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人[快穿]》颜昭晗

11、玻璃地板（2-1）

　　她坐在临街的走廊，双臂搭在水泥栏杆上。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这声音在晚上听起来显得很凄凉。但是天气并不凉，所以她也只披着一件外套，压在手臂下面的是一种尚可忍受的冰凉湿润。小方应该不会在今天回来，他和自己说好了，要是买到了回来的票，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她。

　　这座楼也许快要被拆迁了。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到现在，尽管楼体尚算是结实，但对于城市形象的规划发展来说，实在太旧了。是的，她想过搬家，在她和小方结婚后搬入一个明亮整洁的新家里去，新房子不需要太大，她和小方足够生活就好了。至少不必和两户邻居共用厨房和洗手间，门外的走廊也不再临着巷子。这条巷子实际上是两座这种老楼中间夹着窄窄的过道，连一家小饭馆都没有。对于腿脚不好的她来说很不方便。

　　她坐了一会儿，和以往一样，开始幻想小方回来后她和小方幸福的生活，想着想着，就将头枕在发凉的手臂上，有些困意。要回屋睡觉吗？还是再坐一会儿吧。尽管巷子里之前发生过两起凶杀案，她独自在走廊里也有点发毛，但邻居家门后，那对中年夫妻男女混合双打儿子的声音清晰传了出来，有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害怕。

　　巷子里拉过一根电线，吊着盏灯，就权当是路灯了，灯光在雨中忽明忽暗，她看到有个打伞的女孩从街道一头向这边匆匆走过来，高跟鞋叩在积水的地面上。好像是隔壁单元的那个女孩，职专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天天跟着一群社会上的青年厮混，俨然成了小太妹，今天还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叫她“跛子”。

　　不过这时候，她倒没有特别愤怒，嘲笑和奚落都已经习惯了，小方会为她打抱不平，她就很满足。现在她有点疲倦，枕着自己的手臂，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十几分钟后，她醒过来，觉得头很疼，肌肉发酸，大概是吹了冷风。她决定赶紧回屋喝点热水，不然明天非感冒不可。

　　就在她准备扶着水泥栏杆站起来时，她看到楼下小巷的积水中好像有个人趴伏在那里。那人头发上的廉价发饰在黯淡的路灯灯光下微微反光，伞骨被折断的雨伞扔在一边，她认出来倒在积水中的人正是她在睡着前从这里路过的太妹。她手足无措，想着女孩会不会喝醉了，突然就不省人事？她探头仔细去看，忽然意识到，女孩身边的那一大滩并不是积水，而都是血。

　　她匆忙走到邻居家门前，因为腿脚不好还摔了一跤，但她还是咬牙站起来，敲响了邻居的门：“大哥大嫂，你们快出来看看，楼下有个人出事了。”

　　依然是普通的需要上班的一天。陈泽风一大早被闹钟吵起来，心情很不好，尤其是想到今天他还要因为任务失败而面对他老板，他开始正式考虑如果做满二十个任务成功率达标后要不要转行。

　　今天还是使用薄荷味的走珠液。手头这一瓶快要用完了，而本月能拿到的薪水必然少得可怜，不过饭可以不吃，薄荷味走珠液还是要买的……陈泽风胡思乱想，他拎着江南皮革厂生产的公文包，在地铁和公交车上挤得体型都缩水一圈，终于跋涉到了公司大楼下。

　　大厦前有一群人正手举A4打印纸或者黑白横幅，无外乎入住大厦中的某家理财公司资金链断裂老板跑路，投资群众来要钱。陈泽风本来不打算看热闹，不过他在示威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绝对不会承认是有些期待见到这个人，只是因为这人个子比较高，就显得稍微显眼那么一丢丢。

　　他拨开拦在面前的两个大妈，走过去往那人肩膀上一拍：“你在这干什么呢？”

　　容如意今天穿着一件运动外套，可能是昨晚睡姿不好，一边的头发还翘了起来，身上那种冰冷的戾气几乎消隐无踪。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纸上是黑体加粗的五个字“还我血汗钱”。

　　“你这张纸哪来的？”

　　“捡的。我本来想垫着在台阶上坐一会儿。”

　　陈泽风无语地看着容如意，对方也跟他对视着，丝毫没有犯二被抓现行之后那种基本的羞愧感，甚至还显得很无辜。

　　“我只是不知道到哪坐电梯，想在这里等一会儿，看有没有其他保护人带我一起去的。”容如意解释道。

　　“哦，那你跟我过来吧，别凑这种热闹，不然等城管和警察把你当成带头闹事的拉走。”陈泽风说道，率先走进了大厦，在一层层围堵群众和维护秩序的保安中间艰难地挤出一条小道，容如意紧跟着他。陈泽风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那是容如意身上的气息，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香型的须后水和走珠液，大抵不是薄荷的，不过挺好闻。

