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凉天》任如意

3、二姑娘与猫争锋

　　二姑娘睎姐儿回到闺房，怏怏不乐歪在榻上，看着琉璃缸中的红金鱼发呆。两个小丫头镶蓝和点翠在旁边清点这两天戴的大件珠钗首饰，不时说上两句话劝慰睎姐儿。
　　睎姐儿也是可怜，眼看要过十二岁生日了，一些姑娘家该学起来的事却没有人安排，只跟着两个姐妹上半天闺学、粗略学些算账管家，真正接人待物、交际理家这些细致的事却没有长辈来教。二夫人田氏不管家，二房事物全交给田氏的大丫头夏露来管。田氏日常也只有三件事做，养猫、研究些新菜式、去长春宫听妙然真人讲经，其他事情二夫人是一句不问的；待二老爷也只是淡淡的，把二老爷往几个早年的通房丫头身边一送，十天半月也说不上几句话；待二姑娘算有点热乎气儿，可也是忽冷忽热，兴致来了叫到身边说上几句、平时只比和二老爷多说几句话罢了。
　　“快把这盆蕙兰挪走，这花期已过、二姑娘试了好些法子，好容易才留下这两朵花来，别被鸳鸯糟蹋了。”窗外几个小丫头忙把花草移走，怕被二夫人养的狸花猫抓了，睎姐儿又要生气。
　　睎姐儿是个心宽的姑娘，即不像大姑娘黎姐儿那般傲气拔尖，也不像三姑娘琪姐儿那般娇气挑剔。二老爷自己读了圣贤书要当君子，自然也要约束女儿贞静顺从成为闺阁典范，见着女儿便拿着女四书去裁量。二夫人别的不理，却不容二老爷这般打算，把最泼辣爽利的红霞拨给睎姐儿，天天在睎姐耳边念叨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话，还把二夫人抄的《逍遥游》挂在堂前，生怕睎姐儿被二老爷给教成一节木头。
　　睎姐儿凡事不计较，却只吃这狸花猫醋。鸳鸯这只狸奴在二房乃是一霸，不说花草打翻多少、连二老爷的砚台湖笔都没从它爪下逃脱，二老爷气的眉毛立起，要把这猫溺死，却被二夫人的几个仆从拦下。二夫人匆忙赶来抱起这狸花猫，口中安慰个不停，怕鸳鸯受到惊吓，让大丫头夏露抱下去喂它鱼子压惊；二老爷扑上前去抢，要摔死狸花猫，被二夫人挡在身前“你若容不下这鸳鸯，便和我说一声，我带着它离了你们向家便是。你明知道这是我的心肝，却要把它摔死，下一个岂不是要治死我了！”二老爷气的直跺脚，袖子都被田氏拉长了一只，甩门出去说是以文会友，一个月没踏过二房的门。
　　田氏却不在意，有没有二老爷，她都做她的二夫人。借着去长春宫听妙然真人讲经，便住在了长春宫。长春宫后面有一片湖，是妙然真人的私产，寻常妇人不得入。但田氏是能和妙然真人辩经的人，自然可以带着鸳鸯游湖，几日下来，吃了多少活虾鲜鱼子不提，莲叶荷花也抓去不少，鸳鸯竟是会游水的。二夫人回来把鸳鸯游水的样子画了又画，又叹该带着女儿去的，看着猫游水这样的奇景比在家里憋闷着好上许多。睎姐儿听了这话晚饭都少吃了几口，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直说腹中憋闷。
　　睎姐儿只觉得母亲待鸳鸯倒更像亲女儿些。
　　睎姐儿抱着鸳鸯去找二夫人说话，想的是若母亲看我抱着肥猫和它这样好，心里高兴多跟我说些心里话，也好让母亲开心一些，省的听了祖母的话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刚有睎姐儿的时候还有些想头，到如今也熄了。我就是割肉侍奉婆母、小心尊敬丈夫又如何，古代贤惠女子都捏到一块进了这个家门，心掏出来也不会被人赞上一句好。我自家过我自家的日子，做个在家的女冠便是我的造化了。”二夫人喝着夏露端上来的银耳梨汁，脸上带笑不笑。抬眼看见自己女儿抱着鸳鸯欲言又止的样子，二夫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傻姑娘，快把鸳鸯放下，你抱它久了，它嫌弃热呢，小心挠你。”睎姐儿本也不喜欢肥猫，放它去玩了。鸳鸯却不走，只趴在二夫人鞋子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