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鱼香肉丝四 ...
-
听到沈老太爷的声音，王婆子脸上神色越发恭敬。听到是姑娘的吩咐，她也没敢因姑娘人小露出怠慢。
众人目光都投向了坐在沈老太爷旁边的小几旁吃饭的沈随心身上。沈随心将嘴里的食物嚼碎咽了下去，又喝一口汤，似乎是想了一下：“鸡汤好喝，鱼香肉丝好吃。”
沈老太爷笑了一下：“这么小个人儿，还一本正经地说好吃，知道个甚。”
沈随心状似费劲地从自己的小荷包袋里掏了一小会儿，取了一个年下原主得的小银锞子。小胖手肉乎乎的，只能攥住银锞子的一半。她看了沈老太爷一眼，伸出手去：“三婶婶说，赏。”
一屋子人一愣。沈三太太嘴角一勾，本想打趣两句，想起方才的事，压了下来，只是附和了一句：“随心果然好孩子。”
沈老太爷看着沈随心头顶的红绳，忍住笑：“姑娘喜欢吃，这是你应得的。”
王婆子嘴角勾了起来，恭敬地鞠着身子上来双手接：“原是我份内之事，今儿个给姑娘炒了两盘鱼香肉丝，倒是得了姑娘赏赐。明儿个再给姑娘炒。”
王婆子欢喜地上来。沈随心手却收了回去，指着面前的盘子认真地说道：“随心只吃了一盘。” 她说着，看向沈老太爷，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坚定：“随心没撒谎，今天只在祖父母这里吃了饭。”
沈老太爷眼里的笑敛了少许，看向王婆子：“王婆子，你说的两盘是怎么回事？”
王婆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仍是笑着回了：“今儿个一共做了三盘鱼香肉丝。晌午前小麦来要了一份。晌午后小麦又来要了一份，说是小姐吃。再然后就是方才桃花过来要了一份。我不敢扯谎，都是一笔一笔写在上面，所用菜蔬肉蛋也都记着，不敢隐瞒。”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账本子，双手递上。
王婆子话音刚落，桃花还未上去接，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响动。外面有人报大太太来了，与此同时，帘子被打了起来，一个妇人扶着丫鬟摇摇地走来。她脸色苍白，那水红色的褙子衬得脸色越发差，然而她目光一瞧见沈随心，登时就亮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先问了沈老太爷两人安，又对着沈三太太点了点头，这才往沈随心这边走去。
她过来的时候，沈随心闻到了她身上的药味。看起来，并非是不疼自己，这母亲身子很弱啊。沈随心连忙起身，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随心问母亲安。”
不待沈随心福下去，沈大太太已经一把搂住了她：“我的随心，让娘看看。头还晕吗？可吃饱了？”
面儿上可以作假，这首先摸摸自己身上的衣裳暖不暖的习惯性动作倒是流露出了一颗慈母心。沈随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晕，吃饱了。可是随心只吃了一份。”
沈大太太一愣，见她没事心稍放。她伸手点了一下自己女儿眉心，哑然失笑：“你个小丫头，就算馋嘴，能吃多少啊？不吃一盘难道还吃十盘八盘的。”
沈大太太这话一出，那王婆子立刻脸色一变。王婆子腰越发弯了下去：“老太爷老太太明鉴，我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是小麦来传了两份鱼香肉丝。”说着，将账本子往前送了些。
桃花拿过账本子，双手递给沈老太爷。沈老太爷接过看了一眼，没说话。沈老太太和沈三太太也没说话。
沈大太太虽是新来，但一听这话，见了众人神色，猜到有事。她环视了一周：“小麦怎么没跟着你，怎么只有小米一个。传了她来，一问便知。”
桃花快步走了出去。不出一瞬就带了小麦进来。小麦耷拉着头，身上还有一大块油渍，看着可怜巴巴的。
沈老太太面色不虞，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事关自己闺女，沈大太太打起精神：“姑娘过来，你不跟在姑娘身边，到哪里淘气去了。今儿个你是不是去厨房传了两份鱼香肉丝。”
小麦红着眼睛抬起头，手背擦了擦眼睛：“回太太。今天晌午前我和小米嘴馋了，悄悄给了王婆婆钱，让她帮我们炒一份。姑娘醒了说饿了，也想吃鱼香肉丝。我就去厨房传了。我提着回来了。结果，撞见了荷花姐姐，她说我偷吃东西，还赖在姑娘身上，拿走了食盒，还拉着我耳朵带了我过来。”
沈大太太转头看向沈随心：“你让小麦去厨房要了鱼香肉丝？”
沈随心靠着沈大太太，点点头，扳起小手指：“还有鸡汤，还有青菜。”
沈老太爷端起了茶：“我就说这孩子怎么说得那么顺溜，敢情说已经在脑袋里面捉摸很久了。这小丫头。”话语里满是宠溺。
