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套》南左

125、缝合线

　　整个话筒里都是自己的声音，以及对方沉默又加重的呼吸。
　　我并没有在句子里多添了周雅的爷爷奶奶，和她的姥爷姥姥之类，自己也同样并没有带了以前的私心，那都是必须考虑和选择的问题，她明显逃避不了，

　　“选择？选择谁？你一直在夸大其词。”
　　“你说，我听着，继续吧。”
　　郑嫣后面还有话，
　　“你说是为我好，可我已经没在和他联系了，他也答应过，只要我不去报警，他以后再也不会过来找我和小雅，所以我何必呢，何必去把人逼到让自己也没了选择的退路，......，我知道你是警察，你更崇尚法律和公平正义，但你又不是我，你压根就不会理解我当初和现在的难做，那不是选择，你这是在逼我。”
　　“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问你的。”
　　口气里开始退缩了，却也已经惹恼到了对方，
　　“郑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信法律么？”
　　“我，我不能不信，我是法律的执行者，如果我都不信了，那么谁也还能信呢。”
　　“你信，我不信，早几年前！不！是十几年前，法律就该保护我和我的孩子，但他并没有，”
　　这能怪谁？谁也不知道，谁也回答不了，更不能去责怪，那毕竟是一个母亲的为难，以至于如今自己也没了话，
　　“法律啊，你们警察啊，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但现在也不晚。”

　　末了，我最后想了想，便又问，

　　“你要不要我帮忙把你女儿的事情让警察好好查一遍，不牵扯谁，就当查一查曾经让你女儿提心吊胆那么多年的人是不是真的已经死掉了？.......，你也不用怕，就算是你老公做的，那应该做得天衣无缝，我觉得警察即便是调查下去也只不过是那个人病死，或者出了意外死掉而已。”
　　自己仍然带了点私心，哪怕我是如此说，可心里也想借此把郑嫣的前夫给牵扯进去，毕竟那么大的一起人命案子，警察一旦开始彻查的时候，怎么会查不出来，不过我最初问完还以为对方并不会答应，然而没想到郑嫣同意了，只是这样的同意未免太过于敷衍，
　　“随你吧，我不想说这个了。”
　　一直都在问她，她也想到了问我，
　　“你刚才问了我那么多，我是不是也可以问问你。”
　　“可以。”
　　“那你有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我总不能一直让你开解我和小雅吧，......，人得回报给帮助过自己的。”
　　我有点想说，只是又想了想，最后索性也跟郑嫣说起了自己的事情，特别是关于“她”的，或许那两个人都是女性，郑嫣应该有我没有的办法吧，
　　“有吧，前两天我在相亲，我妈给我安排的。”
　　“这个你已经说过了。”
　　“是啊，可这个是后果，前因我没说。”
　　到了此时此刻，自己反又不想说了，人就是那么复杂，往往想不到自己后面的所做所为。

