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热白开

1、一

　　寂寂庭院，午后的阳光散发着暖意，点点散落于水面，与鱼儿闹得正欢。
　　池上立着一座亭子，由于天凉，内中四面都遮了绸布，外面还罩了层黄色薄纱，与两旁盛开的素心梅融为一体，风过时轻纱飞动，，似云烟飘渺，亭中景象更是隐隐约约。
　　亭内的石桌石凳上都铺了暖融融的毛毡，桌上一只小茶壶，壶嘴袅袅升着轻烟。一旁摆了张包了毡毯的红木小榻，塌上卧着个裹着素锦大氅的女子，乌发只简单绾了几下，余发铺展着与素锦大氅一同垂下。不知是不是由于大氅相衬，显得面容格外白皙，精致的五官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像是不食人烟的仙子，随时要远离凡世。

　　衣袂声渐近，继而帘子被掀起，壶嘴的烟打了个转。女子睁开了眼睛。深邃明亮，似是有种魔力，让人自禁移目过去。
　　“如何？”慵懒的语调，醉人的少女嗓音。
　　“小姐，庵中已安排妥当。表少爷与小少爷于今早启程。”是丫鬟如墨。
　　“嗯，明日派人将柳妈接回府。”
　　“是，奴婢这就叫人准备马车。”

　　礼部侍郎王庭远夫人在景昀七年病世，长女王明曦自请移居城外青云庵，为母请愿。王家女的德行在京城被称颂一时。如今明曦年龄接近及笄，王家老太接她回府，也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王家老太母姓李，育有二子，长子即明曦的父亲王庭远，娶江城苏氏，明曦还有一个弟弟明睿，今年刚八岁，两年前被接至太子太傅外祖家。次子王庭礼打理家中祖业，在内务府挂个闲职。娶大布商段平甫次女，有二子一女。明毅十六，明谦十四，明婉十三，都在昌平书院读书。还有个庶女明敏十岁。

　　如墨尚未退下，廊处走来着一绛红色裙袄的高挑女子，俯身行礼：“香书见过大小姐。”
　　“祖母身边的香书？可是祖母有所嘱咐？”
　　“是，老太太念着大小姐刚回来一路劳顿，请您好好休息，晚上在松寿堂为您准备了接风宴。”
　　“我知道了，感念祖母关心，明曦晚上再向祖母请安。这些年我不在府辛苦你伺候祖母。”
　　“小姐言重了，都是青书应当做的。”
　　明曦嘱咐几句好生侍候老太太就让她离开了。随后又躺了回去，把玩着手中的玉环。玉泽幽暗，刻着奇异的图案，并不像普通配饰。这是上午明曦在母亲留下的妆奁匣中找到的，还是在夹层中，若非特意训练过恐怕不会发现。如此精心存放，不知此物有什么特殊意义。

　　当晚，王家家宴，除了当值的侍郎王庭远，王府子孙媳妇皆在，王家老太太儿孙绕膝，自是欢笑满堂。二夫人段氏掌管府中中馈，提了让明曦入女学的事，明曦出府前已经在昌平书院读过两年，段氏与老太太商量年后让明曦同妹妹明仪一块进学。王李氏听了觉得二儿媳妇对大房的孙女的事尽心，很是欣慰:“老大媳妇没了，以后你大哥的孩子你就多费心。”说着忍不住难过，众人连忙劝住:“老祖宗，注意身体哪。”
　　明曦忍者难过劝道:“祖母记得明曦生母，母亲知道一定万分感激，但我母亲素来对您敬爱恭顺，一定希望您身体康健，还请祖母万万保重身体。”
　　段氏接过话:“母亲，孩子们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您哪，准备好这帮孩子拜年时的红包就好了。”
　　一番话哄的王家老太太哈哈大笑
　　段氏还提出开学前请女先生来家中为明曦补习功课，老太太也欣然应允。

　　明曦回到房中，沐浴后倚在床边看书，素雪寝衣，如墨长发，似是画中人。如竹进屋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不觉有些看呆。明曦回视不觉好笑，如墨看不过去，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香炉，自顾燃上，如竹已反应过来，也觉得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如墨忍不住数落：“亏你还是女孩家。”
　　“小姐长得太好看了嘛。”如竹被如墨说的多了，颇有一副厚脸皮的架势。
　　想到什么，跑到床前：“小姐，您后天真的要等着女学生来啊，二太太请的人不会故意为难小姐吧?”
　　“自然是要的。”明曦淡然道
　　“我听说一些女先生可凶了，动不动就要罚挨板子，”自己挣扎一阵，一脸坚贞地说：“到时候我替小姐挨打，我皮厚。”
　　”你怎么觉得我会被罚？你家小姐是任人欺负的吗?”见她仍是害怕又认真的模样，明曦只得安慰几句：“放心吧，不会有人打你的。”
　　如竹还是不放心，跑到如墨面前，特别不满:“小姐刚回府，你真的不担心小姐被欺负啊？”
　　“招惹咱们小姐就是得罪大房，她们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别忘了府里产业虽然是二老爷在打理，但主要还是靠大老爷的官脉撑着”
　　“可是咱们刚从外面回来，难免会有不长眼的凑过来。”
　　“那些没见识的你还怕?“如墨略有挑衅地扫她一眼
　　“喂！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就觉得有时候越是不入流的人做的事越恶心人”
　　”那倒也是，不过你就不要太紧张了，有人找教训给他们就是，咱小姐又不是好隐忍的。再说了你见谁能欺负得了咱小姐？就是有，也有流云公子呢。”
　　这流云公子就是听风阁阁主楚流云，也是明曦的师父，出了名的护短，只是自己欺负起来好像格外顺手格外愉悦?
　　“如墨。”明曦不高兴地扫她一眼。如墨一阵心虚，忘记了明曦面前不能提流云公子的大忌。
　　想到流云公子，如竹一阵恶寒，对自家小姐感到深深的同情。
　　如竹凑到如墨面前说悄悄话:“小姐太可怜了。”
　　“皮痒了啊，别说了。”眼看小姐就要发货这丫头还说，真是不让人省心。
　　如墨又补一句，“你能安份些不闯祸就是帮小姐了。”
　　如竹可怜巴巴的望向明曦；“小姐，如墨又嫌弃我。”
　　看到她这个样子，想起自己的无赖师父内心起伏的明曦心情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