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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
      十六岁的女孩,就像是未绽开的花骨朵,小小的花苞藏着绿叶间,羞怯含蓄,还有那种可以预见的美艳蓄势待发。这样美丽的女子落在戏班子里就像是珍珠落入凡间,终会被碾碎成了滋养那些老脸的粉末。
      周超是个俊俏的公子哥,以前的时候家里还算是富裕人家,一脑子都是读书考功名。在无意间听见墙边那婉转的小曲,文人心里的浪漫邂逅,让周大公子心动了。
      那时年少,月娘俏丽,公子俊秀。同是天涯沦落人,两心相知。
      就这样爱了,义无反顾。
      月娘跟着公子跑了,那个时候从戏班子里逃走是天大的罪,师傅高兴的,抓了留半命,不高兴的都可以把你打死了,席子一裹,扔了算了。
      月娘看见过那些人,哭喊着被抓进去,然后就是大师兄背着个麻袋一样的死物走了。
      那个时候的恐惧,就一直留在月娘小小的心头。对于死亡,对于无定的未来。
      在爱情面前,月娘还是冲昏了头脑,乘着那夜,在庙会上唱曲的空挡,就拉着周超的手私奔了。
      一夜的惊恐一夜的心乱如麻,急促的步伐踉踉跄跄的跑了十里,恨不得长了对巨大的翅膀,像鸟一样的飞了。飞了多好,天空是空旷的,到哪里都成,总比在人间,被人挤着,被人压着,到死都不自由。
      可是,他们还是被抓了回来,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还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已经在红尘中翻滚了大半辈子的师傅师兄。
      月娘被那些粗壮的男人们揪着,就像是揪着一只落入网里的野山鸡,惊恐的煽动着翅膀,却无法挣脱掐着脖子的手。
      月娘被麻绳困的严严实实的,陷进了肉里,重重的扔进了马车里,一直喊着周超的名字,知道看管她的人将她的衣服撕了一角,塞进她的嘴巴里。
      周超在后头的马车上,缩成一团,惊恐的眼睛看着那些粗壮的男人。
      到了他们歇脚的破庙里,月娘被师兄们拉进了师傅在的房间,她依然倔强的挣扎,眼睛死死的盯着周超,似乎在说,死也要在一起。
      门给重重的关上了,割断是俗世,割去了生机,外面的光就这样被一扇破门挡了,里面的生死就看造化了。
      有时候,人命卑贱之处就是在于谁都可以拿去,是自己的命,自己却管不了了。更何况一个戏子,早被卖了身卖了魂,剩下个残破的躯壳,活给别人看的。
      师傅在前面,月娘被压着跪在关老爷面前,头被一只大手狠狠的压住,压的她的脊椎都弯了下去。
      月娘咬着牙,低着头,看到师傅的脚就在自己的面前。
      想着,就这样死了,死了到干净了,只是恨自己的命薄的还不如一张纸,这辈子没好好活过,就这样走到尽头了,怎么都不甘心。
      师傅的烟柄子点在月娘的下巴上,抬起月娘的头。师傅眯着眼睛看这个培养了那么些年岁好不容易等到她有了些火候的青衣。说:“你知道犯的错么?”
      “月娘知道。”
      “你知道戏班子的规矩么?”
      “月娘知道。”
      “知道你还犯,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是不是?”师傅勃然大怒,烟在手里挥舞着,一张老脸涨红的就像是冬里的柿子。
      月娘低下头说:“月娘甘心受师傅的责罚,死活不计,都听天命了。”
      师傅弯腰,手按在月娘的肩上,心疼的说:“月娘,怎么舍得你死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月娘觉得师傅的手在暗自的用力,慢慢的往前,到那已经在什么时候开始悄悄不安的萌动的地方。
      十六岁的年纪,在戏班子这个污浊的地方翻滚了,看到那些青衣花旦们为了个角卖了自己的身,柔了自己的腰,咧了自己的笑,看到那些男人都可以把自己当女人,就只想要抓住自己要的利益,还有什么不懂的呢?师傅的眼神不正明明白白的写着他的意思么?
      月娘暗自苦笑,心里是不定的。
      自己的身还是干净的,本来留到现在不容易了,看那些班子里更小的孩子都被送上了大爷们的床,自己守的够小心了,现在,却派上了用场,牺牲了自己的身,救的却是两个人,两条命,这样的交易真个叫合算。可是,却怕师傅不肯,要了自己却不放过自己,不是死前都不干净了。
      这是一场豪赌,这边放着自己的守了那么久的干净的身,那边是自由是她和周超的美好的日子。
      月娘一咬银牙,下定决心,心里头说,赌了。
      抬起头来的时候笑的像花一样。
      有心计的女人都特别美,因为她懂得把最美丽的笑容展现出来。笑就只是为了勾引你,落入圈套,所以,那笑都是最用力的在笑的,自然就美了。
      月娘就是,柔软的身段子一放,泪眼一出,水雾蒙着那杏眼,颤抖着声音说:“月娘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师兄们,可否让月娘和师傅道最后一次别。”
      师傅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看着那些人走出的时候带上了门,那扇破旧的门吱呀的打开又吱呀的关上,隔断了外面的辰光。
      月娘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亮,狠心闭上眼,两行泪水就这样滑下了粉嫩的脸蛋。
      她站起身,娇若海棠的身体一斜,就直直的奔入师傅的怀里。
      月娘轻轻的说:“师傅,月娘知错了,求师傅就看在月娘一心孝敬你的份上开恩啊。”
      月娘永远记得,自己咬着手指,咬出了血,逼着自己不要哭。就像是每次饥饿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快要发狂的尖叫的胃,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好饱,真的饱死了。
      她也在这样的欺骗着自己,只是一场梦,只会是一场梦,梦过了就风和日丽,一切都会好的。
      破瓜的疼反而是一个深刻的记忆。以后,无数个男人压上她的身的时候,她反而没有了感觉,没有快活,没有痛苦,就当自己是一块石头,被人踩被人压,都不会发出个声音来。只会做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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