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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爷,请自重(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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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失败!凌弈喘着粗气,力竭后瘫倒在地上。
他看着头顶的小小井口,被杂乱的荒草遮掩大半,连中秋圆月的清辉都只能泄露进丝缕,衬得那荒草像是张牙舞爪的凶兽,守着井口不让他出去。
这是一口荒井,虽然没了水,但井壁仍旧湿滑,在根本找不到着力点的情况下,凌弈就是有再高的武功也是白搭。
今日是中秋佳节,大燕皇室作为子民的表率,自然要宗亲同聚一堂,以示家和万事兴,这也是凌弈极少能见到自己父皇的日子之一。
今上共有九子,作为最小的皇子,凌弈非但不受皇宠,甚至是皇帝最冷待的儿子。自从大皇子因病去世后,皇帝便甚少亲近自己这些儿孙,唯一宠着的皇长孙,还是个足不出户的病秧子。但即便如此,皇帝对九皇子的冷淡明眼人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来,无他,实在是九皇子生母的身份实在太低。
大燕极重嫡庶之分,讲究尊卑有序。凌弈非但是庶出,其生母还是宫中伺候大宫女的粗使宫女,也难怪不得圣宠了。
伺候宫女的宫女,服侍奴婢的奴婢,这样身份微贱的女子生出的皇子,就连宫中最下等的小奴内心里都是瞧不起的,能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大抵还是托了流着大燕皇族血脉的福。
凌弈一双灰眸中泛着某种无机质的光彩,有些烦恼于现在的处境,要等到有人发现他不见了,至少得明天早上。
还得是在那位“不小心”将他推入井中的八皇兄不刻意阻拦的情况下。
就在此时,凌弈隐约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他听力极佳,稍一凝神后便能听清外界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带着焦灼:“殿下,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快过去吧。”
凌弈记性极好,他确定自己没听到过这名内侍的声音。
宫中贵人身边的内侍都是固定的,这名在家宴前夕还优哉游哉逛花园的贵人似乎有些特别,凌弈心中暗肘,却没有不管不顾地放声呼救,而是按兵不动。
宫中藏污纳垢,腌臜事向来不少,对于凌弈来说,撞破一件密事比被困井底要危险得多。
丝毫没有被内侍的焦急影响到,那名“贵人”与凌弈想象中一样悠哉:“急什么,宴会上人声嘈杂,空气污浊,我在这儿放松片刻,皇爷爷必定不会怪罪于我。”
“贵人”是悦耳柔弱的少年音色,虽然陌生,但凌弈还是第一时间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或者说,正是因为陌生,凌弈才能那么快得知他是何许人。
能叫当今皇上皇爷爷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其余的人凌弈都认识,排除之后,就只剩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真是想不到,这次的中秋家宴,竟然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长孙凌锦年也来了,凌弈眯着眼想,既然是他的话,自己倒是不用顾忌那么多,这位被父皇保护过度的皇长孙殿下,应该是大燕皇室宗亲中最干净的一个了。
“救命!有人吗?”
那名内侍似乎特别胆小,声音都打着颤:“殿下,您您有没有听到一个凄厉的叫声?”
“有吗?”苏锦年看着小三子吓白的脸,有些疑惑。
这具身体底子不好,视力听力较之常人都比较差,某些细微的声音听不到也很正常。
小三子却明显会错了意,哭丧着脸:“难道是奴才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还未说完,小三子脸上又是一喜:“大概是奴才听错了,那声音现在又没有了。”
小三子话音刚落,一声清晰的呼救声传来:“救我,我掉进井里了,不是鬼!”
