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
-
传说耶和华创世之初，世上只有一个男人。
他的名字叫做亚当，神怜悯他孤独，便取下他的一根肋骨造出第一个女人，叫做夏娃。
夏娃受蛇的诱惑，取下禁果与丈夫分食。耶和华发现后，惩处二人。
神对夏娃说：
你必受生育之苦，恋慕你的丈夫，受你丈夫管辖。
夏娃得到了这样的惩处。
……
◆◇◆
所罗门王少年登基。
所罗门受膏之后，治理由父亲手中传过的国家，建立外交；敬拜神明，建造神殿；受神宠爱的王得到近乎全能的智慧，利用这智慧为人民解惑。
以色列这国家日益强盛起来，比大卫王在位时更甚。
王的智慧无法展现在以色列的每一个角落，但不分贵贱地拂照了耶路撒冷的住民。
曾有两名妓女抱着两个襁褓来到王的御前请求圣裁。
妓女所带来的襁褓当中，一个是活的孩子，另一个则是死婴。
活的孩子活得好好的，健康活泼；死的孩子筋骨断裂，是被压死的。两个妓女都称自己是活孩子的母亲，将死去的孩子抛之一旁。
“活孩子是我的，死孩子是你的。”
“不，死孩子是你的，活孩子是我的。”
两个妇人在王的御前争论不休，旁观者面面相觑。除了两个妇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分辨孩子的归属。这件事的结论无法在民间得出，妇人们最终才会被带到王的面前。
也许没有人关心妓女们是否愿意将此事闹到王的面前，但确实所有人都期待看到王展现出他的智慧。
王的神色依旧充满慈爱，并未因妇人的争吵而烦躁；王平静的眼眸安抚了焦躁的妇人们，待争吵安静下来，王吩咐仆从拿来刀子。
“将活孩子劈成两半，一半给这妇人，一半给那妇人。”
满场哗然。
这不像睿智慈爱的王会说出的话，但却又在情理之中。王的仆从毫不惊讶，拿着刀子上前，其中一个妇人忽然恸哭乞求：“求主将活孩子完整地交给那妇人吧！”另一个妇人不以为然。
一时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随后便听到王说，
“将活孩子给这妇人，不可杀他。”
王确实有大智慧，令所有人都能明白这判决是正确的。
这不过是体现所罗门王智慧的其中一件事，能体现所罗门睿智的故事数不胜数，令周边邻国拜服，甚至让远方的国王派遣使者前来，听取所罗门的智慧。
建造完耶和华的名建殿，所罗门王又重新修筑了父亲大卫王所建的王宫。为建主的神殿时拆除了本由法老的女儿居住的宫舍，所罗门王便命人另建一座宫室。
距离神殿建成过去数年，所罗门王的贤名已传到很远的国度。
南方国家的示巴女王曾提出希望来访耶路撒冷，而以色列却还未曾与示巴王国建交，经过好几年，女王的使者才终于抵达以色列的国都。
使者带领驼队穿越沙漠远道而来，被迎入耶路撒冷的城门，带到王宫御前。
令负责接洽的官员吃惊的是，抵达的使者告知，女王也将在不久后抵达耶路撒冷。
两国邦交是极其谨慎之事，按理说该由使臣官互相访问数次，待交流稳定后才能有进一步的政治邦交。
使者初次来访对方的女王本人便一起来了，虽说不是不可以，但未免不合常理。
“我们也不想如此，只是女王如此吩咐。”
使者的神色又是无奈，又仿佛已经对此习惯。
耶路撒冷的官员不由得递去同情的眼神，就算是他们贤明的所罗门王，都偶尔会有突发异想的举动，国王大概都是这样。
女王未至，所罗门王便先接见了女王的使者。以色列周边小国众多，相隔红海又有埃及，对外交并不陌生。
按惯例的礼节走完应有的程序，使者便可以退下了。
岂料那使者却忽然开口道：
“这仅是我私人的请求，能否请您让我见见您那位来自埃及的妻子？”
刚要起身离开的所罗门王便停住，低头去看台阶下方的使者。那是一个褐色皮肤的女子，戴着遮挡风沙的面纱，却不妨碍他人隔着一层薄纱看清她精致的容颜。
让一个女子以使臣的身份觐见其实是十分不敬的，然而考虑到远道而来的是一位女王，双方对彼此风俗都尚不了解，所罗门王便拦下了不满的臣子，同意这位女官觐见。
女官见所罗门王看了过来，便摘下面纱，露出兼具成熟与风韵的美丽脸庞。
“如您所见，我本是埃及人，曾与您的妻子、法老的女儿旧时相识。”
她恭敬的口吻与端正的礼仪让所罗门的臣子挑不出错来。
所罗门王的妻子为数不少，若不论肤色，单论容貌，便是在他的妻子中也找不出几个能与这名女官相媲美的。
