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仙女的人间实习）》爱婷

4、第三章

　　更巧的是，这次奉命来捉拿我归案的将军，是臭名昭著的老冤家托塔李天王。
　　我被这个浩大的阵仗吓了一大跳，指着天兵天将们对托塔李说：“李老师，不用这样吧，下次我不跷课还不行吗？”
　　我发誓，李Sir绝对正在经历更年期中的更年期。他根本不听我解释，直接野蛮执法，指挥手下冲过来要将我锁了就走：“原来是你这丫头在这儿捣乱，走，跟我见玉帝去。——闯了这么大祸，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怜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闯了什么祸。在我有限的天庭知识中，只知道上一次出动这么多天兵天将，缉拿的主角叫孙悟空。那个倒霉孩子虽然武艺高强，但不但被弄到炼丹炉里烤呀烤，还被压在五指山下呆了五百年，最后还不得不拜那个得了非典型性神经叨叨症的唐僧为师，西行取经，一路受尽了非人的虐待。
　　他妈的。我悲从中来：我何德何能啊，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地对我。
　　天兵天将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天地间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天兵天将们刷刷行进的盔甲声、兵器碰撞声。
　　在这沉默的当下，珍珠忽然从瑶池中一跃而起，在空中幻化出美丽的虹光。他嬉皮笑脸地对托塔李天王说：“天王呀，你这是干嘛呢？何必花这么大力气对付这么个小仙女……”
　　李天王看都不看他一眼，肩膀一耸，直接甩出了一根巨大的打仙棍打向他。刹那间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飞身扑了过去。
　　我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疼痛从我的背部直接蔓延到我的全身。我就像一只麻袋一样重重地从空中掉了下来，吧唧一声无比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我暗叹一声，幸好幸好，幸好打在我身上，要是打在那个多嘴多舌的珍珠身上，估计他就该形神俱灭了。再一想，妈妈咪呀，我三天内已经挨了两棍，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我越想越愤怒。趴在地上，我依然对着威风凛凛的天兵天将昂首怒目：“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一个弱女子的吗？”（参考北京电视台某主持人在央视某发布会上的表情与语气——对，就那样，特镇定特冷峻特悲愤。）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各种各样的动物不约而同一般，默默地走到我的身旁，将我团团围在了中间。最里层的是小仙猫小玉兔，外一层是小仙狗汪汪直叫，再外一层是万马奔腾，最外层围着的是法力最高、外型最亮丽的麒麟、貔貅等等；我抬头望天，只见各种仙鸟在我头上连成了一片，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这些动物忽然齐声嘶吼、令风云变色。
　　我目瞪口呆。
　　等我清醒一点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这些动物在干吗——它们在拒捕以及包庇天庭要犯！
　　反了反了——这下是真的反了。
　　我有气无力地喊：“大家别这样，会出大事的……我不过是跷课和缺考，被抓走死不了的……”
　　没人理我。
　　我再喊：“求你们了……”，涕泪滂沱，声泪俱下。
　　大家依然不动。只有围着我身边的小猫们，安抚地舔了舔我的手。
　　天兵天将们的战马全在我的阵营里，不管他们怎么唿哨叫骂，没有一只马脱离而去。
　　天兵天将们面面相觑：这怎么办？如果双方冲突起来，不管打伤了哪个动物，它的主人很可能跟自己没完没了了；更何况，如果伤了战马，天庭的骑兵大部队以后估计都要列入步兵序列了——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职称待遇升迁的切身利益问题。
　　于是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对峙了一会儿，托塔李沉着脸，口里念念有词，终于祭出了他的大法宝——那个在天空嗡嗡作响的宝塔，要将我收进去。
　　天空中的飞禽翅膀连着翅膀，羽毛接着羽毛，将宝塔远远地挡在了外面。我仰头望天，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时只听托塔李大喝了一声：“收！！！”
　　无数的鸟儿，仙鹤、大鹏、老鹰、乌鸦、白鸽……一只连着一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吸溜进了那个该死的宝塔。
　　我大哭出来：“不——不要——”
　　只见那宝塔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到了我的身边……我闭上了眼睛——拜拜了同志们，咱们小黑屋见……
　　谁知等我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托塔李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叫骂：“好你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居然敢偷吃太上老君的无敌法力仙丹，破了我的法术！”
　　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无敌法力仙丹？我压根儿不知道是什么东东。难道是珍珠嘴里吐出的那颗？但我都这样了，多项罪名也不算什么。于是我有气无力地冲他笑笑：“来呀来呀，有种你冲着我来呀……”
　　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

