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7章 ...
-
这是长大以后季唯一头一回看戚行知哭,他从来也不知道,戚行知能哭成这样,几乎要断了气。
男人胡子拉茬的,哭起来的样子太过狼狈,毫无保留的把心底的后悔和脆弱都摊开在他面前。
他无可辩驳,只求季唯一不要分手,别抛下他。
季唯一抬手帮他擦眼泪,滚烫的,几乎将他灼伤。
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这段感情里的恶人,他似乎从来都对戚行知付出的太少,他习惯成了自然,又明白得太晚。
戚行知不是真的十恶不赦,他比起许多人都要更有良心,所以他会为陶琛的付出触动,他会为那一点点动心,心虚地手足无措。
只是一时的心动,人之常情而已。
偏偏季唯知道了,偏偏他受不了。
陶琛于他和戚行知来说,本来就是个特别的存在。
说起来也讽刺,一切的开始是因为他,结束竟然也是因为他。
只是可惜了这些年的爱恨纠缠,都成了白费力气。
他以前知道戚行知对他好,是因为爱,可以后呢,那些好里面,掺着多少愧?
他记得一天,戚行知就愧疚一天。
这件事情就刺在季唯一心里,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因为天长日久就忘记。
感情是最容易被消磨的东西,更何况本身就有了裂痕,时间一久,只会生生熬成一对怨偶。
何苦呢。
所以,季唯一说:“行知,对不起,是我不要你了。”
戚行知听着,只觉得肝肠寸断,很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放在季唯一面前。
他声音里带着绝望,喊季唯一的名字:“唯一……”
季唯一被他喊的心酸,却哭不出来。
觉得自己这名字起得实在是不好,怎么偏偏就叫唯一呢。
戚行知,是你带坏了我啊。
……
竹马二十多年,情侣将近七年,戚行知总以为就算季唯一想要分手,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功夫能解决的事情。
或许多一天,或许多一刻,哪怕多一秒,他也能再多那么一些些挽回的时间。
他知道错的是他,可在季唯一说分手的第一刻,他也忍不住想,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他只是有那么一点心动。
可也只是短短的一刻而已,紧接着,他想的更多的,还是季唯一如果真的要跟他分手怎么办。
他知道季唯一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真的害怕。
分手了,季唯一要怎么办?
这些年了,戚家那边的态度其实软和了不少,虽然还是不能敞开接受,但到底默认,但季唯一……
他当年一句是是“我带坏了行知”,弄得自己到现在都进不了家门。
季叔接受不了的不只是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这回事,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他儿子却带坏了别人家的孩子,他怎么受得了。
从小到大季唯一惹祸了,都是戚行知给他背锅,就是大人发现了,戚行知也抵死不认。
可明明这件最出格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啊……是他啊……
但季唯一走的太干脆了,好像只是戚行知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带走。
戚行知望着空荡荡的家,茫然地想,他连猫都没带走,他真的不回来了。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他分手。
……
季唯一是逃走的,自己连夜上的飞机,谁都没有告诉。
跟戚行知分手,对季唯一来说并不只是结束一段感情那么简单。
长时间的恋爱大抵都是如此,更别说戚行知和他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他们似乎是从人生的最初就存在在彼此生命里的。
多年下来,他们两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再也牵扯不清。
也是此刻回头再看,季唯一才发现,原来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在围绕着戚行知展开。
他要忘掉,要丢掉的,是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作息,习惯,朋友,甚至是他自己。
季唯一就是这么生生的,把戚行知从自己生命里挖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头也不回。
他其实是害怕,害怕自己一时心软,就真的说出会原谅戚行知的话。
说原谅很容易,但要做到就太难了。
他原谅不了,他怕到最后,真的就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一切的纠缠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只会徒增痛苦,这样结束就好。
重新开始其实比想象中容易,新的房子很快就找到了,精装修,拎包入住,只要钱到位了,什么都不需要他操心。
只是这样一来,空闲的时间就显得太多。
