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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怪事一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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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来了个商队,大约有七八个人,他们的马全都驮着厚重的货物,差了个人牵去马厩吃草去了。大堂里围着做了两桌,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面露红光,看着肌肉发达,但是面相很和善。
乌竹赶紧迎上去,笑道:“客官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李辛是这商队的打头人物,他抬头见小二是个俏皮的丫头,也拱手笑道:“小二,我这一行人经商来云岭城,在此歇上一夜。酒菜有什么来什么,我们是粗人不挑那多。”
“好嘞!”乌竹应下,与牵言一起打了酒水和小菜先给那两桌人上了,又过去院子里告诉谷雨时来了好多人,谷雨时点了点头,进去厨房将那已经冒了好久热气儿的大锅锅盖掀开。
迷迷蒙蒙的水雾迷了眼睛,乌竹还没看见里头是什么,却已经嗅到那甜糯的味道,她一吸鼻子,眯着眼睛笑:“原来是芋头!好甜呀。”
锅内,粉糯的芋头在炖煮之后令汤汁已经变得浓稠,与腌制爆炒过生的排骨同烹,吸收了肉类的肥腻之感后,让排骨变得滑糯香口,看着便让人垂涎欲滴。
谷雨时挽起袖子盛了四大碗出来,刚好够那两桌人食用。见乌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着摇头说:“给你的一碗清蒸芋头等你送完这些了再过来吃。”
“好嘞!”乌竹这才放心,蹦跶着端菜出去了。她掀开帘子出去,发现牵言已经和那些商人们一块坐下来,喝酒划拳,旁边还摆着她的纸笔,已经写了一半。
牵言看到她,对她招手:“快来快来小竹子!这酒真好喝。”
这些商户走南闯北的,牵言乐意和他们聊聊天,给自己的新话本子记录些新东西。
乌竹过去将吃食放下,香味顿时就引得众人肚子咕咕叫起来。李辛一看是芋头,立马伸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软糯的芋头与肉香同时刺激着味蕾,他感慨道:“这厨子手艺真是厉害,排骨香而不腻,芋头炖的刚刚好。”
有李辛开头,另外的人也纷纷吃起来,都是赞不绝口。乌竹心里高兴,眼神都飘起来哼哼,“这可不能说厨子,是我们掌柜的亲自做的。”
她心里就觉得,自己被叫做厨子还行,怎么听到别人叫谷雨时是厨子就别扭的慌呢。
“别傻愣在那了。”牵言一拽乌竹,把她拉到自己边上坐着,“刚刚他还说要给我讲个怪事,来小竹子,咱们一起听听。”
说着,牵言喝了一口小酒,满足地眯起眼睛。不愧是自己从西域带来的美酒,好喝。
李辛赶忙又往嘴里塞了几口芋头和排骨,用碗豪爽地喝完了酒,面上更红了。
乌竹惦记着谷雨时说的给她蒸的排骨,但是又被牵言说的这怪事勾住了。正犹豫着,李辛已经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来。
“对,我们刚从城外的官道进城,一路上本来都顺风顺水的。但是就在城外没多远的那片竹海里,出了点怪事。”
乌竹一听,耳朵尖起来。城外的那片竹林就是她被雷劈后出世的地方,能有什么怪事?
李辛也是摇头,“官道之上倒没什么问题,就是在小路上,那生长在地上的竹笋,真是奇了怪了,竟然能长得比人还高,这莫不是成精了不成!”
乌竹眼角一跳,干笑两声,“哪有什么精怪带来的,可能只是长得奇怪。”
李辛皱眉又说:“但是竹笋能长成那奇形怪状的,还真没有见过哩。那巨笋还蜿蜒着沿着小路往竹林深处去了,我们都觉得邪乎,没敢往里边去。本来么……笋生了之后应当长成竹才是,所以我们才说这是怪事。”
牵言看着乌竹的反应一边憋笑,一边说:“客官可能多虑了,虽说现在是春笋的季节,但也可能是别人栽种的新品种所以和别的有些区别罢了。”
“哦?”李辛又喝了口酒,不知为何觉得眼皮有些打架,自言自语说:“这酒怎么这么醉人。”
牵言示意乌竹和自己去后院,乌竹跟上了。在进院子的时候回头看了那李辛一眼,只见他已经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谷雨时不在院子里,但是她房门敞开着,乌竹瞅见她正坐在窗边看书,神情专注。两人过来的动静惊扰到了她,谷雨时的眼皮轻轻一抬,眸光落在牵言的身上。
牵言对谷雨时招了招手,“你大约是有又事情做了。”
“言姐姐,是那巨笋吗?”乌竹大致心里有点底,“我就是从那片竹林来的,那里从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呀?”
谷雨时将书合上,垂眸想了想,爱吃春笋的人,她印象中倒是好像有那么一位。
“孟千千不就最喜欢吃笋?肯定是她。”牵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她想找你帮忙还弄得这么麻烦做什么?你看看,她这别扭的性格就这样,多少年了也没见改改。”
乌竹当然要问:“是谁啊?”
