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73、七十三

　　事与愿违这四个字在廖书凡身上算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周二的下午廖书凡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书，接着便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躁动，似乎是有客人来了。廖书凡一个轱辘从床爬起来，一手拿着书一边趿拉着拖鞋走到外面，随后就传来了他三姑十分惊喜的一声：“哎哟！看谁来了！”
　　廖书凡目瞪口呆的扶着走廊的门框。
　　朱桥把家里的拖鞋都拿出来了，黄铮铮正在换鞋，挑来挑去的，三姑父扶着爷爷正往里走，身后廖兴国一边催促着：“别都站在这，往里面去！”
　　“这是……”廖书凡一时有些没有缓过来。
　　“你爷爷想一块儿跟去杭州看看，正好铮铮也有空，就一块来了。”朱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递了个眼色。
　　廖为生看到廖书凡高兴的不得了，走过来就是一个拥抱，背都似乎直了些。
　　三姑一看见廖书凡手里的书就拍了黄铮铮一下：“你看你哥！放假了都没放学习，你学着点！”
　　黄铮铮撇撇嘴，接着又冲廖书凡笑起来：“那不一样，他喜欢那些物理化学什么的！”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坐到了沙发上，廖书凡半天还没从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中缓解过来。
　　其实前几天三姑他们就跟廖兴国夫妻俩说好了，只是一连几天廖书凡跟他爸妈都没说上几句话，因此这件事也就一直搁置着没告诉他。这次是廖为生一定要过来看看，说什么也要跟着车一块去看一看廖书凡的大学。眼看着一家子闹闹腾腾的景象，廖书凡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原本他还想让许鹏打电话过来，以约个最后一餐为理由放他出去呢，现在一家子都来了，他一个人怎么都不可能丢下爷爷姑姑自己跑出去，廖兴国更是直接在周三中午订了一桌饭，打算带他们好好吃一顿。
　　不过这一下家里阴郁了快一周的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为了不让家里人知道这事，廖兴国板了好几天的脸终于见了阳光，朱桥表面上也和颜悦色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廖书凡知道他爸妈是在做在爷爷和三姑他们看，但越是知道心里就越是难受的厉害。他们不能原谅他，也不会接受他，每当廖书凡想好好谈谈的时候最终都会变成朱桥单方面苦口婆心的说教。廖书凡看着做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一大家子，虽然依旧热热闹闹的，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一切都像是一面立在高楼边的玻璃，稍微一用力就会落下去，摔的粉碎。
　　许鹏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情况，表现的比廖书凡还吃惊：“啊？！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想办法吧，我都告诉他我会去送他的了。”廖书凡叹了口气。
　　半晌许鹏那边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凡哥啊……要不……你就算了？”
　　“什么算了，我都说好了！”廖书凡立刻反驳了一句。
　　“我不是说这个！”许鹏的声音又小了点，“我是说……要是你家里这么反对，要不你就别跟周砚在一起了吧……”
　　廖书凡心里一颤，半天深吸一口气：“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是鼓励我支持我渡过难关么！”
　　“我肯定是向着你啊！”许鹏赶紧说了一句，“但是……难道你就这么跟你爸妈一直犟下去么……总得想个解决办法吧。”
　　“我……我觉得他们以后会慢慢接受的。”廖书凡咬了咬牙，“等开学了他俩就暂时管不到这些了，慢慢的……就会接受了吧。”这话说出来两边就同时沉默了。说实话廖书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周砚那句我爱你像是带着蜜的针刺在他心上，甜的只想哭一场，却又痛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廖兴国和朱桥除了因为太忙对他比较放任之外，其他方面都是非常古板的人，廖书凡真的没有这个把握他们会不会谅解自己，又或者说会不会愿意找到一个解决办法，或许在夫妻俩看来，从来都只有他放弃周砚，找个姑娘结婚生子这一条路而已。
　　“行了……你别想这么多了，明天周砚的车是几点？”许鹏叹了口气。
　　“一点半的。”
　　“那你吃快点，然后我伺机把你喊出来吧！”
　　“好。”廖书凡捏了捏拳头，“你把你刚买的那个手机带着，到时候再联系。”
　　当天晚上朱桥把廖书凡叫到了屋里。客厅里嘻嘻哈哈的，时不时传出一阵说笑声，伴随着电视里吵吵嚷嚷的声音，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氛，廖书凡听着却突然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就好像……这一切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朱桥叹了口气，伸手理了一下廖书凡的领子：“你爷爷过来，怎么你这一天兴致都不高啊？”
