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85、八十五

　　“那一起过去吧，正好晚上我也准备去他那边看看。”沈眠洲说着直接合上了周砚手边的字帖，笑着冲他眨了眨眼，“走吧，先去吃饭。”
　　大约是因为吕艺楠待在屋里不走的缘故，周砚没有拒绝沈眠洲的邀请，很难得的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跟着他出去了。两人没有去远的地方，就在教职工食堂点了菜。学校一共两个食堂，教职工食堂和学生食堂，价格差的不算多，但教职工食堂除了普通的打饭外顺带各种小炒盖饭，于是这里便成为了学生和附近教职工聚餐的好地方，每到了饭点人都是满满的。
　　幸而今天是节假日，周砚他们进到食堂的时候人并不算多，于是两人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边东西比那边好吃。”沈眠洲说着，“你好像还没来过这边吧？”
　　周砚点了点头。教职工食堂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要不是沈眠洲带他过来，平时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菜上来的时候沈眠洲先给他夹了一筷子：“尝尝这个年糕，挺好吃的。”
　　周砚嗯了一声，筷子点在碗里半天没有动作，神游了好一会才夹到嘴里。
　　沈眠洲看着他的脸，突然笑了笑：“有什么想说说的么？”
　　“什么？”周砚抬起头。
　　“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说。”沈眠洲挖了一勺青菜到碗里，停了一下，“比如说……你那个同学。”
　　周砚捏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瞬，抬起眼扫过沈眠洲的眼睛，明明挺温和的，却莫名的有种仿佛被他看穿的错觉。周砚低下头盯着桌面没有说话，而沈眠洲就这么很有耐心的盯着他，周砚只得开了口：“他是我室友。”
　　“我知道他是你室友。”沈眠洲似乎在斟酌着语言，随后下定决心似得开了口，“我是说……男朋友的事。”
　　周砚心里一惊，一瞬间心里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
　　“他说的……是你那个高中同学吧？”沈眠洲试探的往前欠了欠身。
　　“……嗯。”周砚深吸一口气，“他只是……”
　　“只是什么？”
　　周砚没了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这么大方的承认廖书凡的他的男朋友？那沈眠洲会怎么看他？说他们只是老同学叙旧？周砚同样也说不出口。
　　“周砚……”沈眠洲放软了声音，轻飘飘的笑了笑，“这事没什么好避讳的。”说着又叹了一声，“那个人叫……廖书凡是么？”
　　“……是。”周砚抿着嘴。
　　“……你们在一起挺久了吧？”沈眠洲看着他的眼睛。
　　周砚没有做声，半晌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说出这一声的时候他几乎是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喉咙里的颤抖，这就等于是承认了他和廖书凡的关系，在别人面前承认了他喜欢男人。周砚不敢抬头看沈眠洲的眼睛，害怕他一抬头看见的就会是一副轻蔑或是惊恐厌恶的神情。
　　可是沈眠洲只是问了一句：“周砚，你喜欢他么？”
　　“……喜欢。”周砚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不明白沈眠洲为什么这么问。
　　沈眠洲的目光微微颤动了一瞬，从他的脸上移开，许久不太自然的笑了一下，夹了一筷子菜，“他家里知道么？”
　　这个问题一下子戳中了周砚的心脏，朱桥和廖兴国的脸浮现在周砚的面前，这是他最担忧也最无可奈何的事，也是唯一让他觉得心有愧疚的事。
　　沈眠洲重新看向他的脸：“他们不知道？还是……不同意？”
　　周砚的呼吸滞了一下，坐直了身子，一种促局不安的别扭的感觉逐渐蔓延开：“为什么要跟我讨论这些？”
　　而沈眠洲只是继续说着：“廖书凡呢？他是什么态度？”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周砚抬起头，突然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我只是想帮你。”沈眠洲叹了口气，“周砚，这不是个小事情，我认识太多的人因为家庭的原因最终没能走到一起，这不是小说电视剧，越是和睦的家庭他们就越不可能轻易抛开……”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砚打断了他。
　　“我想说，廖书凡做不到。”沈眠洲看着他，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而且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周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眠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那天你们在湖边的时候我看见了，不是有意的，不过听着了一点对话。”
　　周砚心里一沉，他没想到沈眠洲那么早就知道了，或许第二天早上他送廖书凡去车站的场景他也看见了，但是沈眠洲一直没有跟他提过这些，依旧是像平常那样相处着，要不是这次正好撞见吕艺楠与自己的争执，或许沈眠洲还是不会说这些。周砚觉得自己突然有一些感激他。
　　“你……不会觉得我奇怪么。”周砚戳着碗里的年糕，一下下的看不出情绪。
　　这下沈眠洲笑了：“周砚，我认识不少和你一样的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很多？”周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嗯，挺多的，你不知道而已。”沈眠洲垂下眼睛，“这条路……挺难走的，走到底的也有，但还有不少受不住家庭和社会的压力，被迫过大多数人的生活了。”
　　周砚顿了顿，突然开口：“你是么？”
　　沈眠洲抬起眼。
　　“你是么？”周砚看着他，“你这么清楚。”
　　沈眠洲沉默了许久后笑了一下：“以前……我有个死党……就是这样的。”
　　“是哪样？”周砚追问。
　　“……没有经受住压力，后来结婚了。”沈眠洲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和谁没有经受住压力？是你么……”周砚犹豫着问。
　　沈眠洲张了张嘴，看着周砚似乎被呛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笑了一声，挺无奈的摇了摇头：“……周砚啊周砚，你这人真是……”
　　周砚没再问下去，只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算了……今天这事，你要是觉得烦，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讨论过，好么？”沈眠洲说着把饮料往他面前推了推。
　　“嗯……”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廖书凡只在第二天晚上偷偷的打过一个电话给周砚，这一次夫妻俩一回家就直接把廖书凡丢到了乡下，三姑和爷爷看得死死的哪儿也不让去，尤其是廖为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三姑每天拉着廖书凡一起看些家长里短男女恋爱的电视剧，看得廖书凡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些主题歌。
　　十一结束的时候廖书凡总算是得到了解脱，这一次依旧是廖兴国和朱桥开车把他送去的，不过由于时间比较紧，夫妻俩当天就回去了。傍晚时分廖书凡望着夫妻俩的车远去的影子，这边忙不迭的就拿起手机给周砚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男生，估计是周砚的室友，廖书凡问了一句：“周砚在么？”
　　那边停顿了一下，突然开口：“他在洗澡呢……你是他男朋友吧？”
　　廖书凡当即就愣住了。
　　“有什么要转达的，等他洗完了我告诉他。”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笑意，听得廖书凡心里怪别扭的。
　　“我……我是他朋友……等会让他打给我吧。”廖书凡下意识的忽略了刚才的那句话。
　　不料对面反倒笑了起来：“哦，不是男朋友啊？那就好，要不我俩整天睡在一起还怕你吃醋呢！”
　　“什么？”廖书凡没由来的一阵怒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有些闹不明白这人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进去看看他洗完没，洗完了打给你吧。”那边说着就挂了电话。
　　“喂！我草你等等！”廖书凡急忙忙的对着电话那边喊了一句，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廖书凡一个人站在宿舍里愣了半天，接着猛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摔，低低的骂了一句。
　　吕艺楠挂了电话后自己站在墙边笑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解恨。不过没笑一会周砚就从外面进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抱着放满洗漱用品的盆，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接着就像没看见似得往自己的床位走过去。
　　但是吕艺楠伸手把他拦下来了。
　　“哎！等等！你男朋友刚给你打电话了。”屋里没有别人，吕艺楠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他得到的是周砚狠厉的一个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