她确实长得美丽，所罗门倒不是因为美丽而关注。睿智的王注视了一会儿她的面容，尔后想起了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这是只通过千里眼眺望过的一张脸，那时所远见的风景当中，她出现在跨越大海、前往北方的船上。而今她却跟着示巴女王出访的队伍，自以色列的南边来了。
“而今听闻旧友嫁至耶路撒冷与您为妻，便想与她叙叙旧。”
女官说道。
——她是本应嫁给所罗门为妻、真正的法老之女。
◆◇◆
示巴女王听见所罗门因耶和华之名所得的名声，就来要用难解的话试问所罗门。
跟随她到耶路撒冷的人甚多，又有骆驼驮着香料、宝石和许多金子。她来见了所罗门王，就把心里所有的对所罗门都说出来。
所罗门王将她所问的都答上了，没有一句不明白、不能答的。
——《旧约圣经列王记上》第十章
◆◇◆
藤丸立香本应有一个兄弟。
……
这话来得太突兀？
怎么会。
对藤丸立香来说，她的过去是理所当然的，根本无需再言，无论是否提及，都是构成她人生的一部分。
会在此将特意这段往事诉说出来，本就是为不知晓的旁人解说。
那么，话归正题吧。
……
藤丸立香本应有一个兄弟。
不是曾经，而是本应。这其中的区别在于，“曾经”至少存在过，而“本应”说明从头到尾都未能实现。
立香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但在母亲腹中生长时似乎出了什么岔子，最终还未等到出生就已经死去了。
立香第一次知道自己本该出生的兄弟的存在，是从邻居碎嘴的大婶口中。
“真是可惜啊，你父母本该有个健康的儿子的。”
邻居的家庭主妇在年幼的立香面前说道。
即使进入二十一世纪，重男轻女的思想似乎仍未从年纪较长的一辈人脑中抹去。也许立香这一辈人长大以后，这样的思想也还不会完全消失，但确实是随着时代的进步在逐渐减轻的。
那名妇人并没有不懂察言观色到这等地步，会在立香的面前如此感叹，大概是觉得年幼的女孩懵懵懂懂，即使听了也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更不可能记住吧。
藤丸立香确实没有明白妇人感叹中的意义，但却不巧出乎妇人的意料，将言语本身相对完整地记忆了下来。
于是女孩回到母亲身边后，忽然问道：“妈妈，为什么‘你们本该有个健康的儿子’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呢？”
想必那时候双亲的表情一定相当震惊吧，关于这方面的记忆，立香就记不太清了。以后回想起来，立香也能补缺补漏地将当初父母的反应完善出来。
毕竟藤丸夫妇是恩爱而宽大的父母，他们绝没有因为性别减轻半分对孩子的爱。
而无论是幼时，还是稍微长大一些之后，立香总是能从父母那里得到相同的回应。
——“听好，立香，你的兄弟没能来到这世上确实是一件可惜的事，但这绝对不是由你带来的负累。你不需要为此感到什么，只要你能开开心心地度过你的人生，那孩子也一定会为你高兴。”
等到快要上国中的时候，藤丸夫妇觉得女儿是半个大人了，才终于与立香仔细说了当年的事情。
她的母亲当年怀孕时，孕检只检测出了一个孩子，于是理所当然地，夫妻无比期待这“一个”孩子的降生。然而在产前的最后一次孕检时，却忽然发现妻子腹中的胎儿居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并且在检测出的当时，另一个孩子已经死去了。
妻子当即被催产，将活的婴儿与死去的胎儿一同分娩出来。活着的婴儿就是如今名为藤丸立香的少女，而那死去的胎儿则是一个缺乏营养干瘪瘦小的男婴。
在母亲的腹中，这两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藤丸夫妇最终没有去追究，不愿追究，将男孩儿放进小小的棺椁中安葬之后，把活泼地向父母伸出小手的女儿带回了家。
温柔的母亲又一次握着女儿的手，柔声道：“虽然我们确实感到遗憾，但你不需要为此产生负罪感。”
立香点头说道：“嗯，我明白的。”
于是母亲便放心了，她知道女儿不会为此向自己倾诉谎话。
然而母亲不知道的是，藤丸立香即使不因此感到自己有罪，却也确实为此而背负上了什么。
藤丸立香背负起了两个人的人生。
无论他人是指摘还是劝说，立香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因而改变。她为自己加上了这份负担，并没有逃避，却从中感觉到恐惧。
「我背负着另一个自己的人生」
「要度过怎样的人生，才足够体现两人份的价值？」
