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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话本子里是如何哄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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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嘴唇发白,眼睛里一点点露出惶然的颜色,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像是在问楚南屿讨一个抱抱。
楚南屿的心脏猛然被戳痛了一下,在天色与血色之间,只能看见云深的小脸上,所溢出的惶然神色。
“乖,不怕。”楚南屿几步过去,将云深搂在怀里,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的镇定,“我知道不是你——我们,报官罢。”
而当天傍晚,整个洛城的人,都被一则消息给闹懵了。
城守大人家的小千金,竟然死在了城郊,而凶器,是怀王府世子的风筝。
酒楼里素来热闹,往日都是谈些胭脂味的事儿,哪家的姑娘年龄,哪家的老爷荒唐。
今日里,话题却是全绕在了怀王世子身上。
“那个小世子啊,平时便顽劣,眼下闹出这等人命官司,看怀王府要如何收场咯。”
“话说咱们这城守大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此番定不会善了啊。”
“啧,我瞧呐,城守大人这也算是遭报应了,谁不知道他早年间是靠谁爬上了这个位子的……”
闲言碎语还没传到怀王府,府上却早就坐不住了。
王妃气的直拍桌子,“这个小孽障!”
怀王在王妃面前,性子从来都是和软的,“可别气坏了身子,你在府里等着,我这就去趟衙门。”
王妃冷哼一声,“那个小孽障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犯下人命官司的,罢了,这事你看着办,我要去把云深领回来。”
洛城的衙门,主事的那人也是个刚正不阿的。
楚南屿虽贵为皇亲贵族,但到了这儿,却依旧是按着章程给关了起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十二岁的年纪,也该担着责任了。
“乖,不怕了。”楚南屿心里倒是没怎么惧的,只是云深被惊着了,小手一直紧攥着他的衣角,虽然没言语,可眼神里的情绪却看的让人心疼。
那小女孩的死,楚南屿坚信着是跟他们没关系的,就算当时只有云深在场……也决计不可能是他。
云深惶惶然的,他记忆里那段最惨烈的过往,那血流成河的场景,那蜷在尸体堆里,忍着剧痛等死的感觉,在此刻,都清楚楚的。
楚南屿向来都是跋扈的欺凌人惯了,头一次对个小孩儿心软。
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说“乖,不怕。”显然是没用的。
想了想从柳一鸣那里得来的残缺的话本子,楚南屿咬咬牙,罢了,试试看。
低下头,把小孩儿搂紧怀里,嘴唇印上小孩儿的额头,凉凉的,软软的,触感不错。
“有什么事,我担着呢,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去。”话本子上那小少爷安慰漂亮小姐时,似乎就说了这话。
云深怔了怔,表情有些呆。
楚南屿看着有些可爱,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下子,云深可算是反应过来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白皙粉嫩的小脸泛着绯色,好看的让楚南屿移不开眼。
真是奇哉,忽然觉着这小孩儿有些可人疼了。
这厢倒是还安稳呢,衙门正厅里,却是闹翻了天。
“我苦命的柔儿啊!”妆容都哭花了的城守夫人瘫坐在地上,哀哀嚷着。
城守脸色铁青,“秦大人,我知道你素来是个秉公执法的,这回,应不会偏袒罪犯罢!”
主事的秦正秦大人面瘫着一张脸,“本官接守这洛城府衙虽然时日尚短,可也从未出过差子,城守大人大可安心了。”
正说着话呢,怀王也带了王妃过来了。
这案子牵扯的,都是权贵,秦正只觉得有些头疼。
“世子亲自报的案,虽然凶器是世子的风筝,可案发时,世子正是为了寻找断线飞走的风筝。”秦正一板一眼的将事情交代清楚。
城守夫人抹着眼泪,控诉道:“焉知这不是贼喊抓贼的把戏!世子素来就任性妄为,这回许就是害了我家孩儿,怕事发后寻到他,故意报官来洗嫌弃!”
