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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执念生,不负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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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被劈成两半的青年像麻袋一样软倒在地。温走上前才发现地上只剩下层空壳一样的人皮,内里却空空如也
温头皮发麻,意识到眼前这是什么东西后直接炸毛:“该死的人皮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乃蛭。”敖海用剑挑起地上的皮囊,就见里头布满丝丝缕缕的淡红褐色絮丝紧紧粘在内里薄薄的血肉上,眼力不好的还不定能瞧见。
温看不出什么名堂,见那皮囊开始变烂融化,赶忙起身退后一步
敖海打出一团火焰,顷刻间就将皮囊化成灰,腐败的腥臭钻进鼻腔逼得温忍不住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撞到了路人
到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人就像中了定身咒一动不动,所有的人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瞪大的眼睛像萤火在黑暗中闪着绿芒,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诡异的微笑。见温撞到其中一个,所有人动作一致的齐齐朝他看去,嘴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看你一身铜皮铁骨,却是副老鼠胆。也好,待我吞吃了你把那鼠胆化成汁,也算帮了你个大忙。哈哈哈”
这话让温涨红了脸颊,他不过是厌恶那股臭味,到这妖物嘴里却成了胆小怕事,当着大人的面被这样嘲讽,就算性子再好的人也要火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本就不高兴的敖海彻底黑了脸,那妖物还在放肆大笑,下一秒就被剑抵住脖颈,满脸的张狂立时僵住,本就惨白的脸色由青转黑,由黑转白变得更难看了
它扯了个难看的笑,意识到自己遇到个硬茬,略带嘶哑的讨好道:“饶命,是小的有眼无珠没看见您这位前辈。还请原谅则个,我定奉上厚礼赔谢。”
“诳语言犹在耳,岂可信。”
敖海并不和它废话,温早早躲到敖海身后拉着衣角默默盯着它,露出一个气死人的笑
哼哼,胆大包天想吃龙包,看大人不把你切成八块!
眼见求饶不成,阴鸷眼里闪过一丝利芒。想他这些年小心翼翼的偷摸修炼,一步步从垃圾场的动物腐尸烂肉到偶尔杀个人,再到实力雄厚时谨慎小心的慢慢扩大狩猎范围。它每每看到城隍庙里来来往往的人类就馋的心慌
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趁着城隍镇压妖邪受了重伤,它联合那妖物两人伺机报复囚住城隍,然后它又吞了那本就伤的不轻的妖物。虽说最后是自己渔翁得利,但伤的也不轻。所以控制城隍后才肆无忌惮的大撒网吸食人血
拔了这臭虫的嚣张气焰,敖海一剑将其切成两半,一道雷火烧了干净。没有什么浩大声势和奇异特效,紫色雷火烧干了阴鸷,油脂啪啪的爆出油花,一股淡淡的焦香随风而散。
“随我去城隍庙。”
敖海带着温踏进富丽堂皇的庙门,外表光鲜大气的庙堂里面透着浓浓的死气,形如枯槁的梁柱上都是斑驳褪色的痕迹,腥臭的味道从庙堂深处飘散开
温被留在大厅,周围阴森的气息本能的让他不喜,水环释放水汽包裹了他全身。温这才有闲心观察周围的环境,转了一圈后才注意到彩瓷城隍塑身像前那一支插着翠绿枝桠的瓷瓶
那上面的气息,是椿……
失去操控的皮囊像断线的木偶倒地不起,周围一无所觉的凡人惊疑不定的看着身边的人突然倒地,胆小的惊呼一声跑了开,胆大的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一条街一百多人同时猝死,这样大的伤亡一下子惊动了当地警方。更别提解刨尸体后得到的骇人信息,总之整个昆市都震动了
凡人如何大乱温并不在意,从城隍庙回来后敖海大人的脸色就一直很差,好在被囚禁的城隍性命无碍,只是修为倒退境界不稳,只是这城隍还做不做得就不好说了
因为治下出现这样的事,最近敖海大人频频召见属下整治领地,虽然管理核查更频繁严谨,因此事惶惶不安的精怪们反倒是安心下来
敖海批阅公务的时候温偶尔也会旁观,有时看到有意思的还会提问。他总能从敖海的嘴里知道很多闻所未见的事物。作为交换温偶尔也会被敖海吩咐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镜川。”一条彩色小鱼从水面悠然游过吸引了温的注意,回过神就发现前来汇报的水族和敖海大人都看着自己。愣了一下才应道:“大人叫我?”