　　我开始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一般，但郑嫣等不及了，或者她一直都没有耐心，

　　“还有么？为什么不说你的前因了？”
　　“没什么，我需要回忆一下，另外组织一下语言告诉你。”
　　“那又不是面试，你还是直接说吧。”
　　“也好。”
　　在接上下一句时，自己换了一口气道，
　　“我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和某一个女孩子恋爱过，后面出了点事情就分开了，现在她又回来了，我妈怕我和她破镜重圆，所以就先让我找个女朋友，断了我和她的最后一丝可能。”
　　“那你怎么看？你觉得她过来是为了你么？或者你对他还有没有抱着重新再来的念头？”
　　“完全没有！”
　　我说，说得很笃定，也非常斩钉截铁，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早有打算，那哪怕现在碰到了，你仍然坚持着你自己的决心不就好了么？”
　　可惜怎么会这么容易，
　　“没那么简单啊，我不说别的，光凭我自己这些年来所了解的她来说，这一趟她过来，事情不会很轻松就能解决的。”
　　说完我再细细一想吧，对方又跟郑嫣差不多，都是一达到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以及性格。
　　她这么多年了，估计也还在恨我吧，恨我当初为什么就不肯听她的，只是她想让我听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
　　正是因为这样，如今的自己才能那么问心无愧地去回应郑嫣给我的问话，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或者是辜负了她什么？你别忘了，任何一个女孩，甚至是男人，除非是被对方伤得很深，不然不会这么念念不忘。”
　　“她不是念念不忘，她只是不肯认输，特别是我先放的手。”
　　“那不也一样么。”
　　对方反问道，自己挺早就不理解了，
　　“怎么一样？”
　　“你好好想一想，如果她不爱你，不在意着你的话，那她还过来干嘛，不管是谁先放的手，对于你和她共同的目的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并没有想过那样的目的。”
　　“你现在这么纠结，甚至还能听从你的父母去相亲，更害怕之后和她见面，那样的反应难道就不是你对她也还有一点不忍心的感情么。”
　　这句话里提到的不忍心，自己倒也承认，
　　“我承认对她有点不忍心，可那种不忍心只是我怕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又变得伤心难过，毕竟以前我也曾爱过她。”
　　“那你就不去怀恋，不去相见，即便是最后遇见了，你也可以装作熟人般地对待，不去许诺，更不去讨论以前，我看她也应该没有其他好办法了吧。”
　　郑嫣是以自己的性格和做事行为来替某个人回答，以至于如今的答案未免有点不太实用，就像我后面问她，
　　“你再遇到你前夫的时候，你能不能做到像话里一样毫无情绪波动去跟他打招呼？”
　　“我和他已经结过婚了，更有过一个孩子，反正这辈子是牵扯不断了，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一场再正经不过的恋爱，哪怕最后分开了，都不需要像我那么愧疚，甚至是难受，......，我刚说的愧疚和难受，只是对于我女儿的。”
　　她说完就补了一句，大概是怕被有心人给理解错了。
　　然而郑嫣不知道的是，我的事情反而比她自己的更要复杂，
　　“哎，我也曾有过，一个，一个，哎，。”
　　声音中多次试图解释，可后面的嘛几个字终究无法顺利地吐出口，不过话筒另一头的人儿都已是给我补完整了，
　　“一个？孩子？”
　　“是吧。”
　　“我的天！你多大有的？都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就弄出孩子来了？！”
　　突然一大堆的疑问扑面而来，自己听得脑袋有点大，
　　“没有，孩子早就已经没了，......，这事有点乱，我一时半会儿地也说不清楚。”
　　开始有点打退堂鼓了，
　　“我也不需要听你从头到尾地说来，就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具体说说孩子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不推脱责任，孩子出生也有我的错，但那个时候该做的我都做了，孩子没活下去，她也跟我散了。”
　　“怎么没活下去？”
　　“先天性的早产儿，实在太脆弱了，当初她和我也要强，不肯向家里伸手，孩子只住了医院几天，她就把孩子带回来，当晚人就不行了。直到现在，我妈也还在怪我和她，毕竟要是跟我妈说了，这个孩子没准就能活下来。”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现在算算吧，也得有三四岁了。”
　　我不禁哑了声音，口气里格外悲伤和难受，大概所有的失去最亲的人都是一样的难受，郑嫣同样明白，因为她也是个有母亲的人。
　　我想，此刻里她应该看了看另一个房间里的周雅吧，
　　“你们那个时候确实不该硬气，对于孩子生死存亡的选择，你们压根就没有选择，就这么一条路，朝父母要钱，我也奇怪，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孩子的生命竟然比你们所谓的自尊还重要？”
　　“那不是自尊，那是害怕，我们还小，就弄出了这种事情。我和她都怕，怕被父母责怪，……，你不清楚，我和她担心的。”
　　“担心什么？担心又有用么？你们太像孩子了，做事都不成熟。”
　　说到底吧，就是没有责任心，和不成熟的表现，
　　“那个时候谁也不能要求我们太多，我没有主意，她更没有，但她又喜欢用她自己的办法去压着我，谈恋爱的这段时间里来，几乎都是她在主导。”
　　“你是不是也早就有打算跟她分手了？”
　　郑嫣问到了点子上，自己确实有过打算，
　　“是啊，不过发现她怀孕之后，我就没再想过了。”
　　“那后来孩子没了，你们怎么就没在一起？”
　　“我反正是仁至义尽了，我当时陪了她好一段时间，本来我是要回Z市的，也为了她才去考了你那儿，等她都恢复好了，我又提了结婚，结婚她一直跟我吵，吵得我很头大。”
　　“你们两吵什么？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
　　“都有。”
　　我又想了想，再多加了几句，
　　“主要是她喜欢胡思乱想，每天都担心我不要她了，讨厌她了，还有莫名其妙怪我和跟我吵架，一天两天也就算了，一直这样我真的很累。”
　　如今也同样觉得累，然而对方却提了一个可能性，
　　“你别忘了，她可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没准她得了产后抑郁呢。”
　　“哈，我没考虑过。”
　　“所以说啊，你们男的不怎么负责任，只顾着自己当时爽，对于我们女性，你们爽完就不去记挂了。”
　　“啊？”
　　我心里想，别把我也一起扯上，只是再回头一想吧，自己还真没资格说，于是便生硬得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