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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道统之争 ...

  •   眼看夜月离去,朝昭本要立刻追击,却被师妃卿阻拦。朝昭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师妃卿突然柔声道:“你先莫急,我察觉到后屋内似有三人的轻若呼吸声,或许是你家人也未可知。我们先去查看,即便不是,她会再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们再以隋珠换回你的家人。”
      有师妃卿在旁,朝昭感觉自己焦急浮躁的心在渐渐安定下来。下意识点头表示同意。师妃卿见她仍旧一副失神难过的样子,黛眉轻蹙,收起长剑,上前牵起朝昭往后屋走去。
      朝昭茫然跟随着在师妃卿身后。她不敢想象,如果待会见不到自己的家人,又或见到他们,但却已经惨遭……,她现在心中满是害怕、不安、伤心。及至后廊,才蓦然发现一只清凉柔软的玉手正牵着自己,透过指间的微凉之感,朝昭感到自己所有的焦躁正被眼前这个人一丝一丝抚平。若是没有她在,自己现在是否早已崩溃了。
      朝昭随着师妃卿来到后院侧屋。及至门前,朝昭突然止步,犹豫不敢进去。师妃卿知晓她的担忧,也不迫她,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她。
      朝昭忽地抬头强颜笑道:“你会不会笑话我胆小,走到这里,却不敢进去面对真相。”
      师妃卿神色平静,眸光深沉,教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透过掌心传来的暖意,朝昭感受到对方的信任与关心。
      朝昭放下心中不安,长呼一口气,目光坚定道:“在越西城,我说过,事到临头,与其退缩,不若反迎上去。怎地才隔一日就能忘了呢?我们进去吧!”
      进入屋内,朝昭发现地上趟有三人,正是自己的家人。慌忙冲上去查看。所幸他们只是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不过朝昭仍不放心,还是要替他们仔细检查。再三确定家人真的无事后,朝昭才放下一直紧绷的心情。

      夜月自前日现身之后,这两日再未出现。但朝昭仍旧不敢大意,害怕夜月突袭再次伤害家人,故而一直守在家中。师妃卿倒也在她家安住下来,也未提赴京之事。
      傍晚,朝昭一人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想着这些时日来的际遇,思忖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履行吴前辈的嘱托。不免又思及前日夜里与父亲的谈话。
      原来前日救醒家人后,朝昭不敢将水笙身份告之,只好编了一个借口想先把父母糊弄过去再说。但哪知朝父知晓她未说实话,只是当着夫人和师妃卿的面,并未拆穿她。
      当日夜里,当朝昭正在自己屋中思忖今后的安排,朝父倒是突然到来。
      “我曾告诫过你,不要插手江湖斗争,看来你出去之后,倒是将我说的话全忘了。”自记事以来,父亲从未对自己如此严厉过。朝昭一时被父亲的严肃吓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回应。
      看到女儿的可怜模样,朝父不忍再迫她。长叹一声,道:“起来吧。我不怪你。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朝昭不解其父之意,仍旧跪着不敢起来。朝父见她这委屈模样,本来想教训她的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了。再次叹道:“起来,我又不是审问犯人,跪着干嘛。莫非你还要我这个老头子亲自扶你起来。”
      “孩儿不敢。”朝昭连忙从地上站起。
      朝父坐在一张椅子上,道:“坐吧,有些事或许也该让你知晓了。”长叹一声,又继续道:“水笙是魔门的人吧!”
      朝昭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结巴道:“您、您,是如何知晓?”毕竟连自己都是才发现的。
      “唉!她委实隐藏的太好了。若不是她前些时日离奇失踪,今日又发生这事,我怕也不能察觉出来。”朝父深叹一口气。继续道:“想不到晏越瑶竟然培养出了如此厉害的传人。”
      听父亲这话,好像他也认识魔门的人,而且还是其中的领头人物。朝昭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父亲。
      “我知晓你心里定充满了许多疑问。不要担心,爹会告诉你的。”朝父透过窗户,望着夜空里的那轮明月。叹声道:“因为爹也曾是魔门之人。”
      “什么?”朝昭被这个消息完全震惊了。“怎么会?”她完全无法将眼前慈眉善目的父亲和传言中残暴不仁的魔门妖人形象联系在一起。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爹确实曾是魔门之人。”
      “那娘亲?”朝昭支吾道。
      “你娘亲只是一个普通人,和魔门没有任何关系。我与你母亲相识之时,已经离开了魔门。”朝父接口道。
      朝昭疑问道:“那您,怎么?”
