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注》若依_

35、陪伴（一）

　　“努力赚钱，尽力爱你，愿予你一生幸运与荣华”这句话迅速在网络上流传开来，随之被传开的，还有“LeonLeonLeon”的前两条微博——“一生只送给你一个人”、“You see what I see”。“最美情话”的话题还上了热搜榜。

　　我的心情很复杂，好像珍藏已久的无价之宝突然公诸于世，有点忐忑，有点甜蜜，有点虚荣，又有点害羞。

　　黎华的微博下面每天都有很多新评论，一口一个地叫着他男神、老公、小哥哥，我拿这个来揶揄他，结果被他按在床上，逼着我把这些个称呼叫了个遍。

　　一个星期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这回好像跟以往都不同，分别变得异常艰难。黎华说要送我回S市，顺便正式带我回家见他父母。从过年说到现在已经拖了半年，再不去确实不像话。

　　飞机一落在S市，我就拉着黎华去商场给他父母挑礼物，即使他坚持说不用，我这个第一次上门的“丑媳妇”也不敢怠慢。

　　“按摩椅好吗？”

　　“家里有。”

　　“空气净化器？”

　　“家里有。”

　　“洗碗机？”

　　“家里也有。”

　　我简直要抓狂：“你就告诉我有什么是没有的？”

　　黎华一本正经：“媳妇。”

　　……我决定还是靠自己。

　　最后把整个商场都翻遍了，买了两把电动牙刷，还算满意。

　　“凯华，你再看看我，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今天穿了米白色的雪纺连衣裙，裙摆及膝，领口开得很高，既保守又乖巧，应该很得体，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已经很完美了，你不用紧张，不是已经见过我妈了吗？”

　　“可没见过你爸呀，而且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去你家……我又不像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所以没那么大压力。”

　　“谁说的？”

　　他眼里没有玩笑的意味，我惊讶：“你也会紧张？”

　　“认真了当然会紧张。”

　　“那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已经喜欢我了？”那时我对他已经有了好感，所以现在语气里有抑制不住惊喜。

　　“可能……更早一点？”他歪着头看我，停车场炽白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凸显出他眼底的暖意。

　　“一见钟情？”我不可置信地问。

　　“Why not？”他一手拎着礼物，一手揽过我，“所以别再担心了，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虽然黎华的甜言蜜语很受用，但真正走进门面对他父母的时候，我还是拘谨到不行。

　　幸好我已经见过他的母亲和欧凯文，他的母亲一见我就亲亲热热地把我拉去沙发上坐：“若绮来，快坐，先吃点西瓜吧，我再做一个菜就能吃饭了。”

　　西瓜切成了小块用牙签插着放在透明的果盘里，实在很贴心，我想起黎华第一次到我们家来还要为我削苹果，不觉有些惭愧。

　　“若绮，辛苦了，这么热的天，刚下飞机就过来。”欧爸爸坐在我对面，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没有半点审视或者挑剔的意思，我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

　　如果说黎华的五官遗传了他的母亲，那他的轮廓和神态则像极了他的父亲。

　　“哪有，叔叔，是我不好意思，这么晚才来拜见您。”

　　“不怪你，凯华成天忙得不见个人影，他还知道交女朋友我都谢天谢地了。”

　　“你退休前我在家也见不到你几次。”黎华竟然顶嘴。

　　“你瞧瞧，从小就没被他少气，凯文比他听话多了。”

　　“爸，你在若绮面前是不是夸错人了？”

　　“你要有地方让我夸，我也愿意夸你。”

　　他们爷俩一来一去的，谁也不让谁，我忍俊不禁，就算黎华平时再沉稳再雷厉风行，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

　　“老欧，过来准备开饭，”欧妈妈把欧爸爸支走，“若绮，你别介意，他们两个一直这样。”

　　我不好意思干坐着等吃饭，去厨房洗了个手替他们端菜。

　　“若绮你放着，我来，你去坐着就好。”欧妈妈果断抢过我手里的菜。

　　“你就听我妈的吧，”一直在厨房帮忙的欧凯文说，“难得家里有个姑娘，她哪舍得让你干活。”

　　“不好意思啊，”我对他说，“每次都让你忙着做饭。”

　　“你们之前一起吃过饭吗？”欧妈妈问道。

　　我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本能地想要说什么掩饰，欧凯文却自己交代：“嗯，之前在我哥家里，跟若绮的朋友一起。”

