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传》奶油泡芙酱

8、〇〇八

　　十多天过去，县衙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桃花村流寇的也暂时没有动静。
　　隆水村的人一边祈祷那群流寇最好能就此离开，不来他们隆水村，一边又有些担心那些人是否在养精蓄锐，等待适合时机再行动手。
　　这种日日提心吊胆的滋味实在太难熬，毕竟身旁有一群饿狼一样的人虎视眈眈盯着，谁能真正彻底安下心来。

　　然后让人没想到的是，桃花村的事尚且没有解决，就又爆出了一件坏的事。
　　隔壁长兴县被一群乱匪一锅端，县令被杀，首级割下来挂于城墙上，县丞主簿典吏等小官无一幸免。
　　长兴县内血流成河，横尸遍布。
　　听闻只站在城门口都能闻到里头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之气，城外附近村子已经没人敢进城去了。

　　梁武和梁青每日都要出去打听消息，所以很快便听说了此事，这几天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又引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他们这里也一样，大家都在议论，比之桃花村事件，这这事显然更让人六神无主。
　　若说桃花村还是一群流寇杀人抢食的小案，那么长兴县被占领，兵官被杀，就真是乱匪作乱的大事了。
　　虽说当今天子不行仁政，黎明百姓日子苦，当下也偶有不太平，但之前坤州却从没出过乱子，所以也从来没人会去想天子政权会被推翻这种可能。
　　在这个年代，皇权在普通人眼里是不可触及的，是不可撼动的。
　　而如今县城被占，这就是一个信号，给了他们一个皇权被动摇了，世道乱了的具体化的信号。
　　这是这些农民第一次直面现实。
　　以前，即使朝廷并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即使赋税徭役重得让他们以无力承受，苦不堪言，但这些人也没萌生过什么过激的想法，因为至少，他们还是活在保护之下，是安稳的。
　　然而现在，他们以为的安稳被打破了，这意味着他们不再安全，衙门，军官，也并不能保护他们！

　　想通这一事实，让大家冷汗直流。
　　好像一瞬间，就突然意识到了，他们的处境并不太好。

　　坤州受灾情况相对延州而言要好上一些，可就算如此，他们大堰县就已经涌入流民流寇，长兴县已然出事，乱匪袭城，其他县城情况目前不知。
　　但整体来看，情况并不乐观，更况且，旱灾还在持续。

　　“真是造孽啊，这日子怕是要不太平了！”梁老太坐在小凳上，抹眼叹气。
　　王氏闵氏立在一边，脸色苍白不好看，应该说所有人都在处在一种担忧之中。
　　陈氏自从丈夫梁大河半年前被征走之后，性子就越发沉默，这会没说话，只把土瓮里最后一点咸菜掏出来，洗干净准备午饭。

　　梁昭突然问：“我们村子一共有多少户人家？”

　　梁老汉沉思了会儿，才道：“有十七户，原人口也算不得少，只是去年今年接连征兵，强行带走了不少青壮年，算一算，现在也该有个一百二三十人左右。”

　　梁昭去年空间隐隐有了波动状态，是要觉醒的征兆，空间觉醒会拼命汲取她身体的能量去启动，所以一段时间，她都是处在虚弱状态之中，几乎不曾出房门，更未有关注过梁家的状况。
　　此时她便问：“去年征过几次兵？”
　　梁老汉叹声回答：“也是两次。”
　　梁昭眉梢微动。
　　梁老汉似是知道她的疑问，主动开口解释，“我娘死钱留下一只金手镯，是她当年的陪嫁之物，如此便当了去，才免去那两次征兵，却耗空了最后一点家底，没想到躲过了去年却避不过今年，大子到底被他们带走了。”梁老汉声音有些无奈及伤感。这个年代，被征兵征走了，对他们来说，命也去了一半。

　　过了片刻，梁老汉继续说道：“梁家现在在隆水村有三户，咱家，大堂哥一家，堂弟一家。李氏是大户，有八户，包括里正和村长都是李姓，剩下的是其他姓氏的散户。”

　　梁昭点点头，隆水村是个不大的村落，周边还有许多这样的村子，比如桃花村和溪水村。
　　古时候的人大多聚族而居，氏族就是一种力量，像隆水村，因为李氏族人最多，所以在隆水村的话语权也最大。
　　虽然不知道梁昭为什么问这些，但梁老汉还是回答得很仔细。

　　“武儿，知道桃花村的流寇多多少人吗？”梁昭招梁武过来问。

　　“听说有四五十人。”梁武回答。

　　“四五十人，流民演化而来的流寇，已经成了一个小组织。”梁昭眯着眼睛，低声自语。
　　桃花村大概是跟隆水村差不多大小，所以人数也应该有百来人。
　　一百多人却被这群流寇杀了干个净，可见有准备和没准备之间的差别有多大，而且那群人现已经见了血过血，恐怕只会更加凶残。
　　县衙那边已经不指望了，但梁昭绝不认为坐以待毙是上策，或万分被动祈祷那些人能良心发现放过他们一码。

　　梁昭习惯把主动权放握在自己手中。

　　隔壁长兴县出事，让村里人陷入了紧张焦虑感，有一就有二，恐怕他们县城也不见得多安全。

　　梁昭仔细看了看家里人的精神面貌状态，都还不错。
　　要对付那群流寇，肯定需要人。
　　朝着远处快枯死的树扔去手上最后一颗一石子，梁昭缓缓开口道：“旱灾日益严重，朝廷征兵不歇，莫要指望别人了，眼前最大的威胁是那些流寇，我料定那群人不会就此罢手，此时没动恐怕是在观望或是调整，一旦让他们缓过气来，我们隆水村恐怕在劫难逃。”

　　“不会吧？”

　　“那，那要如何，官府也不管，咱们可怎么办？”闵氏抖着声音问。

　　“怎么办。”梁昭下意识动了动手指，轻声道：“只有比他们先一步动手。”

　　***

　　中午，梁家人吃了中饭，梁昭就说了自己的打算。
　　总之就是要先下手为强，组织人手，提前解决掉悬在头顶的威胁。

　　“那些可是会杀人的！我们怎么能打得过？”梁老太很是担心。

　　现在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是他们必须这么做，否则，下场只会和桃花村的人下场一样。

　　这点，在梁昭说出自己的打算时，即使梁家的男人有一时间的惊讶，后面也会渐渐想清楚。

　　“这事得先跟村长说，然后把大家组织起来。”梁老汉想了想说，“下午，我和山儿一起去一趟村长家。”

　　梁昭原本就是这样打算，遂只说了一句，“将大家召集起来，事情由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