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妖说》彼岸萧声莫

4、第 4 章

　　第四章
　　月娘低头，叹息，婴儿不再尖叫，不在哭泣，那双红色的就好像里面流的都是血的眼睛看着月，讥笑着。
　　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怀胎一年半载才生，必是异骨，乘天地之命，却生出棺材，生既是死，死既是生，受天大的怨气的熏染，那些恨，也许也来自她的不甘心。
　　“月娘，你恨你相公么？”
　　“恨，恨不得拖着他进我的棺材里，让他尝尝那种被活生生闷死找不到出路永远就只能困在那里的滋味。”她的白骨外面的一层皮勉强做出的动作叫恨的咬牙，可惜，我就看见她的上齿摩擦下齿。
　　“但是，奴家更恨一个人，恨着她，狠她，要等到她死了，等见到她，我要问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奴家。呵呵，这就是好姊妹，夺你的家，夺你的命，就连活路都不肯留下一个。呵呵……”月娘尖长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旷野上，久久不停息。
　　“别吓了孩子。”我轻轻的说。
　　月娘立刻低下头，白骨拍着怀里的婴儿的背，呢喃着：“宝贝不哭哦，宝贝乖乖的哦。”
　　路上又有魂经过，阳气很重，看到我们，远远的离着，这还是些生人，还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人世间的身份，变成了鬼。但是还是怕着鬼的。
　　他们在说：“当朝九公主的女儿要嫁给今朝新科状元，只是看不到了。”
　　死了还有那么多的牵挂，不干不净的，喝了一杯我娘子的精心熬的汤，看还记得什么。
　　月娘凄凉的笑着说：“她过的真好，真好，奴家本来就知道，我们原本就是天与地的距离，不敢高攀了这样的人中龙凤，还想，奴家贱命一条，能被公主当作好姊妹，今生也甘愿了，谁知道，谁知道……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为什么非要奴家死。九儿，那么好的，那么好的……”
　　月娘的呢喃被低低盘旋而过的风吹散了。
　　我依旧站在地府门口的那条道上，看着慢慢的从我身边走过的人，或是衣着华丽，或是一身污浊不堪的装扮，或美或丑，对尘世或是留恋或是厌弃，都像是旷野上瞬间消失的闪电一样不留痕迹，在地府里，喝了汤，过了桥，下了轮回，就什么都忘了。
　　我一遍遍的告诉每一个经过的魂，说：“如果你遇见那个美丽的在奈何桥边熬汤的女人，一定要告诉她，她的相公在这里等她，一定要出来看我一眼。”
　　他们有的会笑着说好的，死了的人看透了一切反而干净了，觉得心里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得失。
　　有的会反问：“孟婆是美丽的女子么？那么干吗叫婆啊，你姓孟么？你是她的相公，可是你明明是个女的啊？”
　　那时侯我就会很不耐烦的一脚把他踢进去，说：“要你知道那么多干吗，我高兴，做你的鬼去。”
　　他一定会在地府里被拔舌头的，舌头那么长。
　　忙完了，回头看那个站在月光下的骷髅的时候，发现她怀里的孩子不在了，她就空着双手，下垂着，腐烂的几乎只剩下布片挂在身上的衣服被风吹起，空荡荡的叫人觉得那种感觉叫寂寞。
　　“你的孩子呢？”我飘近她身边，问她。
　　她茫然的转身，看我，如果那两个黑洞看我的表情叫茫然的话。
　　“孩子……鬼女走了，报仇去了。”说完，低头看自己的影子，月光穿透她的身体，照下的轮廓里，她只是一具骷髅，千疮百孔。
　　“我是不是很难看？”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白骨碰白骨，小心翼翼的。
　　还好，在我眼睛里众生平等，美丑都一样。我说过，我不是人不是鬼也不是神，甚至说，我觉得这个样子的月娘其实挺美的。
　　“奴家不美了是不是，九儿一定认不出我了，那时侯那么年轻，转眼间，什么都没了，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九儿还要不要我这个姐姐了？”
　　她的眼眶里滑下几滴泪，晶莹剔透的泪，渗入了土，生出了一种晶莹剔透的花，没有叶子，只有一朵脆弱却美丽的花。
　　“你不该哭的，你的魂魄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支持你等下去，你快真的魂飞魄散了。”我摇头说。鬼不能流泪，泪是鬼的魂魄的一部分，她在消耗自己的力量。
　　“奴家没想再转生，上辈子过的够苦了，下辈子就不想在尝那样的滋味了，奴家想看看九儿，恨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来见我了。我只要见到她，然后拖着她，一起走，魂飞魄散，我就够了。”月娘弯下腰，摘下那朵花，戴在散乱的长发上。脸上的那层皮抽紧，勉强可以理解为那是一个满足的笑。
　　“鬼女报仇去了。”月娘说，像是对我说，像是在对自己交代。
　　“鬼女说要让她的女儿也尝尝那样的滋味，被活生生的关进棺材里，活活的就闷死了，死的时候还要拼命的挣扎着，好痛苦，痛苦的让奴家诅咒这个世界，鬼女就在那个时候生的，满身的血，不会哭，就只是笑，奴家都没有喂过她。”月娘轻轻的说。
　　我忍不住叹息，心想，也许，不久以后，就可以看见那条路上慢慢走来的几个魂魄。带着洗不清的罪孽。
　　“有必要么？”我说。
　　“有，要看她死，带着她走，才肯安心，那种苦，太苦了。不想一个人受，要她陪奴家，奴家才觉得不会后悔。”说完的时候，公鸡的叫声响彻整个旷野，在黑色褪去，曙色将现的被光破开一道口子的天空中回荡着。
　　旷野开始忙碌着，妖们，鬼们，魂们，纷纷找地方躲藏起来，找到自己的家，睡一个好觉，等待月光出来的时候再出来活动。
　　月娘也走了，拖着长长的破衣，走回乱葬岗，爬进那口那个男人给的最后的慷慨的给的那口棺材里。
　　我还站在那里，看着黑夜笼罩下那个幽暗的偶尔漂浮着绿色的火焰的旷野慢慢的安静下来，天空中，晨曦破开黑幕，开了一道天光，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剑直刺大地，这里，已经是活人的世界了，鬼们的，幽灵们都藏起来了，另一个天地已经热热闹闹的活起来了。
　　我打了个哈欠，想我该去睡觉了，娘子还是没有出来，她在地府里，是不是忘记我了，还是说找了新的相公，找个比我好的，比我好看的。
　　可是据说，地府里的都是牛头马面还有的都不是人样了，难道娘子的喜好变了？
　　我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半空的被黑色的雾气笼罩的路，心里担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