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方舟 作废版本》帛承

28、危机重重③

　　心平气和地坐在末日荒漠里聊天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但楚修却已经对这种诡异的事情习以为常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荒漠比方舟更令自己安心，和虚幻的琼楼玉宇相比，这片致命的末日荒漠更能给他活着的感觉，而那座琼楼玉宇更像是残酷现实里的一片虚幻梦境。但此时此刻，饱受现实摧残的楚修迫切地想要到梦境里躲一会儿。

　　和付流云分道扬镳之后，楚修很快就再次耗完了刚恢复的体力。在距离方舟的第一道大门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他就彻底迈不开脚步了。脚下的红沙像泥沼似的抓住了他的腿，让他一下子栽倒在了沙漠里。失去意识之前，楚修只有一句“遗言”想说：“天杀的付流云，我绝对不相信你现在的能力会比我弱！”

　　等楚修再次醒来，他人已经躺在方舟医疗部了。陈彻躺在旁边的床上睡得正香，曲子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见鬼的是，林书语竟然也在这里。他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扶手椅里，一只腿撩在扶手上，比常人消瘦许多的身体卡在另一个扶手和椅背的夹角处，过肩的长发全都搂在身后，发梢被夹在后背和扶手之间，头发因后脑和扶手的挤压而倔强地曲成一个柔顺的弧度。他手里捧着手机，附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屏幕，浓密而顺直的睫毛在他的瞳孔中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屏幕的白光把他本就偏白的肤色衬得有点像鬼。

　　他两片薄唇间抿着一支棒棒糖的梗子，察觉到楚修醒来之后他用舌尖拨了一下嘴里的棒棒糖，糖块在牙齿上撞出一声脆响。

　　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在屏幕上敲完最后一下，手机屏幕熄了下去。病房里只余下从走廊照进来的微弱光亮，林书语在这微弱的光亮中坐直了身体。他伸手理了一下耳边的乱发，笑着望向楚修：“醒了？”

　　楚修看了看房间里睡着的另外两个人，伸手指了指窗外，示意林书语到外面说话。二人出了病房，一前一后地上了电梯。

　　林书语和楚修几乎一样高，但因为林书语比楚修要更瘦一些，所以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林书语会显得很单薄。单薄的身形也好，微陷的脸颊也好，浓重的黑眼圈也好，都让人觉得林书语会是一个安静而又阴郁的人。现实却和外表完全相反，楚修才是那个既安静又阴郁的人，林书语这个人相当闹腾、相当阳光。

　　“怎么了？”林书语站在电梯里，用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看向了楚修，“你心情好像特别不好。”

　　“没事。”楚修摇头，“我在想东西。”

　　“这样啊，”林书语嘴角翘了起来，“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想吧，我肚子好饿。侦查部的伙食差爆了，每天都啃压缩饼干和脱水蔬菜，搞得我整个人都要缩水了。”

　　“既然这么讨厌吃分配的食物，那为什么非得把薪水浪费在棒棒糖和电影上呢？”楚修道，“侦查部部长的薪水应该下得起馆子的吧？”

　　“欸！你不懂，”林书语冲他直摆手，解释道：“饭什么的可以找你蹭，那些绝版了的电影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我现在就是在履行一个捍卫者的角色，我要从末日手里保住一切我能保住的电影！”

　　电梯很合时宜地发出了“叮”的一声，打断了林书语慷慨激昂的演讲。楚修有些尴尬
　　地移开了视线，抬脚走出了电梯，直奔餐厅方向走去。

　　林书语从出生起就是一个自带中二属性的宅男，一连串毁天灭地的灾难也没能把他的这个特性给洗掉。方舟里所有有收入的人都会选择把钱花在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的地方，比如说偶尔背弃一次一直养活自己的免费分配食物，去找一家饭店开一次荤。或者说，和一直抚慰自己疲惫身体的睡眠舱来一次短暂分别，去找个酒店住几天……而对于林书语来说，能让他觉得舒坦的花钱方法就是收集电影，任何形式、任何类型，只要是电影，他都想拿到手，这已经成为他的执念了。