      朝父笑了一下,道:“你想问我为何离开了魔门?唉,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那时我不过二十出头,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壮大圣门。”
      朝昭突然打断道:“为何您一会称魔门,一会儿又称圣门。”
      朝父轻笑一声,道:“你想是听过近来的江湖传言吧!那你该知道忘机子和天一宗了。其实圣门最早就是天一宗。忘机子就是我们的首位宗主。”
      “啊,这,怎么会。”朝昭显然被这个消息惊住了,自己居然会和传说中的人物产生某种联系,这种感觉真是古怪至极。
      朝父继续道:“自忘机子逃到秦国后,天一宗势力大弱,一方面要应对楚国的抓捕,另一方面又要面对秦国本土宗派的挑战。为了保住天一宗的传承和壮大,在忘机子离去后,继任的新宗主采取联和其他在秦国不得志的能人异士共同发展的策略。而在我们联和的人中就有一个叫李斯。”
      “李斯,那不是秦朝的丞相吗?他怎么会和天一宗扯上联系?”朝昭惊呼道。
      朝父稍息一会儿,复道:“李斯是楚国上蔡人士,在楚国之时私下就曾与天一宗有过来往。后来他到秦国谋仕,但一直无人赏识。当时的天一宗在秦国也属于外来小宗派,要想在秦国发展,就必须吸引优秀人才。当时的宗主找到了李斯,说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条件自然是李斯得势后,要帮助天一宗成为第一大宗。
      李斯胸怀大志,却怀才不遇,难得见天一宗肯如此鼎力相助,且此前又曾在天一宗受过学,因此两人倒是一拍即合。此后,天一宗倾所有势力相助李斯,并替他暗中铲除对手,为他的各种新政造势,李斯终于得到秦王政重用,官拜廷尉。
      一个人的权力越大,而又不受节制,那他的野心也会更大,也更不愿意屈居人下。在秦王一统七国后,李斯官至丞相。此时的李斯早非当日在咸阳城无人问津的落魄书生。他已越发不能忍受除始皇外,还有第二个人能暗中操纵他。
      因此,他怂恿始皇,今上一统七国,成古今未有之大事。然统一易,治理难。七国分裂,百家争鸣,已超百年,致使万民思想各异,实不利于我朝千年稳定。我朝自孝公改革,推帝王之术,崇法家。今上推郡县制,各地皆有人反对,更有甚者密谋重启分封,实则是其余各家不服上尊法家思想,故而私下谋逆。故臣死谏,求上为保万年之治,废除其余各家,以全万民思想。
      始皇采纳了他的意见,才有了后来的“焚书坑儒”。表面上此举是直接针对儒家,但事实上除法家外的诸子百家,皆受其害。天一宗最早奉行的是极情极性,认为人是万物之灵,应当释放自我的天性,从心而为,随心而事。与法家重行赏罚,严守法令的思想相违背,再加上李斯暗中推波助澜,天一宗当时遭受朝堂巨大打击。这也是天一宗最早在道统之争中的一次落败。
      在天一宗遭受对外打击的同时,派内也开始分裂。可谓外有大患,内又兄弟阋墙。在这一番巨变后,天一宗内部思想也开始发生分裂。一派仍旧主张原来的宗法,坚持极情极性,追求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而另一派则主张绝情绝性,视万物为刍狗,真正的超脱万物,不受外界影响。他们主张打击报复,凡是对本派不利之人,绝不留情。
      在当时内忧外患的情形下,很多人选择了后一种思想。天一宗自此开始分裂。这一派开始从事各种暗杀活动,报复李斯。也是那时候开始逐渐有人称天一宗为魔门。
      后来这一派系之人又勾结上了赵高,陷害李斯谋逆之罪,最终使得李斯被诛。在赵高的扶持下,天一宗又开始兴起,但却成了无恶不作的代名词,反倒是魔门的称谓被人记住。但是在内部,对这个称呼却不认同,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推行天理,反而自称圣门。”
