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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囹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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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蒙不懂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一见各位村民避之不及的面孔,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各位叔伯,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你们不要误会了!”
他说这句话只是徒劳,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彼时谢棠大头往下一栽,又因为被绳子绑着,只一个热腾腾的脑袋从郭蒙肩膀上滑下去,吊在他胸口。
郭蒙这才后知后觉谢棠身上灼人的温度。
“小魏哥……小魏哥……”郭蒙轻轻撞了撞她,“你快醒醒!”
叫了几声不见答应,郭蒙心焦如焚,转头祈求道:“各位叔伯,我义兄大哥发烧了,能不能先给他看一看,我保证不跑,一定跟你们证明清白!”
村民不为所动,“就是看他发热了才捉你们!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从哪里来,经过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人?现在说还能轻省些,等过一会儿余将军来了,你想说都说不成了。”
“什么余将军?”
“年轻人,别再装疯卖傻了。”老村长一说话,喧闹的村民都安静下来,“严州的瘟疫连老神仙都没有法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严州爆发瘟疫了?!
郭蒙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紧张,于是再一次解释,“我们不是严州来的流民,真不是!我们是因为乱民追赶才误入到这里的,真不是流民!”
“那又怎么样,你到底和流民接触过,又在我们村子里呆了那么久。还是到余将军那里让大夫看一看,大家心里都安定。”
“余将军来啦!”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围在这里的村民自发散开,留出一条宽阔的小路。一列齐整厚重的脚步声并兵甲撞击的铮铮声传入郭蒙耳朵里,视线中出现一个玄盔重甲,身材魁梧健硕的青年,身后跟着两列秩序井然的士兵,想来这青年就是村民口中的余将军了。
果不其然,一见他来,村民们眼里迸出希冀的辉彩,又不敢上前,站在原地七嘴八舌叫着“余将军”。
余素一一点头应了,然后视线落到被绑在树上,形容狼狈的两个人。敏锐如炬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寸寸划过,在看到掠过脸皮儿红紫、唇色如雪的谢棠时,眼底泄露出一点悲悯。
“怎么回事?”他收回视线,声如洪钟问向村长。
“回将军,是这样的。下半晌的时候,这二人跑到村子里,到村民二虎家讨了点吃的。我看着他们面色疲惫,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又有人生病了,害怕是严州过来的流民,就赶紧让人过去给您传信了。”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是流民!”郭蒙大声争辩,这一回是对着余素,“我家是吴州的,我爹是郭章嗣,就是江南那个皇商!将军应该有所耳闻。我义兄是京城来的,要去曜城找人。”
“郭章嗣的儿子……”余素审视着郭蒙,“郭章嗣,吴州鼎鼎大名的富绅,本将军自然听过。郭大公子我也见过,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怎么同为郭家的儿子,你就落魄成这个样子!”
郭蒙一听“郭大公子”就来气,咬牙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余素右手按住腰间佩剑,面露嘲讽,“哦,我想起来了。郭家是有这么一位公子,听说因为做了假账被轰出来了。啧啧。”他上前两步,左手掩住口鼻,慢悠悠道,“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你——”郭蒙大怒,刚要破口骂出来,身边传来谢棠一声嘤咛,“渴……”所有的怒火在顷刻间化为一片灰烬。
他可以一时意气大骂这人图个痛快,但不能不顾及义兄的性命。自己的这条命都是义兄救得,现在义兄危在旦夕,他不过是受人冷嘲热讽几句,有什么要紧!
他被缚在身侧的胳膊崩得如枪杆一样直,瞪着余素的眼睛几欲喷火,深深换了几口气,整个人终于软下来,“是,我就是那个因为做假账被赶出门的郭家公子。将军既然弄清楚了,可否放了在下和在下义兄。”
“放了你?你可想好事儿!”余素淡淡笑了两声,“吴州是此番水患的重灾区,又是瘟疫集中的地域,陛下点了钦差南下第一站就是吴州,足见陛下有多重视。为防止瘟疫进一步扩散,现如今吴州已经封城,所有人许进不许出。你既从吴州来,那本将军少不得要排查排查了。来人!”
身后两列士兵齐齐应声,声势浩大。
“把这两个人带去大李村。”
郭蒙心中不清楚余素和郭家有什么过节,但凭着他那恨不得剐了自己的目光也能推测一二,想来是老爹先前坑了他一把,如今把人家报复到自己头上了。郭蒙知道如果就这么被带走,没染瘟疫到最后也得是个死人了,尤其是义兄魏海还烧成了火人,这么一折腾焉有命在!一切的关节利害他一转眼就想明白了,可是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什么做不了,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们二人被官兵推搡着押到一个破旧的板车上,谢棠被车上放着的一块藤席裹住身躯。郭蒙觉得不吉利,把谢棠从里面扒拉出来。板车后面跟着的已经遮了口罩的士兵见此,立即拿绳子把郭蒙绑住,并堵住了嘴,然后又把谢棠卷起来。
一夜奔波,东方一线泛起鱼肚白,一行人过了重重关卡,停在了一个悄然无声的小村口。
晨曦中雾霭还未消散,隔着一层袅娜的雾气,郭蒙清楚的看见村口里围起来的高有二丈的栅栏,以及栅栏外面披甲执锐严阵以待的士兵。
“秦副将,这是哪里有人又染病了?”门口有个小将早已经见怪不怪,拿钥匙熟练地开门。
余素并没有亲自跟来,押送他二人过来的是余素身边副将秦启。秦启翻身下马,满是抱怨道:“碰见两个作死的,一个已经快不行了。将军说不必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好嘞!”
大门打开,立即有在此地驻守的士兵全副武装抬了两个担架过来,把郭蒙和谢棠一次放到担架上,运去村子里的祠堂。
这里已经有好多人了,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深深陷下去的眼眶大多合着,即使有一两个听到动静醒了,眼睛里也没有任何光彩。
士兵把二人抬到了祠堂门口,用脚踢开挡路的几个瘦弱孩子,熟练地把担架一翻,二人咕噜噜滚到地上。
谢棠的脑袋磕到地面上,蹭破了皮,额头上渗出了斑点血迹。此时她幽幽转醒,软绵绵的胳膊撑起半个身子,茫然看着周遭的一切,“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