到底要达成什么高度的价值，才能不辜负他的人生呢？
另一个藤丸在出生之前就已死去了，立香问不到他的想法，永远不会知道他本应期待的人生是什么样子。
立香对这一点感到恐惧。
或许她其实没有认真地思考过，将想法编织成具体的语言表述出来，但内心深处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一人份的人生是正好的话，两人份的人生对我而言就是沉重了」
「由死转嫁的价值，我已经负担不起更多了」
所以藤丸立香会去拯救一切眼前伸手能够触及拯救的人。
藤丸立香是个脆弱的胆小鬼，比起死亡，宁愿帮助将死的人继续活下去，即便得救之后他们的人生陷入痛苦，那也就不需要藤丸立香去承担了。
在藤丸立香看来，生命的负担比什么都要可怕。所以为了不担上多余的人生，即使面对凶恶的魔兽，她也——
“等等等等！御主你等一下！！”
清脆的少年声音慌慌张张地叫喊，将立香惊醒过来。
粉色头发娇俏如少女般的少年骑士一把握住她向上伸出的手，好像要阻止她踏进什么不妙的地方一样。
立香看着不是很熟悉的骑士呆滞了一下，迟疑地开口：
“你是……阿斯托尔福？”
“没错！我是Rider，真名阿斯托尔福，查理曼十二圣骑士之一！”
少年骑士笑容灿烂，挺着胸膛自豪地自我介绍，下一秒却又指着立香叫了起来：“但是！目前的问题一点都不在我，是你啊御主！可不能像我一样理性蒸发了！你和我不一样，是女孩子吧？！——呜呜，那么乱来一定很疼吧？不痛不痛，吹吹飞走！”
“……？？？？？”
骑士的情绪反复无常，又每一种都非常强烈。虽然立香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要被他教育，倒是很明显正如本人说的那样，他的理性显而易见地蒸发掉了。
“为什么你在这里？”
人理的御主困惑不解地歪着脑袋看着骑士。
“我当然要在这里！啊不对，其实我不在这里来着！”
骑士哭丧着脸，张开双臂一把拥住少女。
“？？？”
“为什么我不在这里啦呜呜呜！”
“啥？”
这节奏她跟不上。
“骑士是应该保护主君的吧？我明明是个骑士却不能在御主身边，这不是很不称职吗？但是不是我不想来呀！我想保护御主，超想在御主身边保护你的，但是为什么不行啦！？呐，呐！不觉得很过分吗，御主？！”
“欸？啊？？什么？？？”
少女还是没跟上，骑士爆发完碎碎念碎碎念，又飞快转换情绪，握住少女的双肩，明明眼角还带着让人莫名其妙的泪花却摆出了一脸严肃。
“听好御主！不可以再逞强啦，我会不开心的哦！看到你受伤会很伤心！不止我，大家都是的！虽然知道不能阻止你前进，也不能守护你，啊啊啊超不甘心！但，御主，请你一定——”
骑士放开手，让少女向着遥远的方向坠落。
理性蒸发的骏鹰骑士温柔的声音传来。
“请你一定要，抵达我们所在的地方啊，御主。”
………………
你说的道理我不懂，这个先放在一边，为什么你要叫我御主？
藤丸立香想。
我明明没召唤过阿斯托尔福，除了体验本（划掉）我和你没见过面吧？！
◆◇◆
……
拯救人理的御主一脸茫然地卧倒在大沙漠的中央，头顶是鸟雀都不愿意飞过的燥热天空，连片遮阴的云彩都没有。
啊啊，又是沙漠……
如果这是法老王的庇佑的话，请务必收回去吧！
沙沙，沙沙……
立香听到了脚步声，踩着沙砾攀上沙丘，走到自己身旁的脚步声。
“唷，小姑娘。”
深色皮肤的女人将头探到仍躺在沙子里的立香上方，她的出现遮蔽了过于刺眼的日光。
女人道：
“我听说这附近有神的天上殿，难道说你是从神殿掉下来的天使吗？”
女人的衣着打扮像个沙漠马贼，服装的用料和款式却十分精美珍贵，怎么看也不像个马贼，但又绝不可能是个普通旅人。
她微微眯起来审视立香的那双眼睛逆着阳光，看起来美极了。在剔透得像是能映照出人心的眼睛注视下，立香毅然决然道：
“我不是，我没有。”
◆◇◆
……
夏娃的罪受到处罚，然而所有的女人，都应受到同样的惩罚吗？
在我与陛下相遇之前，我苦恼于此，却不敢于思考。
想必主不会宽恕我如此大不敬的想法，我却始终不禁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然而当我向陛下提出疑问，陛下却说：
「你自己去想吧」
作为一位王，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而我也确实，在这位王的身边苦恼了一生。
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