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2003》韩破晓

3、蓝色灵魂

　　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守诺地送给我一间咖啡屋，我为它取了个名字：Blue Ghost.
　　咖啡屋的地点选在城市里最喧哗的地方。每天来来往往的不同面孔里总是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我发现有一个男孩习惯地坐在角落里那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点一杯黑咖啡，然后静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他总是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休闲裤，黑白相间的篮球鞋。薄薄的镜片后是一张俊美得无法形容的脸。
　　他从不笑，只是沉思。

　　日复一日，终于，我的打量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向我，微微一笑，便又转过头。
　　我尴尬地笑笑，深呼吸走向他。
　　你喜欢这里？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视线由窗外移向我。
　　我常见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说。
　　他看了我，再次转开头看回窗外。
　　我喜欢这里的安静。他竟然开口。
　　可是这里是最喧哗的闹市区。我差点脱口而出，却终究没有说。也许，最喧哗的地方最容易让人沉淀心灵的静。
　　我悄悄走开，不打扰他渴求的宁静。

　　暑假的时候，我的人我的心又回到这个专属于我的地方，我一个人的BLUE GHOST.黑衣的男孩仍在，只是这一次寻求安静的不只是他还有我。
　　我的心很乱。一个让我喜欢了八年的男孩从上海回来。他依然恋我温柔如昔。我等他开口，等他说一句简单的“我喜欢你”，可是他天生少言木讷的性格，让我所有的期待和梦想碎了一地。他什么也没说，安静的离开一如他安静的来。
　　期待碎了，心也碎了。
　　整间咖啡屋里只剩下黑衣的男孩和我，两人。
　　他走到我桌边坐下，说，我叫GHOST.
　　我蓦地抬头看他，原来这才是他如此喜欢这里的原因。世上竟有这样的巧合，我笑。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么？他问。
　　我点头。
　　他低头啜了口咖啡，低沉的嗓音开始向我诉说一个让人心伤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一个叫GHOST，一个叫SUNSHINE.

　　那几乎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他幽幽道。让我恋得痴狂的初恋女友提出分手时对我说，会答应和我交往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怕我。因为我不仅在学校有名，在道上同样有名。她是ANGEL，我是GHOST.也许这种结合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毁于无形，我酗酒，打架，抽烟，打电动，想竭尽所能地毁掉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
　　然而，我没有想到，曾经为一个女孩所做的努力让我意外地考上一所很好的中学。在全新的环境里，我想重新活过，以崭新的灵魂。
　　一个叫SUNSHINE的女孩闯进了我已经漆黑一片的世界。她的名字不叫SUNSHINE，可是我只愿叫她SUNSHINE.因为她灿烂的笑容让我冰冷的世界里再次有了温暖。尽管那灿烂的光芒强烈的让我睁不开眼，但我努力适应着，因为我只知道我需要这份光亮。
　　她像一个小小的太阳，将光与热平均分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于她，我并不是特别的。我知道声名狼藉的我配不上他，所以我从不敢去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关注，以我的方式。
　　之后，我开始写信给她。不用原本的字体，怕身为同学的她认出。每月一封，从不间断，署名：GHOST.每每看她收信后的表情，惊讶、不解、困惑，却独独少了我所期待的惊喜。我的心微微抽痛，可只要能够每天看见她，连痛都是温暖的。

　　两年后，我的心已经等到了极限，浮游的灵魂再也不受心的管制。于是从心所愿，我冲动地打电话约她见面，把那个月的情书夹在厚厚的准备还她的书中一起交给她。那封信里，只有一句话，GHOST是我。而信封时她最喜欢的TRICKY.
　　我的心，忐忑不安。

　　第二天，她打电话来。在确定接听的人是我之后，她抢着说，你别说话，请先听我说。于是，我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心里翻涌不息。千百种决绝的方式啃噬着我的脑子。
　　可是结局让我意外。他说，也许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死寂已久的心，瞬间有了知觉。于是从那天起，我的车每天早上在她家楼下停住，等候。看着我的座骑，她笑了，说，这哪里是单车？分明是小坦克。
　　我不介意地笑笑，只要她开心，那就是我的小坦克。

　　之后的三天，我们每日一同进校，一同出校，相似的衣着品味让我们看起来像是交往中的情侣。
　　渐渐的，我发现同学们看我们的眼光开始不同。然后，她对我说，你不用每天在我家楼下等我，放学我们一起走就好。心一阵抽痛，我知道她终究还是嫌弃了，因为我是GHOST.
　　她却灿烂地笑着，拍着我的肩，说，你每天来的好早，一想到你在楼下等着，我就不能赖床，好惨哦。再说，你早上不想多睡一会儿么，你每天看起来都很累，多多休息吧。
　　SUNSHINE，我的SUNSHINE，独一无二的SUNSHINE.我笑了。
　　我终于明白，在她心里我不是GHOST，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高中学生，她的同班同学，一个爱慕她的男生。我的整个生命因为这个认知而雀跃不已。