　　“妈……”廖书凡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也好几天了，我希望你已经想清楚了，我们是为你好，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管过你，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也查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很多困难是你们小孩子现在看不到的。”朱桥继续说着，脸上严肃起来，“还有，不管你想没想通，明天可不能再这样了！刚才你爷爷还问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压力太大！”
　　一提到爷爷，廖书凡的手不由得握紧了。这事被谁知道他都会觉得总有办法，唯独爷爷，爷爷已经七十多了，一想到万一把爷爷气出点好歹……这种事情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朱桥皱了皱眉毛，“周砚的事我们后面再说，别让你三姑和爷爷他们知道了。”
　　“哦。”廖书凡低低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中午，廖兴国开着车子载着一家人去了市中心。这次过来的只有爷爷和三姑一家，廖兴国就在市里一家生意正好的海鲜酒楼订了包间。吃饭的时候三姑和三姑父俩一唱一和的对着廖书凡一通猛夸，爷爷则是高兴的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只有廖书凡忍不住总是往手机时间上瞄，看着那越来越接近一点的数字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哎，这一辈的小孩子里面就廖书凡最出息！”爷爷几杯酒后脸红扑扑的开始大侃特侃，“老大老大吧，当时考个三本差点没走掉，老二吧心思也不在学习上，廖书凡好啊，不仅考上大学还是个名牌大学！我知道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比北大清华不差！”
　　“那可不是！”三姑兴高采烈的符合了一句，“上周王姨还跟我炫耀呢，说他儿子今年考上了一本，在什么什么学校来着，问我们廖书凡考得怎样，我当时就摇摇头说我们家这个考得一般，结果一报学校看把她给吓得！”
　　“就是！考个普通一本还在这炫耀呢！”黄铮铮戳了戳碗里的肉。
　　“你能考上一本我就太满足了！”三姑趁机说了她一句。
　　爷爷乐的合不拢嘴，一边说着：“都好都好，现在进了好大学，争取毕业前再把孙媳妇带回来，我有生之年能抱上重孙子，这辈子就齐活了！”
　　这句话一说，廖书凡和廖兴国夫妇的手都是一顿。朱桥讪讪的笑了笑：“是啊……大学了，不比高中，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条件好不好都无所谓，你自己喜欢就行。”廖兴国看了他一眼。
　　话题被这么一带，三姑他们又开始热热闹闹的讨论起来什么的姑娘合适，廖书凡听在心里就跟被刀子捅了似得，一下一下刺的他难受得不得了。
　　“爷爷……我……”廖书凡咽了下唾沫，艰难的开了口。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廖兴国打断了：“你现在的任务就不单纯是好好学习了，也不要像高中那个样子只知道跟男生混了，多接触接触女孩子，有好的就把握牢了！”
　　廖书凡刚刚鼓起的那一点点勇气被这么一截，溜到嘴边的话再也没能说出来。一抬头便是一家人满满的快要溢出的期待的目光，压得廖书凡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大学，女朋友，结婚，生子，这是最正常的路，社会唯一认可的路，也是全家人期盼了很久的路，全家人，除了……廖书凡自己。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句便低下头扒拉起饭来。他不敢说话，胸口就像憋着一股劲似得，他怕他再一开口就会瞬间破坏了这个和谐温馨的场面，给这一家人带来致命的打击。
　　好像他就是万恶之源似得。
　　廖书凡悄悄给许鹏发了个短信。许鹏就像是在那边随时待命似得，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两人聊了几句后，廖书凡捂着手机站了起来：“许鹏在附近呢！我出去找他聊几句，他明天也要走了。”
　　“许鹏考的哪儿？”朱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远着呢，在西北。”
　　“这么远啊！”三姑率先感叹了一声，“那你赶快去吧，以后你们再见面就得等过年了！”
　　朱桥和廖兴国对视了一眼，没好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赶紧过去。廖书凡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对着手机又说了几句后便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真是忙的……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