　　第二天，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宿舍里，旁边堆满了各种滋补的仙丹，关昊同学正坐在我身边垂泪。
　　我惊异不已：“我怎么会在这儿？那些动物呢，它们被抓走了吗？”
　　关昊见我醒来，挂着泪痕笑了：“你终于醒了！醒来就好。你放心吧，那些动物都没事，后来查明了不过是个误会……”
　　见我一脑门子的问号，关昊便向我细细述说起来：
　　那天我昏过去了之后，太白金星忽然带着圣旨驾到，宣称这一切不过是误会，赦我无罪，勒令托塔天王立刻退兵，各种动物即刻归位。见我昏迷在地，还命人将我送回宿舍休养，并免了我这个月所有的课程和考试。
　　托塔李天王因为滥用暴力被扣了当月奖金。但奇怪的是，没有一只动物受惩罚。所有被收进宝塔的鸟儿都被放出来了。这场非法集会事件就这么虎头蛇尾地平息了。
　　听他说完，我的疑惑更加深了：这种温柔合理的工作作风，完全不是天庭的处事风格。即便查明是误会，我再怎么也该被薄惩一番，被虐个死去活来才对。
　　这事儿，绝对有猫腻。但我已经懒得想了，而且挨一棍换来了一个月不用上课，对我来说还是蛮合算的。

　　我的动物朋友们给我送的仙药和仙丹真是管用。三天后，我就活蹦乱跳地下地到处遛达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去了之后，我成了天庭中的名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没事儿，这能是普通仙女吗？众仙对我道路以目。
　　我才不管他们异样的眼光，因为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座骑对我温柔的微笑。现在不论走到哪儿，遇到所有的动物见到我都很高兴，一见面都会心一笑：“诶，恢复得不错啊……”有的还学着臭珍珠的德行，跟我大抛媚眼，弄得我心情大好。
　　那么多友好善良的动物，让我真正觉得如沐春风。上天这么久以来，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闲着也是闲着，我照旧开书场。
　　不过我这次吸取了教训，将说书时间定在了中午休息时间和傍晚时分，并根据受众特点进行了内容细分。中午那一场，说的是惊心动魄的武侠小说，笑傲江湖或是天龙八部，针对大型雄性动物；晚饭后那一场，说的是温情肥皂剧，梅花烙或是烟雨蒙蒙之类，听众是小型雌性动物。
　　珍珠是我最忠实的粉丝，不管金庸还是琼瑶，哪一场他都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他还吐几粒仙丹给我补身体，心情好的时候我就吃一颗，一般时候都推却了——上次那个超级无敌仙丹，差点给我惹来大麻烦；谁敢保证下一粒仙丹，不会把我变成超级赛亚人？
　　一周不到，我的书场声名大振。开始是月宫里无聊的嫦娥，抱着自己的玉兔来听梅花烙，听完后哭了一路回去了。第二天傍晚，天庭几乎所有无聊的仙女们把书场里的沙发板凳都抢光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内，我的午后书场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男仙。一周后，听我的说书，已经取代了天庭传统的午休，改变了众神仙们千年来的作息习惯。
　　两周后，托塔李也特别不好意思地带着小板凳来听我说书了。众动物都极其不屑地看着他。如果眼光如刀剑，那么他早就被各种凌厉的眼神穿了几千道透明窟窿了。在这样的目光中，他坐立不安，正准备离去。我忽然有些心软：何必呢，他在门外偷听已经一周了，能迈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中年男，他的生活也很贫瘠的吧？我便开口叫住了他，请他坐下，跟大家一起听故事。他果然很高兴。

　　我同一期培训的同学们还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的书场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他们跟我上天的时间差不多，这些故事大多听过了。
　　我对他们也很同情。在说书的间歇，我在各个宿舍间串联，想鼓动大家一起斗地主或者升级，结果被大惊失色的关昊坚决制止了：“天，你难道不知道天庭是严禁赌博的吗？”
　　“玩牌而已，又不玩钱，这么紧张干吗？”
　　“哎哟我的姑奶奶，万一被抓住了，你就是一口咬定没有赌博他们也不信的。最近风头这么紧，求您了，老实几天好不好？”
　　关昊这人，人够老实，但太循规蹈矩了，就是这么没劲。罢了罢了，连扑克都不让玩儿，那我的麻将牌九就更无用武之地了。
　　我叹了口气，怏怏回去了。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把我这么一个五毒俱全的家伙弄上天？真没天理。到底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想折磨我，还是折磨天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