      听到这里朝昭恍然大悟,为何常平此前会自称圣门子弟。
      又听朝父继续道:“但赵高不过是狡诈贪图享乐之辈,圣门与他合作,无异自毁名声。自汉高祖刘邦一统后,对赵高党羽进行诛杀,圣门自然也牵连其中。幸好后来文景二帝,推行黄老之术,无为养生,对其他各派倒也宽容。圣门趁此机会再次发展起来。
      就在圣门以为自己可以再次光宗之时,结果武帝继位,采董仲舒之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圣门再次被视为邪说遭到清除。而后来帝王无不继承武帝政策,崇儒推礼。
      要知圣门尊崇极情极性,视礼制为人的最大障碍框架,自然冲击了儒家以礼为本的根基,免不了被朝廷所驱逐。自此,圣门弟子全部转于暗中活动。
      由于外人并不了解我们情况,又见我们总与邪魔小人为友,行径诡秘,思想也不容于正道,更是将我们视为魔门妖人。圣门弟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光复门楣,重现天一宗的盛威。
      可惜,几百年来,圣门被黑白两道斥为邪魔,同时又内斗不断,想要光复圣门怕是难矣。”说道最后,语气中满是伤感无奈。
      朝昭终于明白为何武林一谈到魔门便不齿了,想来除了魔门自身的行径外,这思想也是很大的障碍。毕竟当今之世,不正是儒家当道么。圣门推崇的思想正好不容于世。朝昭继续问道:“那爹您?”
      朝父笑道:“我也是圣门弟子,心中自然也有此等愿望。二十多年前的圣门,正是人才辈出的时候。初时见朝廷昏庸,百姓受苦,我认为此正是良机,若能得遇良君一统天下,或许就是我圣门重振门楣的时候。哪知,唉!”
      朝父望着窗外的明月,眸中似忆起往事,神色有异,长叹一声,方才道:“圣门四分五裂,门内派系混杂,分布各地。因此,即便同为圣门弟子,但也有可能从未见过而互不认识。
      我拜在师尊门下,由于师尊在圣门地位不高,我也很少出现在圣门内部。在师尊离世后,我认为自己一身才智不能淹没在深山中,于是出山想在朝堂上作出一番大事,不想出道就遇上了晏越瑶。年轻时候的她当真是倾国倾城。我一见她便失了魂魄。但是她却从未正眼瞧过我。我后来知晓原来她爱上了魔君澹台明。那时候澹台明还只是圣门里的一个不出名之人,而晏越瑶早已是圣门中响当当的年轻高手。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竟可以让晏越瑶如此着迷。因此,我故意找机会,终于遇上了他。”
      朝父倏地住口不语,可吊起了朝昭的胃口,恨不得父亲赶紧说下去。只见父亲低头沉思,目光似含热泪,朝昭不明白,为何父亲提到澹台明竟然会如此伤感,两人之人莫非有什么隐情?
      疑惑间,又听父亲继续道:“澹台明确为当世人杰,我从未见过还有比他更优秀的男儿。虽然跟他不过短短一段时日的交往,但是我已被他的气度学识深深折服。澹台明跟我提到他的心胸包袱,我实想不到他对当时天下的见解如此深刻透彻,心中决定辅助他成其大事。之后,我一直跟在澹台明的身边,为他做事。直到他兵败逃亡。自此我也心灰意冷,再不想圣门之事,只想找个地方终老。后来我来到这益州,遇到了你娘,也就在此安定了下来。”
      “既然您已退出魔,哦,圣门,那为何他们还要来找您麻烦?”
      朝父并未回答,反而向女儿提问道:“你可知,爹在圣门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朝昭心道,我连您的身份都是刚刚知晓,哪知道您老人家是做什么的。
      朝父见她表情,就知她心中定是在腹诽自己,也不管她径直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你还活在世上,那就免不了衣食住行。圣门的人也不例外。你想想圣门的人若每天都在江湖混迹,那他们这钱财从何而来,莫不成每天都去抢么?”