　　两人好不容易跨过山河大海也走过人山人海，终于到了直达十八层楼的小电梯前，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了，又是楼曼朝，似乎陈泽风跟她的生物钟有点神契合。今天楼曼朝穿着一件漂亮的职业套装，胸前佩戴的项链吊坠换成了和衣服颜色搭配的黑曜石（也可能是玻璃）。

　　“早啊，美女。”陈泽风如以往那样对她打招呼。同样的，楼曼朝只对他点点头，不置一词；她的目光在容如意身上停留了一秒，最多一秒，随后就淡漠地转向电梯厢肮脏的门。

　　他们乘坐电梯到了十八层，楼曼朝第一个走下电梯，很快就消失在走廊中，容如意凑到陈泽风耳边小声问：“哑巴也能当保护人？”

　　“她不是哑巴，就是不爱说话。”

　　“那还真是一个怪人。”容如意很有感触地说。

　　“你没资格说这话吧。”陈泽风有点无语。

　　容如意先去找的老板，陈泽风闲得没事干，在走廊里来回踱步。阴暗的走廊里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他自己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猜测老板会跟容如意说些什么，估计是“我看你大有前途比陈泽风那小子强多了所以以后就不要大意破坏他的任务吧哈哈哈”，一会儿又想假设于懋霖真的跟他身份互换成功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

　　容如意过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从老板的办公室里出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新任务了吗？”陈泽风问道。

　　“没有，他说先让我熟悉一下系统，”容如意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办公室这时候没人，你赶紧进去吧。”

　　陈泽风长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回来。他敲门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同样是永远都不开灯的黑房子，背对着他的皮转椅，还有那充满尿点的电子合成的声音。

　　“上次任务，有些意外。”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陈泽风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老板的电子音平静地像是谷歌自动发音，“我不知道容如意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在阻挠你完成任务，我会安排好的。”

　　“是。”

　　“系统稍后会给你推送任务，没什么事你就去准备一下吧。”

　　“好的。”陈泽风说完，鞠了一躬，从办公室退出去，容如意正跟洪子凝在走廊里低声聊天。陈泽风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可是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不舒服，他希望容如意加入保护人系统这个消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期待，他想不通。

　　洪子凝冲陈泽风嫣然一笑，走进了办公室，容如意问道：“是不是有新任务了？”

　　“是，等推送，别掺和。”陈泽风简单粗暴地回答完容如意可能会问的一切问题，向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容如意追了上来。

　　“反正现在任务还没有推送过来，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陈泽风停下来，低头看了看手机：“大哥，现在还不到早上十点，饭店应该还都没有开门吧。”

　　“去我家，我叫外卖，等外卖送来估计也就到饭点了。”容如意十分正直地说。

　　陈泽风犹豫了一下。

　　如果他现在自己回家，中午饭也是外卖解决，到容如意家也是吃外卖，让容如意请客，何乐而不为。再说他现在不比以前，手头紧张，钱要省着花，于是欣然同意。

　　而且让陈泽风对容如意好感大增的一点是，容如意是开车过来的，虽然是个新车办下来不到十万块的车子，但陈泽风终于不用再挤地铁了。

　　“我昨天刚搬过来的，”容如意说，“租的房子，房间有点乱，你别介意。”

　　陈泽风觉得他应该不会介意。都是单身男人，彼此相互理解。尽管如此，见到容如意家徒四壁几近没有生活用品的房子后，陈泽风还是无奈地对容如意说：“你这叫有点乱，是不是只有军队上的宿舍才叫不乱？”

　　容如意的家中严重缺乏生活气息，有一张矮桌，却只有一把椅子。气得陈泽风下楼到杂货店买了一个垃圾桶翻过来当凳子，正放还能扔垃圾，一举两得。

　　容如意叫的外卖刚送来，任务推送也来了。

　　雇主：未知
　　保护对象：赵小圆
　　性别：女
　　年龄：21
　　简介：独居在老住宅小区中，无业，腿脚不便。
　　保护关系发生时间开始：2007年7月
　　保护关系存续时间：半个月，即刻开始

　　“被保护人是个女孩，保护时间是十年前，应该不是很困难。”陈泽风说。

　　“那么祝你任务成功，吃完饭我送你过去。”容如意笑了笑，不过陈泽风有种感觉，容如意的笑容好像很勉强，他突然意识到，容如意在期待一些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