再看城守的脸色,秦正默了默,看来这说法他们倒是信了的。
“案子还有待调察!切莫胡言乱语!”秦正沉着脸,斥道。
怀王对自家那倒霉儿子抱着迷一样的放心,“秦大人,犬子是个什么德行本王还是知道的,总之,还望大人早日找到真凶,还犬子一个清白。”
话音还没落,王妃就不耐了,“本宫来这儿,就一个目的,世子留此任你们查案就好了,他身旁的那个小孩儿,本宫要带走。”
“这……”秦正犹豫了下,“也好,你们随本官来罢。”
左右此案里,关键点都在世子身上,如今怀王府肯把世子留下,也算是难得了,至于那小孩儿,本就是无关紧要的,领回去也无妨。
楚南屿跟云深并没被关在牢房里,此案还未了清,再加上他们的身份也摆在那里,所以权衡之下,只给他们安排了个简洁的房间里,派人看管着。
王妃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云深正靠在楚南屿怀里,睡熟了。
“屿儿。”王妃轻唤道。
楚南屿瞅到母妃,心里顿时委屈泛滥了,他从前虽胡闹些,可像这种杀人的案子,他也是头一此碰见。
到底还是年纪小,哪能撑的住事儿。
“母妃。”楚南屿是想扑进她怀里的,可奈何自个怀里还有个小孩儿,实在没法动,“那个小女孩,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妃表情淡淡,“嗯,此事府衙会料理清楚,我先带云深回去,你在这儿等结果罢。”
楚南屿愣住了,母妃就……一点都不担心他么?
王妃说着就要过来把云深抱去,可云深的小手,紧攥着楚南屿的衣裳,分都分不开。
皱眉间,云深悠悠转醒。
王妃放柔了声音,“云深,跟林姨回家罢。”
云深偏过头,看着楚南屿。
楚南屿心头一软,刚才因为王妃冷淡态度所引出来的酸涩情绪,忽然就有些消解了。
“你先走,我很快就回去。”楚南屿说道。
云深想都没想,就摇了头,小手扒拉着楚南屿的衣服,闭上眼又靠了上去。
王妃又哄了好一阵子,可是实在哄不走人,最后只能让他俩都留在了这里。
夜色至,凉风起。
“你是不是傻了?”楚南屿想到白天里的事,没好气道:“王府里住着肯定比这好多了,你怎的不走?”
云深羽睫扑闪,对着楚南屿眨了眨眼睛。
楚南屿忍不住笑了,习惯性的把人搂进怀里当软枕抱着,“罢了,你想在这陪我,就陪罢。”
云深鼻尖萦绕着淡淡道清香,那是楚南屿身上所带的,很好闻,他每次闻着,都觉得很安心。
就如同幼时差点死去时,闻见的那香味一样,带着让人复苏的生机,于一片黑暗中,破开一道曙光。
案子次日审了一整天,秦正却还是没头绪。
而楚南屿跟云深,也只能继续被关着。
城守夫人几次三番的来闹,怀王府上倒是不急,只时不时的派管家来看看。
楚南屿没了自由,看云神精神头不怎么好,就绞尽脑汁的想着从前听来的故事,讲给他解闷子。
案子僵持了几天,满城流言蜚语,秦正愁的不行。
而这关头,又出了事。
城守夫人疯癫了,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口中不住的嚷着:“有鬼啊,有鬼啊,她回来了,变成厉鬼来向我索命了!”
再一日,城守夫人七窍流血,死在了大街上,被打更人看见,惊慌的报了官。
秦正跺了三回脚,叹了七口气,摸了摸今日掉了许多头发的脑袋,又去办案子了。
眼下城守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非说是怀王一家害的他们。
因着小世子为这案子被收押,所以怀王恼了,这才又派手底下的人,把闹的厉害的夫人给毒杀了。
这消息出来的时候,怀王嗤笑道:“如此荒唐,说出来哪里有人信?”
管家抖了抖胡子,“王爷……城里,还真有许多人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