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人[快穿]》颜昭晗

49、吊桥效应（5-6）

　　陌生人在黑暗的小屋中来回走动，一会儿拿起一个水罐，一会儿又翻出一堆黑乎乎的东西，陈泽风坐在凳子上，觉得木凳咯吱作响，随时都有可能散架。他坚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这里也不是陌生人的家，只不过是他找到的一个落脚点而已。

　　他倚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手中还抓着陌生人那件灰色的斗篷。柔软厚实却破旧的织物有股被火熏过的味，陈泽风不想坐在这里睡着，因为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在一座非法入侵的房子里，在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面前睡着，是很不明智的事情，但陈泽风太累了，在马背上就算睡着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几乎是一秒钟之后，陈泽风就看到远处黑色的沼泽地中升起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那怪物真容被一片雾气所笼罩，却能明显感觉到这怪物致命的危险。

　　陈泽风站在人群的最前方，风吹起他衣服上锦缎一般华美的绶带（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审美奇异的服装），很多人站在他的身后，有楼曼朝，洪子凝，赵小圆，还有他楼下饭馆的老板，他每天挤地铁都会碰到的一个安检员，他们惊恐万状，议论纷纷。陈泽风大声地对他们说，那个怪物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陈泽风自己却非常清楚，怪物是真的，灾难将要来临也是真的。

　　但是，在他身后议论纷纷的那些人里，为什么没有容如意呢？他又去了哪里？容如意应该在这里的，陈泽风找不到他。过了很久陈泽风才意识到，他的恐惧和焦虑并非源于眼前的怪物，而是消失不见的容如意。

　　肩膀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陈泽风猛地睁开眼睛，所有的梦境，浓雾中的怪物，惶恐的人群都消失了，他歪坐在一张破烂的板凳上，陌生人正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个大杯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茶水，小屋中央的矮桌上，粗糙陶盆中的黑面包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陈泽风咽了一口唾沫，他从昨天下午开始几乎就没吃东西，而且还经历了晚上的一次生死逃亡和惊吓，吃一顿饱饭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陌生人什么也没有说（现在陈泽风有充分理由怀疑他是个聋哑人），只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像是示意陈泽风自便，然后他就踱到屋外的院子去了。

　　陈泽风喝了茶，吃了点面包。尽管这完全和美味佳肴挂不上钩，还是要比旅馆中发酸发臭的食物要好多了。陈泽风走到门前，向外张望，院子中生着一堆火，火上的铁架上有一只几乎全成黑色的铁皮水桶。陌生人在院子里干活，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脱掉他那件很碍事的斗篷，甚至连手套都没有摘。

　　这人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面容，需要这么严实地遮挡起来？陈泽风想到了饭桶，他叫这个外号也是因为歌剧魅影的梗，那么陌生人或许因为毁容，才始终穿着这么一身斗篷。聋哑还毁容，这人看起来也是很有故事了。

　　陌生人忙得差不多了，他在火堆旁的树桩上坐下来，安静地望着篝火。或许他知道陈泽风正在盯着他看，但是他没有回头与陈泽风目光接触，他只是坐在那里，仿佛在盯着铁皮水桶中的水是否烧开，又仿佛只在单纯地出神。陈泽风想起了小学学过的一篇课文，《绿色的办公室》中的列宁。

　　直到现在，陈泽风都对陌生人缺乏最基本的认知，只是从他的身形和步态判断应该是个男人，肢体上没什么残疾。既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应该是个德国人，但他的肩膀不是很宽，反而有点接近亚洲人的身形——但没有一条法律规定，雅利安人种就不能有稍窄的肩膀。

　　太阳逐渐升高了，陈泽风向远处眺望，青绿的山坡上，雾却还没有散去，大概是因为沼泽中的水汽太大了，以至阳光都无法影响到这一片地方。

　　水烧开了，水桶中腾出阵阵热气，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陌生人麻利地将水桶提下来，拎到另外一间房中去。过一会儿，他过来叫陈泽风——所谓的“叫”只是走到陈泽风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过去。

