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93、九十三

　　深秋的天气已经相当冷了。警局没有开空调，风从大门口灌进来，呼呼的吹在正对着门口的座椅上。
　　廖书凡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和沈眠洲就这么坐在警察局的大厅里，审讯室的门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沈眠洲就坐在他边上，双肘撑着膝盖嘴唇咬的发白。
　　他俩只是一心想着赶紧把周砚找到，赶紧把他救出来，当警察带着他们冲上去的时候两人心里都是欣喜万分松了口气的，可谁也没想到一打门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面。几乎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且还是正在作案的那种。而惊慌失措的周砚面对警察的提问根本说不清个头绪，直接就被拉来了警局。
　　　孙奇胜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廖书凡屏息凝视的注意着边上警察跟医院的通话，他还不知道周砚这个事情会怎么定性，而周砚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仔细说过经过。不过周砚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伤人……吧？廖书凡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周砚的脾气其实比他还冲动，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要是孙奇胜故意刺激他的话，是不是周砚故意伤人还真不好说……但周砚最多用拳头，怎么也不会用椅子砸人吧？廖书凡双手交叉着，指关节捏的紧紧的。
　　没一会审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警察走了出来，接着又把门关上了。廖书凡一步窜了过去，沈眠洲也哗的站了起来，不过警察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你这同学……，我怎么问都不开口，我都告诉他了只要他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是正当防卫的话完全不用怕，但他一个字都不说，你叫我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廖书凡赶紧笑着道了歉，“警察大哥，他这人一直就是这样，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现在估计是受了刺激，你让我去跟他说说！”
　　警察看了他一会，认命似得摆摆手：“行，你去说说吧……让他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别害怕。”
　　“好好好！”廖书凡听着这话两步就跑进去了。沈眠洲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本来警察想拦着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作声，直接守在了门口。
　　周砚独自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低着头，像是雕像似得没有一点生气。廖书凡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然后轻轻的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周砚？”廖书凡小声喊了一句。
　　半晌周砚的目光才移动了一下，骤然回过神来，一把死死的扣在了廖书凡的胳膊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唇齿间发出低低的几个字。廖书凡凑近了一些，这才听清周砚反复说的是什么。
　　“我没想砸他……我没想……”周砚咬着牙，说不出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颠来倒去的问，“他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
　　“没有没有……你别多想！”廖书凡也顾不上身后还有别人了，就这么半跪下来把周砚抱住，轻轻的拍着后背安慰着，“就是受点伤而已，学生打架打破头，正常的！”
　　“我看见他躺着半天都没有动静……”
　　“一下子没缓过来被砸晕了而已！已经醒了，没事。”廖书凡随口编了一句，“我初中打架那会看着对面人都快废了，结果到医院一检查就是点皮肉伤……你先把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人警察说一遍，别忘了是孙奇胜先绑架的你！”
　　空气沉默了。周砚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看向廖书凡的眼睛，许久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实现忽的就往下移了一瞬，到嘴边的话也变了：“他……把我锁在里面那间屋里了，我踹不开……就用椅子砸门，谁知道他就站在门外……”
　　“你是想用椅子把门砸开，他站在门口，所以才正好砸到他了是么？”廖书凡急急的重复了一遍。
　　周砚点点头，随后又沉默了。
　　“警察大哥！就是这样！”廖书凡回过头来对着一直抱着本子靠在门口的警察转过去，“孙奇胜把他绑架到屋里锁着，然后打电话来威胁我，周砚砸门的时候他正好站在外面……是误伤……不，是他活该！”
　　“活不活该我们得调查……”警察在本子上刷刷的写着什么，一边抬起头看向周砚，“他是怎么把你绑到那间屋里去的？在哪绑的？我们从监控上看着你不是自己跟他上了车的么？”
　　周砚抿着嘴没有回答。一瞬间他脑子里又乱了起来，明明整个事情的经过如此清晰，但他就是不知道该从哪说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害怕警察问他为什么要跟孙奇胜走。他还没有想到一个别的理由来瞒天过海，而且那叠照片现在大概就在刚才那间房子里的某个角落，他知道警察肯定是要回去重新勘察现场的，万一……万一他们看到了，他们知道了他和廖书凡的事，会怎么样？会不会通知廖书凡的家人？会不会告诉他们的学校？会不会……周砚打了个哆嗦，他不想把这些说出去，但就算他不说，醒过来的孙奇胜也一定会说的。这一下是真的逃不了了。
　　“周砚！”廖书凡看他一时间又没了反应，赶紧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我……”周砚喉咙里一阵发紧，接着慢慢的看向廖书凡，突然把头抵在了他胸口，廖书凡一愣，但下一秒周砚就低低的开了口，用几乎是只有他俩才能听到是声音说，“他……拍了我们的照片，说要寄到你家里去。”
　　廖书凡愣了一下，但接着刷的就明白了，心里徒然颤了颤。几乎是在同时廖书凡也反应了过来整件事情理清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也差不多可以笃定，不管孙奇胜这次伤到什么程度，这些照片是一定会寄到他家里去的，大概还会寄到卢莛手上，甚至是他们俩的学校里，大肆宣传。
　　明明屋里像是个冰窟似得，但冷汗却隔着毛衣刷刷的从廖书凡的后背冒了出来。
　　怎么办？廖书凡本能的拼命的思考着，这一次该怎么跟爸妈说？等会儿怎么跟警察说？随后他又突然顿了一下，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还要逃避呢？这就像一个无休止的圆，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救得了周砚，才能彻底的把这一个隐患除掉。几乎是在想到这一点后他就立刻有了决定，只有把他和周砚的关系说出来……也只能说出来。
　　“廖书凡，这……”周砚的喉咙有些哽咽。
　　“没事……”廖书凡突然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孙奇胜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事得尽早解决……和警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警察挺有耐心的站在门口等着。
　　廖书凡深吸一口气，刷的抬起头来，用一种可以说是坚定的目光看着他：“警察大哥……孙奇胜跟踪我们，拍了我们的照片威胁他，所以他才跟他走的。”
　　“照片？什么照片？”警察愣着脸看他们，显然一头雾水。但沈眠洲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们，似乎在惊讶这件事就这么大胆的从廖书凡的口里说了出来。
　　“我……和他在一起的照片……”廖书凡轻轻的咽了下唾沫，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我家里非常反对我们……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警察顿了顿，眼里似乎是有些震撼。
　　沈眠洲想说什么，但廖书凡抢先打断了他，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差不多用尽全力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嗯，我是他……男朋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到周砚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攥的紧紧的。于是廖书凡也回应似得攥住了他的手，好像两个人这么握着就可以拿出双份的勇气，就可以承受起一切来自别人异样的目光。
　　“大哥，那现在……？”沈眠洲打破了沉默，笑着提醒那个警察。
　　“哦……好，好……”警察很快调整了状态，没再说什么，继续在本子上记了起来。
　　廖书凡盯着那个警察的动作，突然猛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就在刚才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似得，整个精神都放松了不少。廖书凡突然很轻的笑了一下，在说出这是我男朋友的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异常的痛快的感觉，痛快的他现在只想抱着周砚跳一圈。
　　周砚抬起头，两人的视线蓦地交汇在一起，周砚突然愣了一下，他在廖书凡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比爱更深沉，更坚定的东西。周砚突然感觉到一丝伤感，没由来的，分不清究竟是难过还是太高兴了，但泪水一下子就润湿了眼眶，让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做到一切。
　　他也一直如此的相信着。

作者有话说

　　月球一小步，人类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