“老妖婆么。”牵言捏捏乌竹的小脸蛋,“就是那个在奈何桥上天天灌人家喝汤的。”
“孟婆?!”乌竹惊得瞪大眼睛,她有印象的,就是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她长得美,是那种很张扬的美,所以乌竹记住了。
牵言还要说话,谷雨时已将那碗清蒸的芋头给端了来。乌竹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个,也往牵言嘴里塞了一个。牵言吃的笑眯眯的,就见乌竹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送到了谷雨时的嘴边。
乌竹这是纯粹习惯性动作,觉得芋头可好吃,所以她就要分享一下。
她一下子忘了,在客栈有些日子了,除了喝茶,还没见谷雨时吃过什么东西。
谷雨时也是没想到乌竹会给自己也夹过来,一时间眸光微怔,下一秒便抬了眼睛看她。牵言的眼睛也盯着这边,心里暗戳戳在期待,吃呀,吃呀快吃呀!
牵言和谷雨时认识这么久了,除了做菜的时候会尝菜,谷雨时的怪癖就是自己给别人做的菜,她一口都不碰,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乌竹眨巴着眼睛看谷雨时,大概是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了,她才“啊!”了一声,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脑门,歉意地收回筷子,吧唧一口将那芋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谷雨时的嘴唇只是有一丝细微的不同,乌竹已经边吃边说:“掌柜的,我,我是顺手就……你,你别在意。”
乌竹想的是,肯定掌柜的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自己不吃了,还好自己将手收回来了。
牵言这观察细微的人,怎么可能没看到谷雨时那一瞬间的举动。她心里哎呀了一声,真是太可惜了。
乌竹和牵言两个人吃这一盘,将肚子吃得饱了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她本来是过来想和谷雨时说自己想回去竹林里看看情况的,结果被吃的堵回去了。
但是现在她却困的感觉自己支不开眼睛,怎么感觉掌柜的和言姐姐的脸在自己的眼前都模糊了。
在睡着的最后一刻。乌竹仿佛迷迷糊糊听到牵言和谷雨时正在说些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让你就这样带在身边了?”
“那老妖婆的事你去不去啊?”
“我见小竹子状态也不是很好啊,她被天雷劈了怎么还能活的……”
“让她休息吧。”
“……”
乌竹做梦了,梦中她站在徐江的码头边上,周边没有一个人,只有凛冽的风将她的衣裙刮的猎猎作响。乌竹心里觉得好奇怪,那站在江水边上的明明就是自己,但是感觉又那么不像自己。
她就像是脱离了自己身体出来的魂魄,只能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那里蹲下,在一江面花灯的照耀下,乌竹看到自己的脸庞,眼中温柔的不像话。
恍惚一阵风吹过,面前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乌竹像是被放在了一个漆黑的空洞里什么也看不到,突然有一道女声在耳边说道:“记着啊,你叫乌竹……”
乌竹心想,你怎知我的名字?
又有另一道女子声音,似乎带了些恼怒,说道:“你救我做什么!”
这声音好熟悉,好熟悉。乌竹还想细细深究这声音自己是不是听过,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撕扯般的剧痛,耳畔像是有人在遥远的叫她。
“小竹子,小竹子。”
“小竹子……快醒醒。”
床榻上的乌竹眼皮这才缓缓地睁开,小脸都皱巴巴的看着牵言和谷雨时都在。牵言是一脸担忧,谷雨时……难得眼里有了些复杂的情绪,但是乌竹看不懂。
她揉了揉脑袋说:“头怎么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牵言拍拍她的手,“你方才好像是梦靥了,我叫你叫了好久才醒,我都差点要去你梦里找你了。”
乌竹刚睡醒,眸子里还有一丝迷茫,她嘴里呢喃着:“那是谁的声音……”
牵言侧过头说:“什么声音?你梦见谁了?”
在一边没说话的谷雨时这才开口,还上前几步,微微倾下身:“为何哭了?”
“啊?”乌竹吸了吸鼻子,还真觉得鼻子有些堵。她伸手一抹,还真摸到了湿意。乌竹抬起头正想和谷雨时说刚才她做的梦里面有什么,刚一看到谷雨时的深深的眸子,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谷雨时见她眼角还闪着点点光,也没想那么多,伸手去将乌竹眼角那一抹拭去了。
乌竹在谷雨时的手过来的时候又闻到谷雨时身上一直带着的那股冷冽清香,她闭上眼睛吸了一口,顿觉头已经不疼了。
牵言在一边目瞪口呆。
她是谁,她在哪?刚刚,她眼花没花,居然看到了大名鼎鼎的,对诸事都波澜不惊的钰卿上神帮小竹子擦眼泪?
“天——啊。”牵言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蹦了出去,她得赶紧去拿上自己的宣纸毛笔马上写上谷雨时和小竹子的话本子一百回合。
“休息好了?”谷雨时对牵言一惊一乍的样子已经习惯,她已经在乌竹的床榻前站直了。这时乌竹才发现谷雨时已经换了一套青碧色的衣裙,似是要出去。
“嗯!”乌竹也起来,对着谷雨时咧嘴一笑,示意自己已经完全休息好了。
“走。”谷雨时点头,“我们去竹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