　　那是另外一间石头砌出来的房子，也许曾经有房顶，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房子中心有几个水桶，有凉水有热水。陌生人推着陈泽风进去，就默然地退开了。陈泽风恍然醒悟过来，陌生人是想让他洗个澡。昨天晚上淋了雨，又跑了很长时间，的确不怎么舒服，不过也不至于到不洗澡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且，在这种时候，陈泽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陌生人到底是谁，难道是有什么目的吗？陈泽风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在险境中救了一个贸然的闯入者，把他带回自己（非法入侵）的住处休息，给他提供食物和水倒还说得过去，不过还要再提供他洗澡服务的话，就很奇怪了。

　　尽管心里在这样想，陈泽风还是赶在热水冷却之前简单洗了个澡，再走回院子里的时候，陌生人已经消失了。

　　陈泽风溜回房间，四处翻找，想要找出有关陌生人身份的一点凭证，就好像这个陌生人会把身份证和社保卡遗忘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中一样，当然陈泽风发现他一无所获。

　　陈泽风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发现他很快又困了。诚然他很累，需要睡眠，但以前在任务中也有过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极端情况，都不至于像现在，跟吃了安眠药一样。难道刚才吃下的东西里面有安眠成分吗？

　　还没有想清楚这一切的原因，陈泽风就趴在桌子上，再度睡着了。很快他又再度做梦，梦到沉入了沼泽深处，那里连通着大海，他继续向下沉去，一切光照都消失，他在黑暗的水中永无止境地坠落，他想要大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海的深处，有许多形状像鱼的怪物，它们是深渊中的居民。陈泽风的视觉已经完全消失，但是他感觉得到这些怪物的存在。那是一个冰冷的世界，陈泽风周身发抖，直到有人摇晃他的肩膀，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陈泽风睁开眼睛，看着他面前的陌生人。两个人说是对视并不十分准确，因为陌生人的脸还是被斗篷所遮得严严实实，可陈泽风能感觉到陌生人在看着他，且并没有恶意。

　　看到陈泽风基本上没什么异常，也就是说，还在“活着呢还能动”的范畴之内，陌生人又站起身，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出于某种深藏于心的企盼还是怎样的观察，陈泽风忽然觉得这个陌生人的有些动作并不陌生，比如他走路的模样，还有他弯腰拿起东西时，手臂总是稍微停顿一下，就好像要先掂量一番，这些都像他认识的某个人。会是是哪个人呢？

　　容如意……

　　陈泽风又想起了容如意，这几乎成为了一种惯性。

　　容如意可能此时正在四处躲藏，因为他会被杀手系统追杀。陈泽风知道容如意手上应该还有没亮出的王牌，就算躲藏也不至于多么狼狈，说不定还能四处潇洒，撩一撩漂亮的妹子和汉子。

　　这个陌生人绝对不会是容如意。如果是容如意，他在陈泽风面前不装逼会死掉的。

　　陈泽风拿出手机看了看，任务没有结束，保护人系统中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关于约翰的消息，既不提示他的死亡，也没有其他保护人发来的私信，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确实坏得彻底。

　　陈泽风思索了十几分钟，很快他发现这段时间里他大多都是在想和容如意有关的事情，也不知道想着容如意是不是特别助眠，很快他又瞌睡了起来。这回他还没有来得及睡着，陌生人就风风火火从门外闯了进来，强硬地拉起陈泽风手臂，把他往门外拽去。

　　陈泽风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跟随陌生人走出门去，沿着小路走了十几分钟，没有见到周围有任何异常。既没有浓雾中的怪物跳出来nen死他们，也没有什么厄运降临。陈泽风好不容易才醒悟过来，这个陌生人是带他出来走走，以免精神不振再度睡着。

　　睡着了，就意味着还会做那些古怪的梦。陈泽风从约翰的信中已经获悉一二，再这样下去，他会慢慢地陷入疯狂，然后死亡，成为克苏鲁的祭品。然而绝望的是，就算已知道这样的套路，陈泽风还是无法调出套路中去。

　　他侧过头，看着安静走在身畔的陌生人，对方完全掩藏在他的衣物之下，陈泽风猜不透这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又要救他。陈泽风看着远处地平线上仿佛罩了一层雾气的山峦，心想，如果他永远留在这里，死在这里，容如意是否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