这幅呆萌的样子让敖海柔和了面容,伸手轻抚温的头顶,道:“去十湖边境,让椿来见我。”说完塞给温一株紫灵芝。温拿了灵芝开心的咬了一口,装作没看见水族幸灾乐祸的眉眼去跑腿
温一路慢吞吞的游着,想到那棵几乎遮天的古树,心情有点低落,只想着慢点再慢点,可再怎么拖延那高大的树冠还是印入眼帘
椿好像知道有人会来一样等在树下,见到来人时还怔了一下,似乎是意外居然是这位小殿下来唤人。
不过两天没见,温几乎快认不出眼前的人。当初初见时的年轻人如今再不见一丝稚嫩,原本宁静的眼眸失了清澈多了深沉。衣衫换成了厚重浓烈的橙黄和朱红,一如身后像火焰般绽放的参天大树
等温来到近前,椿依旧一丝不苟的端正行礼,笑着问:“小殿下可是来唤我去见大人。”
温仔细看着椿,见他真的没有一丝担忧,疑惑的点头。
椿笑了笑,弯腰抱起小龙道一声失礼,踏水朝着温来时的路前进。
“我初开灵智时懵懂无知,只守着一方小天地安稳度日,从不知外面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广……等我能化形后,机缘巧合进入尘世,我见过寿数不过百年的凡人,修行千年的精怪,甚至万载不老的神仙。”
椿回忆着过往:“我见过生老病死;见过春去秋来;见过红颜枯骨;见过利益相杀。可那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我的寿命从一出生就注定,不会因为我生出灵智而增减。天材地宝于我无用,红颜知己于我无缘,我不知冷热,不畏饥渴,四季于我并无差别。”
“我活着就如同死去。”
“凡人可轮回转世,妖精可修道长生。我呢?哪怕我学尽天地间所有功法,用尽世间所有珍宝,修为境界还是纹丝不动。大限一到便要打散神魂永不超生。天道给了我一万六千年的寿命,让我得缘开灵,为的就是让我用一辈子去等待寿数将尽的那天?”椿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千年来积压的郁气都带走,墨绿的瞳色浓重而压抑,“我不甘心……”
温闷不吭声的躺在椿怀里,心里像有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反倒是椿说完后神色轻松了些。进入领地中心后他放下闷闷不乐的小殿下,踏进宫殿前最后问了句:“说来惭愧,相识这些天还不知小殿下名讳,不知现下可否告知,也算了却椿一桩心愿。”
“……”温迟疑的看了椿一样,低头闷声道:“镜川。”
“百年郁郁少腾迁,万里迢迢入镜川。”椿爽朗一笑。“真是好名字。”
温看着椿踏入大殿,就像踏进另一个世界……没有了挣扎和痛苦,只有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大门完全关上前,温说:“等你回来,再给我讲些你见过的故事。”
那身影怔了一瞬后继续向前,大门紧闭,温留在原地思索刚刚那声轻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见到敖海的时候椿收了脸上的笑,像往常一样行礼问安。
大殿气氛凝重,立在一旁的属下侍从噤若寒蝉。椿静默片刻,见一直没人说话,打破沉默说:“大人就不想问我些什么?”
“为什么。”
“听说椿树精无法修炼,成不成精都有一万六千年寿命啊。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阴鸷披着年轻女子的外皮端坐在梳妆台前,还有闲心细细的摸着粉底。妆台上的花瓶插着枝翠艳欲滴的椿树枝,无风自动
啪的一声合上粉饼,阴鸷打量着自己的妆容,余光撇了眼花瓶笑道:“可惜啊,再得天独厚又如何。大限一到就只剩一抔黄土,不过是天天等死而已。”
“我不甘心。”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旧不能释怀,一丝丝黑红色的气息自他身上浮现涌动,蛰伏在他识海的心魔蠢蠢欲动,只是迫于水族的威压不敢乱动
“所以他说有法子让我修炼长生的时候……”
椿到底还是没有回来,边境的巨树一夕之间化成灰烬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温趴在湖岸边,翻来覆去的滚了一圈,没有树荫遮挡阳光,他只能重新回到水里
“温。”
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温的名字,听到的小龙惊喜抬头,就见多日不见的双亲正对他笑
一棵小小的嫩芽破开地面,可惜温早已奔向了自己的父亲,无人发觉的小芽难过的弯弯叶片,很快又精神起来,舒展身体接受更多的阳光
快点长大,再一起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