季唯一开始失眠,他是本来觉就浅的人,现在却是彻底的睡不着,有时候只是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等回过味来的时候,天边都开始泛白。
季唯一也不想这么虚度光阴,所以睡不着的时候,就画设计稿子,之前是整夜的失眠,后来就是整夜的工作。
累了就睡,醒了接着画,开始时候倒是挺管用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连累到整个人都虚脱了,却还是睡不着。
季唯一觉得自己其实已经不难过了,可就是睡不着。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自己的呼吸都成搅散睡意的罪魁祸首。
因为总是失眠,睡觉也不再是放松的方式,而成了一种负担,每每到该睡的时候,季唯一就紧张,精神紧绷着害怕即将迎来有一个无眠之夜。
但越是这样,就越是睡不着。
整个人的精神像是绷紧了的弦,随时都可能会断似的。
他还像是有了幻听,总觉得电话铃声再响,害怕是戚行知给他打来了电话。
可号码他早就换掉了,新号码除了工作室的合伙人,谁也不知道,戚行知更是无从得知。
所以每次心悸着仔细听,发现都是自己的错觉。
季唯一无从得知别人的失恋分手,是否也都是这样的伤筋动骨,可他却深切的感觉到被掏空了躯壳里的全部。
剩下的只有这个不愿意休息的大脑,满是疲惫。
季唯一在黑夜里将脸埋进膝盖里,他明明已经不难过了。
真的不难过了。
他想,一辈子太长了,长到失眠的夜晚都那么难熬。
……
季唯一认识肖涵,是在跟戚行知分手两年之后。
这两年里他没有回过家,没有踏足过跟戚行知有关的城市,他有些怕面对当年那些已经作废的海誓山盟。
所以他就这么在外头飘着。
两年时间,他在业内声名鹊起,季唯一这个名字成了金字招牌,时尚圈本来就声色犬马,更何况他又是这样年轻好看。
太多的人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朝他涌来,所有人都当他要醉在这片浮华里。
可季唯一没有。
他不清高,他理解别人的生活方式。
高强度高压力的生存环境之下,性是很好的发泄途径,而且是相对来说要安全的一种。
但季唯一不喜欢,说到底,他其实有些难以想象跟戚行知以外的人,有那样亲密的接触是什么感觉。
所以两年之后他仍旧是单身,被合伙人说像是个清修的教徒。
季唯一觉得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要是转头又谈恋爱,哪来的功夫在这拼事业。
合伙人当然是巴不得季唯一能继续拼事业的,最开始几年那种摊子还没收拾完,季唯一就要飞回恋人身边的情形,他真是不想再看见了。
只是季唯一只有一个,累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该给季唯一放的假,还是要放,合伙人多少知道他的情况,甚至挺贴心,问:“给你定个海岛游?”
季唯一拒绝,结束手头的工作之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房子是新买的,带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烟火气。
但季唯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只是仍旧失眠,大半夜还是睁着眼。
季唯一刚结束了一段忙碌的工作,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工作,却也觉得漫漫长夜是在难熬。
好在这个点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切精彩才刚刚开始。
季唯一很少参加同行们的娱乐活动,但他出现便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要不是他一贯都太过无趣,众人怕是要更热情上几分。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每次来都是坐角落自己玩,过了开始那阵热络劲之后,就又是他自己一个人坐着。
季唯一很享受这种热闹,这让他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平静,觉得安全。
肖涵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拿着麦克风就站在季唯一面前不远的地方。
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精气神跟周围人那种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样子很是不同,他像是注意到了季唯一在看自己,就回了他一个笑。
一个浅浅的,有点孩子气的笑,带出来一点羞涩。
肖涵唱了首很温柔的歌,声音干净的像是潺潺的地溪水。
他唱得太好,歌词恰好触动人心,少年人的眼睛又太过清澈。
季唯一就静静地看着他,一直看得他朝自己走来,才回过神来。
肖涵又笑,有些局促的样子,不太自在,像是怕自己会错了意。
季唯一缓缓地眨了眨眼,才问他:“那歌叫什么?”
满室嘈杂,肖涵听不清,只能凑近了。
季唯一就又问了一遍,然后才听少年在他耳边说——
“慢慢喜欢你。”
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