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套》南左

123、缝合线

　　“小雅，如果你没有十成的把握能面对如此多的人时毫不心急和焦虑，那么我就没办法同意你去学校里上课，你要知道，你的问题让我没办法对你有丝毫的放松，否则就是在害你。”
　　“我知道，郑黎哥，我真的好了，你要不信，等我过来后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我没不信，但这个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就像一个人正常的反应，你对某些事，某些人恐怕会控制不住地产生一些悲观或者是负面的想法和行动，我不敢赌，为了你和你妈妈，......，你要明白，这个事情可不是开玩笑。”
　　自己有点过分般地再三强调，听得周雅也有点头大了，
　　“我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我真的很想去，那么多年了，我都只能自己一个人，......，郑黎哥，他们说我有病，我不想自己有病，我好孤独。”
　　“哪来的病，你的那些情绪，我们每个人都有，只不过你是无法控制自己而已，这又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既然你无法控制住，那也可以通过我来控制，只要你以后心里一难受，或者是想到了什么就赶紧给我打电话，知道么？别忘了啊。”
　　“我不会想了，人不是得往前走么？以前我姥姥经常说的。”
　　不过这样可能么，我无法按着对方的意思去保持一个很乐观的看法，因为周雅此时此刻的声音，和她说话时的情绪，都没办法为以后作为参考，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人要往前走，一些事情也是忘不掉的，你把那些事情想得未免太过于简单了。”
　　“可我现在不难受啊，你提起来的时候，我真的不一点都不难受。”
　　对方想说服我，我也被说得犹豫了，因为那是周雅想要自救的事情，她渴望自己变好，变得能够融入人群，自己按理说应该支持才对，可我的担心实在多于周雅的兴奋，毕竟若是对方再受到伤害那么我也会自责不已，
　　“小雅，我懂，我懂你的心情，但不管怎么样，我都需要在十成的把握之下才能对你松口，........，你要明白，下一回，就没有我了。”
　　话里提到的是跳楼的事情，自己救了她两次，说真的，人也被弄怕了，
　　“我可能是心硬吧，也说不出什么对你好的话来，只是你要上学的事情，所有在乎你的人都得好好考虑一下。.......，周雅，你对男的怎么看？特别是中年人。”
　　为了不解释得太绝对和太清楚，我便用了很模糊的释义。
　　刚才提到的中年人，就是一个自己弄得很模糊的概念，周雅以前接触的差不多都是自己身边熟悉的人，不管年纪大小，所以她才不会让自己害怕，可我担心万一周雅一进入到社会，突然间碰到某一个和过去曾伤害过他的人差不多的面孔，那么周雅是不是，会做出另一些我无法预测的举动，这样的结局自己必须要考虑到。
　　然而随后对方给了我一个“类似犹豫”的答案，
　　“我，我也经常见我妈妈的那个王叔叔，一开始有点怕，后面我就，开始不怕了。”
　　“王叔叔是谁？”
　　我猜测是司机，却莫名其妙地有点小吃醋，
　　“是我妈妈的司机，他也能算是中年人吧。”
　　“算吧，但不一样，你得知道社会人复杂得很，不会像现在那样都对你好，我怕你会，”
　　“我不会，”
　　“等你到了后，我再跟你好好说说吧。”
　　彼此互相打断了各自的声音，继而又问起了另一些事情来，不过周雅不管我怎么扯开话题，她都会提到上学的事情，也许是对方知道，自己要是想去上学，必须要经过我这一关，因为郑嫣如今信任我，周雅也信任我，

　　“等你过来了，我带你去海边看看，现在的Z市，正好适合去海边玩，....，对了，小雅，你喜不喜欢沙子？我可以带你去玩沙子，还有去看海洋生物标本。”
　　“喜欢，郑黎哥，你说的那些东西，好像学校里也有。”
　　“是吧，是有。”
　　“我也可以到学校里去看。”
　　“周雅，不是我不让你去，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心理医生，你刚刚平复也没几天，我知道你急，但我问你，除了我之外，还有你妈妈之外，你能不能像对我这样跟别人说话。”
　　想起第一次见面来，不管自己怎么问，她都不愿意说，后来熟悉了，她也信任我了，才会像如今那样完全不设防地全都告诉我，
　　“我会努力的，既然能面对你，那也同样能够去面对别人。”
　　“这也是需要一步一步来，你现在恐怕不能直接去接触到很多人，我需要给你制定一个计划，你得按着计划来。”
　　“要多久？”
　　“那得看你自己接受得时间了，我也一样希望你能够接触到社会，毕竟你那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郑嫣替周雅考虑过很多，可都由于周雅的问题导致了一切都没法实施，我如今也同样，因为担心太多，思考太多，实在没信心去放手，就像那一份责任在我身上，如果后面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没有原谅自己，这样的结果并非只是猜测，不久前我就曾带过周雅去Z大，当时就吓了自己一跳，既然已经有过如此的经历，那么说什么我也不能掉以轻心。
　　更何况，对于抑郁症，往往最可怕的不是在发病前期和过程，是在病快要结束，或者是病人误以为自己已经结束的时候，
　　“我会给你一个计划的，你按着我说的去尝试，不过不能急，一步一步来，你也还小，在家也可以让家庭老师教，等你能接受得一切的时候，再接着去上学，你妈妈也应该能同样这样的做法。”
　　“可，可是还要多久？”
　　时间是最不能预测，却也是最宝贵的东西，我说不出来，更回答不了，于是自己便敷衍道，不过说出口后却成了另一种的保证，
　　“肯定不会太久，你需要慢慢地适应。.......，小雅，任何地方都有不好的人，哪怕是学校里也不例外，那儿有很坏的人，我就是怕你毫无准备地进去，最后反而伤到了自己。”
　　如今倒成了，周雅在迁就我，而她接下去的口气里，就已经有点颤抖，我也正想停住之后的问话，却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一句时，周雅手里的电话被人给夺走了，紧接着就是一句很生气地问询，
　　“你是谁？！”
　　郑嫣应该不知道是我，以至于现在的问话里带着一丝愤怒，还有很不友好的态度，
　　“是我，”
　　“你在干什么？怎么把小雅给逼成这样了。”
　　“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小雅想要去上学，这样的话她势必会接触到很多很复杂的人，我需要评判她的心理和情感的接受能力，如果不行的话，我只能让她缓一缓。”
　　“要去上学？什么时候的事，你有跟她说什么了？”
　　自己一听，感觉里外不是人，但那一头的周雅替我解释起来，我听了一个大概得声音，
　　“妈，不是郑黎哥说的，是我自己提起来的。”
　　接下去便是郑嫣的询问，
　　“你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去上学？在家不好么？还是因为我？”
　　“没有，我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跟以前一样，活得乱七八糟，完全没有希望。”
　　她选择去公安局报警，其实不管最后报没报成，她都已经和过去告别了。
　　周雅获得了新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沉默又软弱的女孩子了，以至于此时此刻里她和自己母亲的对话中，都带着某一种毫不退缩和害怕的模样，然而正是这种，在我听来也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郑嫣，她们母女两，大概都是同一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