声道：“那您为什么一直不肯姐姐和我结婚，是因为我们原家的女儿都克夫吗！是因为凡是娶了我们原家女儿的人都不得好死吗！”原雪照接着报了一连串名字，都是原家的女性先祖，跟原雪照一样刚结婚就死了丈夫。
原露雨闻言转过脸来，震惊地看着原雪照。
“克夫”两个字刺痛了原肃，他哗啦一把扫掉了书桌上的东西，大怒拍桌：“荒唐！谁敢说我原肃的女儿克夫！”
原雪照崩溃地大喊：“那您把我的锦程赔给我！”这一声大喊仿佛打开了她身上的泪腺开关，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怨恨，痛哭着指责原肃，“做您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我三十岁了，您说不准我结婚就不准我结婚，连理由都不屑告诉我，我想要一个家庭，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偷偷结了婚，但是领证的第一天，我的老公就死了！我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了！您如果事先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雪照眼里的怨恨比“克夫”两个字更让原肃愤怒，他大吼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结婚！”
“所以您觉得这是我的错？”原雪照觉得荒谬，几乎要笑出声，“是的，是我害了锦程，我不同意结婚锦程就不会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但您要是事先告诉我一切，我根本不会结婚，所以您和我一样，都是杀害锦程的凶手！”
原肃气得眼睛都红了：“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原雪照擦擦眼泪，吸着鼻子说：“在您心里，我这个女儿根本不算什么吧，我的终生幸福我丈夫的性命，通通比不上您的一个秘密，换不来您的一句道歉，这么微不足道的女儿，您不要也罢。”
“雪照！”原露雨喝道，“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讲话？！”
原雪照转过头对原露雨道：“姐姐，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傻得去结婚，以后原家就你一个孩子，好好照顾……爸爸妈妈。”原深从头至尾没有说话，但原雪照知道，要是自己也离开原家，原深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了。
“雪照，你要跟原深一起走？”原肃愤怒到了极点，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的嘴角泛起一抹锋利的讥诮的冷笑，刻薄道，“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从原家出来，原深送原雪照回住处，原雪照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瘫软着身体靠着车窗，隔着车窗看外面世界的车水马龙，呆呆道：“我来的时候没想过会跟爸爸吵成这样。”
原深问：“后悔么？”
原雪照愣愣地摇头：“不后悔。”
原雪照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原深：“阿深，你说我们原家的女儿为什么一结婚丈夫就会死，真的是克夫么？”
原深摇摇头，心想：与其说是什么克夫，他觉得更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针对原家的世代相传的诅咒。
作者有话说第3章 Chapter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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