　　每日放学，我们照旧一同，她骑她的单车，我骑我的小坦克。
　　某天，送她到家时，我递给她一个玻璃罐，我昨晚折的，一共三百六十五颗，本来想在你生日时送你，可惜还是没忍住。
　　她收下了，没说什么，但灿烂的笑容让我心安。

　　她生日那天，我是最后一个送她礼物的，因为不想和别的同学一起。我送她一只音乐盒，会唱生日快乐歌。
　　她一直揽着那个音乐盒，爱不释手。车照例停在她家楼下，又是说再见的时候，她突然问我，GHOST，你的生日是哪天？
　　我看着她，终究摇摇头没有回答。
　　她笑了，佯装叹口气，说，可惜，本来还打算在你生日那天送你美女香吻一个，哪知道你无福消受。
　　她的笑容依旧灿烂，而这句玩笑似的允诺，我悄悄记下。

　　初冬最冷的那天，我依然送她到她家楼下，习惯性地替我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她笑着道别，转身就要离开。我却一把拉住她，低低地开口，今天是我生日。
　　突如其来的讯息让她一怔，先是困惑，然后是震惊和犹豫。
　　我心里一凉，却仍然勉强自己笑着，故作大方说，我开玩笑的，别再意，我不会真的要你那么做。
　　我们都知道彼此说得的是那个承诺的吻。
　　她笑了，是夜空中的SUNSHINE.垫起脚，轻轻扶住我的肩，可是悬殊的高度仍然让她困扰。低下头来，GHOST.她佯装不悦地低叫。
　　我听话地照做，然后颊边落下一个轻柔的暖意。还来不及回味，阳光般的笑颜又回到我眼前。她忙不迭说，GHOST，你的脸真冰，赶快回家，别冻坏了。
　　几乎是用推的，她催促我骑上我的小坦克。而我看见她颊上有一抹不寻常的绯红。

　　她的成绩很好，也不准我落后。
　　段考之前，她笑眯眯地说，只要你这次有进步，考完试我就和你出去玩。
　　结果那次考试她第二，我十一。如此大的进步连我自己也咋舌。然而最大的功臣正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刘德华的新片《瘦身男女》。
　　在影院里，她开心地吃，尽情地笑，竭尽所能地快乐着。贪望着她明丽的笑颜，我屏住呼吸，突然握住她的手，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
　　而她，下意识地甩开。
　　我身子一僵，心不住往下沉。我忘了，我是……
　　没等我想完，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只准你牵三分钟哦。然后，声音的主人转头看我，甜甜的笑容一如冬日里的SUNSHINE.
　　我收紧手指，紧紧握住那份来自太阳的温暖。

　　她依旧骑她的单车，而我骑我的小坦克。
　　她常喜欢出奇不意地塞一颗糖到我嘴里，我不喜欢甜食，却依恋那像阳光一般的甜美。

　　毕业那天的庆祝会，她唱了一首BLUE GHOST，我知道那是为我而唱。而我唱了beyond的真的爱你，为她，我的SUNSHINE.
　　照例送她到楼下，她拉着我的手说，GHOST，我们要分开了。你要是真想和我在一起，就别放弃我，追紧我，要我给你一个答案，一个承诺。这样我就不会胆小地逃开。
　　然而，我放手了。
　　原谅我，我的SUNSHINE，原谅我不能入你所愿的追紧你。因为，现在的GHOST，还配不上你。

　　他哭了，泪滴落在咖啡里。
　　多么刚毅的男子，却让一个陌生人看见他落泪。只为一个令他痴恋至深的女子，为了他心中的SUNSHINE.
　　不经意的我瞥见他胸前的校徽，是XX大学，全国有名的高校。循着我的目光，他伸手抚了抚它，说，我复读了一年，改造了一个全新的GHOST，以最完美的我去重新追求我的SUNSHINE，以足以匹配她的身份。
　　可你却只是每天坐在这里！情急之下，我竟然大叫出声，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逾越。
　　他不介意地笑笑，又转头看向窗外。
　　每个周末她都会从这里经过，他说，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喜悦和宠腻。
　　我了然了。
　　GHOST，我叫他，BLUE GHOST永远欢迎你来，当然还有你的SUNSHINE.
　　他没有转头看我，俊美的脸上漾着幸福的笑。

　　我知道，他的SUNSHINE，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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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稿于2003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