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意［星际］》不准成精

47、47

　　“他说这里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很漂亮。”

　　“离开医院后，他希望我能带他来这里看看，我就带他来了。”

　　图拉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已经压抑了很久，终于在今天找到了一个倾听者。

　　“那天他很开心。”

　　“实验之前，我答应他，以后会经常带他来这里。”

　　图拉沉默片刻后继续道：“但是，我没有做到。”

　　“这怎么行呢。”

　　“我怎么能够失败，我不可以失败。”

　　机械的电子音渐渐变低，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般。

　　“我不能失去他。”

　　钟奕静静看着他。

　　图拉的“头部”突然转动了下，好像“看”了钟奕一眼。

　　“你在可怜我吗？”它问。

　　钟奕说：“也许吧，但你不值得被原谅。”

　　图拉停顿了一下：“我为什么要你原谅？”

　　它转过头，“看”向远处的灯火。

　　“我只想要他回来。”

　　钟奕皱了皱眉，图拉虽然觉醒了人工意识，但显然道德阈值极低，一切行动都以目的为导向，只对小男孩连翌有感情，其他人在它眼里恐怕连蚂蚁都不如。

　　“即便他回来了，看到你做得这些事，你觉得他能接受吗，他不会感到害怕？”

　　图拉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那就不让他知道。”

　　钟奕笑了：“怎么，你要把他关起来，断绝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为什么不行？”图拉的声音毫无波动。

　　“我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一切，我会给他造一个大房子，学校、电影院、超市......任何东西都行，他不需要出去。”

　　钟奕被逗笑了，笑完后心中又升起一股凉意，他知道图拉没有开玩笑，它能做到，甚至还在认真地思考方案。

　　不过他突然感到有些荒谬，小男孩已经死了，回不来了，他们说得这些都没有了意义。

　　图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在钟奕怀疑它是不是离开时才再次开口：“你和他真像啊，就连名字也那么像。”

　　电光火石间，钟奕脑中闪过什么。

　　难怪，难怪他第一次看到小男孩时会觉得有些怪异，回想起来，小男孩确实和他长得很像，可能是当局者迷，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图拉一连串的奇怪行为也有了解释。

　　“可是你不太听话，”图拉说，“没有小翌乖，他很听我的话，很依赖我。”

　　“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变得听话的，就像那些人一样。”

　　钟奕看了图拉一眼，目光有些怜悯。

　　一团深灰色的雾气突然凭空出现，将钟奕缥缈的躯体笼罩住。

　　钟奕心中微动，正要按照计划行动时，突然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手，看向图拉：“你还想再见他一面吗？”

　　灰色雾气瞬间凝住，停止了流动。

　　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响起：“你能让我再见到他？”

　　钟奕点了点头，图拉的所作所为十恶不赦，但死刑犯尚且有顿断头饭呢。

　　“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能成功。”

　　上一个梦境里，钟奕拆穿图拉的身份后，化为数据流强行侵入了图拉的意识中，想借此清醒过来，最后也成功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意外收获，他在图拉浩如烟海的数据流中感知到了一抹奇怪的意识，十分微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起初他并没有在意，直到来到这个梦境后，才知道那抹意识的主人是谁。

　　显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图拉并没有发现这点。

　　他抬起右手，召唤出蓝色弧光，落到了身前的空地上。光线交织变幻，逐渐扩大，慢慢化为了一个人形。

　　蓝光消失后，原地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表情还有些懵懂，好像睡了很久一般。

　　他眨了眨眼，看清身前的机器人后，眼眸一亮，向前跑了两步：“图拉，是你吗？”

　　从小男孩出现的那一刻，图拉就好像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小男孩停在面前，才转了转头，蓝色的屏幕开始滚动：“小翌。”

　　钟奕有瞬间的失神，虽然声音不一样，语调也不一样，但这声“小翌”还是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某个人。

　　小男孩抱住了图拉有些冰冷的身体：“图拉，我好想你。”

　　“爸爸说你零件坏了，拿去修了，怎么一直没修好，你都不来看我。”小男孩抽了抽鼻子，小声抱怨道。

　　不知道是不是这抹意识太过微弱，小男孩的记忆似乎已经不完整了。

　　图拉顿了下，僵硬地抬起合金右手，放在了小男孩的发顶，轻柔地动了两下，“对不起。”

　　小男孩将它抱得更紧，“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图拉将小男孩抱了起来，让他背对着坐在自己的合金胳膊上，转身面向远方璀璨的灯火：“漂亮吗？”

　　小男孩兴奋地惊呼一声：“好漂亮啊。”

　　他兴奋地四处张望着，过了会儿，有些疑惑地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绚烂的灯光倒映在小男孩漆黑的眼珠中，映衬得黑色眼眸漂亮灵动，也映出了里面满满的亲昵和信赖。

　　过了很久，图拉才再次开口：“是吗，那我给小翌放首歌吧。”

　　蓝色的屏幕滚动了两下，一首欢快的童谣响起。

　　小男孩高兴地跟着哼了起来，哼了一会儿问图拉：“我唱得对吗？”

　　“对的，很好听。”

　　……

　　两人亲昵地说着话，就像世间任何一对母子，或是父子。

　　说了会儿话，小男孩揉了揉眼睛：“图拉，我困了。”

　　图拉头部的蓝色屏幕闪了闪：“很困吗？”
　　它换了个姿势，让小男孩趴在他的肩膀上。

　　小男孩抱住图拉，半闭着眼：“有一点。”

　　图拉继续寻找话题：“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孩有些困倦的声音才响起：“我想想......”

　　图拉执着地又说了一会儿，直到再也得不到回应，才停下不做声了。

　　小男孩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缓慢。

　　图拉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才低声道：“他要走了吗？”

　　钟奕感知片刻：“还有四五分钟吧。”他停了一下，“你不把他叫醒吗？”

　　图拉的合金胳膊小心收拢了些，声音很低：“不用了，他困了。”

　　又过了一会儿，小男孩的周身开始溢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

　　图拉的胳膊又收拢了些。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男孩半睁开眼，迷迷糊糊道：“图拉。”

　　“我在。”

　　小男孩胳膊收拢，紧紧抱着图拉坚硬的脖颈：“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图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话算数哦……”小男孩呢喃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慢慢化作光点，消失在了空中。

　　直到怀中空无一物，图拉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

　　钟奕耐心地等在一旁，过了很久，才听到图拉再次开口。

　　“谢谢。”

　　钟奕挑眉：“顺手罢了，不过你别误会，今天我不会放过你。”

　　图拉轻笑一声，沉默片刻后说：“上次答应他的没有做到，这次我不能再食言了。”

　　接着，在钟奕微微睁大的瞳孔中，图拉也慢慢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不等钟奕有所动作，地面一个震动，梦境开始分崩离析。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奕快速扫了一遍，已经搜寻不到图拉的意识。

　　再睁开眼，又回到了地下室。

　　卓钦靠在墙边坐着，他枕在卓钦的大腿上，一只手还被人握着。

　　见人醒了，卓钦微俯下身，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有没有哪里不适？”

　　钟奕摇了摇头，借着卓钦的力道坐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天花板突然一阵震动，扑簌簌地往下掉灰。

　　卓钦的手环急促地响了起来。

　　接通后，格外嘈杂的背景音中，霍弗声嘶力竭地吼道：“殿下你们还有多久，那群人突然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