沈大太太问小米：“小麦所言可是真的？”
小米点头：“是，小麦提着食盒回了院子，还没进屋，就被荷花姐拦了下来。”
沈大太太摸了摸沈随心头上的小揪揪:“随心，你不是让小麦要了一份她也提回来了。”
沈随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喊小麦要了一份，但是没吃到。我看到了食盒，但是食盒在荷花手上。祖母说，眼见为实。随心没看到鱼香肉丝，也没吃到，不能帮小麦说话。”装着小孩子说完这番话，沈随心心里松了口气：铺垫了这么久，总算引着引着说出了这番话。
“桃花，出去瞧瞧，这打了的食盒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菜。”沈老太爷放下了茶杯，嘴角一抿。
桃花领命去了，片刻回来：“和大姑娘所言一样。”
沈老太爷点了点头，又问道：“荷花，你怎么说的。”
只听里间一扑通，荷花掀开帘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我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小麦，让她说实话。”
“大胆！”沈老太爷一拍桌子，那茶杯跳了起来，落下的清脆声让众人心里一唬，“这吓唬吓唬人，就吓唬得人脸上都是巴掌印，身上都是菜汤？实话？什么是实话？姑娘才四岁，老太太教了她眼见为实，她就明白了。她不知道真相时，连维护的话都不为丫鬟说。你可倒好，老太太这样信任你，你就是这样信口雌黄，随意打骂人的？亏得三太太还夸了你，要赏你。这官老爷要定罪都要个证据，还要循着律法。这家里，轮到你当家作主了？”
荷花腿一弯，立刻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她现在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整个人瑟瑟发抖。
沈老太爷挥了挥手：“罢了，拉到柴房去吧。叫了牙婆子来。”
一听到牙婆子，荷花登时抬起头来，满脸惊恐，从地上爬到了沈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求求您，不要卖了我。我愿意做牛做马，什么苦活累活都肯做。求求您啊。”
沈老太太看着满脸泪痕的荷花，手轻轻动了动。但是随即，她的目光扫了一下整个室内，对上一旁的沈大太太母女两人的视线，尤其是沈随心那滴溜溜的大眼睛时，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紧紧抿住了唇。
荷花不住地磕头，很快地板上就有了红色的痕迹。沈大太太伸手扳过了沈随心的脸，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将她揽在怀里，长舒了一口气。
“娘，娘，你看，我这弓箭可以射得好远了呢。”沈三太太一回到自己的小院，俊哥儿就冲了进来，扬起手里的弓箭得意地说道。
沈三太太摸了摸他的额角，满手是汗，无奈地吩咐人带俊哥儿去洗澡。俊哥儿下去了，沈三太太歪在榻上，垂着眼睛：“今儿个可真是。”
她自小的乳母赵嬷嬷给沈三太太揉着肩膀：“三太太，今儿个也不关您的事。适才谁也不知道荷花在背后捣的鬼。”
沈三太太轻叹了口气：“也要老太太这样想才行啊。随心丫头虽然病了一场，心里倒是个明白的。我这俊哥儿眼看着就要六岁了，还是整天只知道玩。”
“俊哥儿自有俊哥儿的好处。俊哥儿也启蒙了，先生也说他进步快呢。”赵嬷嬷宽着沈三太太的心，“我听闻这穆家在办家学，不若去老太太那边说说？”老太太姓穆，这说的就是她娘家了。
沈三太太思索了一番：“我与爷说了再提。若是能得老太爷亲自教导，那便好了。”
赵嬷嬷不说话了，只是继续给沈三太太揉着。这沈老太爷是旧年的举人，本已到京城静待春闱，怎奈当时他父亲去世，他回乡守孝。刚出了孝，这母亲又走了。整整六年，他再不提这春闱的事儿，一心一意打理着家里的庶务。虽是知道沈老太爷的学问好，但是谁也不敢去求教他。沈三太太这提议，也就只是嘴上说说罢。
谁料，次日，沈三太太来请安时就闻得了一个消息：沈老太爷要亲自给家里的姑娘启蒙。沈三太太懵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赵嬷嬷，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次。赵嬷嬷点头:“是给姑娘们启蒙。”
这家里一共两位姑娘，大房的沈随心，二房的沈念心。沈念心今年虚岁两岁，实际才一岁，才刚刚会走路。所以沈老太爷这是要教导谁，就很明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鱼香肉丝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