苏锦年舒口气,不顾小三子尴尬的脸色,一边循着声音找井的位置,一边吩咐小三子去找人拿绳索来。
这个花园位置偏僻,荒草密布,一口井的位置并不容易找到,苏锦年途中又让凌弈叫了几次,才终于拨开杂草,找到隐藏其中的荒井。
前面苏锦年刚踏进宫门,1414就紧急通知他去营救男主,还给了他这个花园的坐标。
看小三子往宴会的方向跑去,苏锦年蹲在井口,往下觑了两眼,黢黑一片。
他心里有些唏嘘,想不到后文中威风八面的男主年少时被欺负的那么狠。
唏嘘完毕,苏锦年微微后退,想要蹲远些等小三子带人来,一点想要跟男主交谈的意愿都没有。
1414只是让他来救人,没让他跟男主聊天以缓解被困井底男主的紧张,苏锦年自然就不会做超出指令的事。
也许是午时才下过一场雨的原因,井口周围的泥土湿滑,泥土上还覆盖着一层青苔。苏锦年后退的业务还有些不熟练,他只感到脚下一滑,竟直直往井下坠去,而且还是头朝下!
“啊!”
苏锦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整个儿掉进枯井里。
须臾后,苏锦年忐忑着睁开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似乎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劫后余生,苏锦年有些恍惚,他伸出手摸了摸,感到手下一片结实温热,才轻呼口气,确定自己还活着。
“……你还要摸多久?”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声传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苏锦年赶紧撒开手,从男主怀里跳下,不好意思道:“多有冒犯了,抱歉。”
男主似乎有些气闷:“没事。”
井底与外面相差甚大,比如苏锦年在外面借着月光还能勉强看清事物,但在这井底,他眨了好几下眼睛适应光线,充其量也只能看清眼前有一个人影。
苏锦年看着凌·人影·男主·弈,下意识脑补起来,男主身材高大,身手也不差,虽然处于变声期声音难免有些沙哑,但也能大概想象出他完全变声后声音会多醇厚磁性,至于五官,虽然完全看不见,但据女主的视角来看,应该是很英俊的长相。
“你别看了,反正也看不清,”苏锦年看得正入神,却被男主突然出声惊醒,“等出去了随你看。”
“哦。”苏锦年乖乖低头,半晌,又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男主声音淡淡的:“猜的。”
“是吗?”苏锦年将信将疑。
“井底空气稀薄,先别说话。”苏锦年还想再问,却被男主一句话憋回去了。
“哦。”苏锦年恹恹应了一声,垂手站在一边,果真不再开口也没再看凌弈。
苏锦年看不到,自然不知道凌弈一双灰眸一直盯着他。
凌弈骗了苏锦年,他自幼跟着大统领习武,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譬如现在,他就能清晰地看到站在身边的皇侄浓密的长睫不时颤动几下。
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视野下,凌弈也能清楚地认知到,自己这位深居简出的皇侄拥有一张怎样靡丽的脸。
他微不可查地收收双臂,凌锦年身体的柔软触感似乎还残留在那里,那么温暖,那么脆弱。
凌锦年不知道他能看见,还仰着脸,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即使明知道他看不见,凌弈也还是难得的窘迫了。
他常常跟着大统领在军营鬼混,跟着一群军油子摸爬滚打,各种荤黄法话听过不知多少,脸皮早已厚得刀枪不入,可现在被这双单纯得有些过分的眼睛注视着时,凌弈却心尖都颤动起来了。
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心有软化趋势,凌弈强迫自己在心底恶狠狠地想,原来这就是父皇千娇万宠的皇长孙,果然连眼神都是如水的干净,带着令人嫉恨的天真。
这边思想的拉锯战还没有结束,凌弈便敏锐地发现那边的凌锦年竟然开始站不稳了!
那个内侍怎么这么慢,再不来就等着给他家主人收尸吧!
心里这样恶狠狠地想,凌弈行动上却飞快地揽住苏锦年的腰,不让他倒下:“你怎么了?”
苏锦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但无论他怎么呼吸,吸进来的气也还是不够用,大脑越来越晕,模糊听到凌弈在耳边问他怎么了,苏锦年微弱答了一句:“头晕。”
便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