      朝昭挠挠头,讪笑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哎,是人总离不开生活的。爹以前在圣门就是专管这经营之道,为圣门提供物质所需。特别是澹台明辅佐康王推行新政,更是需要钱财支撑。爹就在背后四处经营,为他筹集财政。在我心灰意冷之后,便将这财政之事交还给了圣门。”
      父亲的这一番话,倒是解答了朝昭一直以来的疑问。父亲只是一名捕快,但家中却钱财充足,衣食无忧,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朝昭突然问道:“既然您已退出,他们为什么又找上门来了。”
      “他们不是来找我,是找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会是谁?看见朝昭的表情,朝父莞尔道:“你可知晏越瑶此生最恨的是谁?”
      朝昭摇头示意不知。
      朝父道:“晏越瑶此生最恨的就是澹台明,最爱的却也是他。”
      朝昭掩口道:“他们二人?”
      朝父不理朝昭的惊讶,继续道:“晏越瑶出道以来,无数江湖豪杰拜倒在她裙下,但她全都,眼里只有一个澹台明。”
      “可是澹台明不是和那个叫明月的女子成亲了么?”见父亲停顿,朝昭赶紧开口问道。
      “没错,但是澹台明和明月小姐在一起之前,他确实和晏越瑶有过一段交往。不过,后来二人因为意见分歧,渐渐失和。而与此同时,澹台明又遇到了明月小姐,最终陷入情网。但对晏越瑶来说,澹台明此举无疑是背叛自己。从此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她这妖后之名也是在那时候兴起。”朝父感叹道。
      朝昭不解追问道:“那这和您又有什么关心?”
      “晏越瑶越是恨澹台明,就越是忘不了他。恨到极致,只想亲手杀了他。她认为我一定和澹台明还有交往,所以故意让徒弟到我这来,就是为了引出他来。哈哈,哪知她失算了,澹台明又怎会为了我而涉险呢。”朝父说动最后竟咳嗽起来。朝昭赶紧上前为父亲拍背顺气。担忧道:“爹,您没事吧?”
      “我没事。昭儿,爹告诉你这一切,就是要你做好准备。这次水笙没向我下手,焉知下次呢。老实说,我很意外,依照晏越瑶的性格,她培养出来的弟子怎会心肠如此软,居然放过我和你母亲。”
      朝昭推测道:“或许是晏越瑶不想杀你呢。”
      朝父叹道:“你不了解这个人。你若以为我说她因澹台明之事性情大变,便以为她是个感情用事之人,便错矣。观她在李鸣宇一统天下后,就知机收敛,保存实力,暗中蛰伏,可知她确是聪慧才智之辈。对她来说,现在的我早已是个无名之人,杀我她根本不会顾忌。终之,这次既然她放过了我,我就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了。昭儿,你要不要和爹娘一起离开。”
      朝父突然提出离去之意,让朝昭着实意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朝父见朝昭犹豫,又问道:“这次与你同回的这名女子是何门派,你可知晓?”
      见父亲突然提到师妃卿,朝昭一时慌乱,忙道:“父亲,我可以保证她是好人,绝不会害我们的。你对她有怀疑?”
      朝父见朝昭不肯细说,也不迫她,沉吟一会儿道:“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罢了。只是见着她,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我可识得?”朝昭立刻追问道。
      不过朝父不再言语。看来他是不打算回答了。沉默片响后,朝父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昭儿,你若不愿与我们一起离开,爹也不迫你。想来那位先生定教了你不少功夫。”
      “您,您知晓先生之事?”朝昭一脸惊讶,望着父亲。自己答应过师傅,不将随师傅习武之事告诉任何人。怎地父亲会知道?
      “哼,你每隔几天偷溜出去,你当我是聋子么?”
      朝昭现在才发现,自己在父亲面前实在太弱了。
      “那先生可是?”朝昭的问题刚说出来,朝父就已立刻截断道:“不是。”
      朝昭嘟嘴不满道:“可是,我还没问呢。”
      朝父笑道:“我知晓你想问先生是不是澹台明,我告诉你不是。昭儿,你记住,你不是圣门子弟,你和圣门毫无关系。你更不需要为圣门作任何事。明白吗?”
      见到父亲难得如此厉声肃颜跟自己说话,朝昭忙点头应是。
      虽然父亲一口否认,但是朝昭心中还是疑惑,自己师傅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呢?魔门的人还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道统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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