　　因为医疗部的情况很特殊，所以方舟给医疗部分配的食物质量也很高。兜里银子都被霍霍光了的林书语常常来这里冒充病人，厚着脸皮要蹭饭。时间一长，医疗部的人和医疗部餐厅阿姨都认识他了，医疗部部长也因此养成了听到他名字就下意识皱眉头的习惯。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餐厅里没有什么其他人。餐厅工作的阿姨看到林书语之后习惯性地端出一份蛋炒饭和番茄蛋汤，看上去已经很明白林书语的喜好了。林书语嘻嘻一笑，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里的阿姨对楚修也很熟悉，毕竟作战部的人向来都是医疗部的常客。阿姨看楚修的眼神要慈爱得多，荤两素一汤备好之后还不忘给楚修多添几块肉，惹得林书语好一顿嫉妒。

　　“所以，你刚刚在电梯里想什么呢？”林书语问，“又遇到什么大麻烦了？”

　　楚修点了点头，把庇护所发生意外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到最后，林书语搅动汤水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楚修，语气惊讶地问：“姓白？你说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姓白？”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楚修回，“但是付流云又说白宁海、白勿浮、白勿落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修摇了摇头，夹起一筷子食物放进了嘴里，有些无奈地说：“也许那家伙骗了我也说不定。”

　　对面的林书语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啪嗒”一声放下了筷子，“那人应该没有骗你，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林书语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向楚修交代过了，他知道一些事情。那时候楚修满脑子都是小孩嚎哭声，所以并没有详问。现在看来，林书语知道的事远比他先前预料的要重要得多。

　　楚修也慢慢停下了筷子，咽下了嘴里剩余的食物，问到：“你知道什么吗？”

　　“白宁海老爷子不止有两个儿子，白勿浮和白勿落两人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林书语说。

　　这个消息就十分震撼了，在成为黑色住民之前，楚修很少关注黑色住民之间的事情。但即便是这样，他对各个黑色住民的家庭背景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是他从没有听说过白勿浮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楚修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情，他也放下了筷子，问林书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勿浮的哥哥叫白清羽，五年前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抓了，他到方州以后白家老爷子也没有让他入黑色住民的籍，把他丢到了白色住民堆里。”林书语说，“那个白清羽一直都不老实，在监狱里也常常惹事，现在还那样三天两头被罚禁闭。”

　　白色住民是方舟最底层的一群人，他们都是犯了重罪的人，每天都过着带着脚镣干重活的生活。这样的人要想在作战部安插自己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说这个白清羽还是白家的弃子了。

　　“白宁海为什么要把他的儿子丢到那种地方去？他要想捞人，没有谁能拦得住吧？”楚修问。

　　林书语撇了撇嘴，“白清羽是白宁海和前妻的儿子，白宁海和他前妻的关系很差。不过我觉得白家没人捞这个儿子，纯粹是因为白宁海心肠太硬。”

　　“那白清羽又是怎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觉得他是那个在作战部安插人手的人？”

　　林书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些事，但是他也给楚修指了一条路：“你可以去问白勿浮，你们之间应该已经很熟了吧，你问的话他应该会告诉你。”

　　从庇护所离开之后，楚修就对白家有了很大的成见。尽管付流云已经告诉他白家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但他依然很难放下这层成见。现在要他去找白勿浮，实在是有点为难了。但不管怎样，楚修都不会让一群丧心病狂的人潜藏在作战部胡作非为，白勿浮真的是非见不可了。

　　“楚修，我问你个题外话。”林书语又捡起了筷子，单手托着下巴望向了餐厅的入口处，“你见过李铭宇给你安排的那个直系下属了吗？”

　　楚修觉得心头一堵，转过身望向林书语看的方向。一个穿着红色住民制服的人正以一种相当刻板的姿势站在那里，那双严峻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楚修。作战部有很多军人出身的部员，这人举手投足间散发所散发的气质都和那些人一模一样，看来李铭宇也不是随便找的人。

　　“先前是当兵了，军衔还不低，你小心点。”林书语压低了声音，低声嘱咐一句。

　　那人看到楚修之后就径直往这边走了过来，那走路带风的魄力真是让楚修都觉得有点紧张。

　　“楚先生，您好。我是顾翎，是作战部的新任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