　　欧妈妈大概只是顺口一问，没太在意，欧凯文又不自在地托了托眼镜：“若绮的朋友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话音一落，他爸妈都倏地抬头看向他，欧凯文脸色微红，清了清嗓子：“先坐下吃饭吧，你们不坐若绮也不好意思坐。”

　　欧爸爸闻言先在主人位坐下，欧妈妈招呼我和黎华坐在一起，她则和欧凯文并排坐在我们对面。

　　“来，若绮，都是些家常小菜，喜欢什么多吃点。”

　　“谢谢阿姨，我还以为你们离开这里这么久，口味已经变了。”没想到一桌子都是本地菜。

　　“离开再久，根还是在这里的，”欧妈妈按捺不住地问凯文，“还没说呢，你跟那个姑娘怎么样啊？多大年纪？做什么的？”

　　“挺好的，我们正在交往。”欧凯文大概觉得在我面前议论莫筱筠很不妥，给了他母亲一个眼色。

　　我赶忙为筱筠说话：“筱筠是我闺蜜，家里开了一间很有名的餐厅，她毕业后就帮着家里经营餐厅，现在餐厅里的事都是她打点，有时也会下厨帮忙，是个特别贤惠特别乖的姑娘，我觉得跟凯文挺合适的，所以之前就叫了他们一起吃饭。”

　　“若绮有心了，来，多吃点菜。”欧妈妈很高兴，往我面前的空碗里放了一个大狮子头。

　　“若绮那么善良，她的朋友肯定也不会差，好好待人家。”欧爸爸嘱咐凯文。

　　对于这么大的肯定，我颇感受宠若惊，欧爸爸看出我的意外，道：“其实我见过你。”

　　对面的欧妈妈和欧凯文都很惊讶，身旁的黎华还是一贯的神情自若。

　　“哦，你是说之前我们一起看新闻，那个电影的发布会吧？”欧妈妈恍然大悟。

　　“不是，”欧爸爸眉眼温和地看着我，“前几年我有个病人叫许清，你经常来看她，对吗？”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

　　之前在回生医院，已经从欧凯文那里知道了许清的主治医生是他父亲，但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愣神。因为许清的网名叫清秋潇潇，我一直都管她叫潇潇，直到后来熟悉了，才知道她的本名。

　　“这姑娘挺不容易的，家里就她父亲，条件不好，她父亲为了替她治病筹钱，天天在外面工作，也就只有你时常来看她。有一次你走了，我巡房时跟许清说，你朋友挺好的，没想到她说，你是她喜欢的作者，知道她的情况，所以经常去陪她。”

　　“可惜，她命不好……”我想起她，心中还是唏嘘，“叔叔，不记得您真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后来知道凯华的女朋友是你我就放心了，我生怕他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圈子里给我带个不靠谱的姑娘回来。”

　　虽然冷不防提到许清我还是挺难过的，但被未来公公肯定又有些窃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蒙头咬狮子头。

　　谁知，一口咬下去，我才知道狮子头里加了葱，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吐出来，愣是硬着头皮把那一口囫囵吞了下去。从胃里涌上来的味道惹得我直犯恶心，却还得拼命压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喝点汤。”黎华盛了一碗三鲜肉皮汤放在我的手边，又顺手把那只装狮子头的碗换到了自己面前，动作自然得不着痕迹，谁都没注意。

　　我看着他不顾洁癖，默默吃我咬过的狮子头，整颗心都像浸在温水里似的。

　　晚饭后，黎华开车送我回家。在一天的舟车劳顿和紧张心情过去之后，疲惫缓缓地漫上来，我把头倚着车窗，昏昏欲睡。

　　“若绮，”黎华叫我，一边腾出一只手调小冷气，“别在车里睡，会着凉。”

　　“嗯。”我坐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脖子。

　　“你的下一部影视剧作品，拍《茧》，好吗？”

　　冷不防听到黎华这样说，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又听他说：“你那位读者，最喜欢这篇，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道。

　　“我说过的，你忘了？我四年前就关注你了。”

　　“所以……许清的那件事你也知道？”

　　“嗯。”

　　许清是我大一写第一篇文时的读者，那时我还没参加校花比赛，在大神众多的文学网站只算是个人气不算太差的小透明，评论不太多，所以每条我都会认真回复。而每一章都会大段大段评论的许清成了我最熟悉的读者，但也仅限于读者而已。

　　直到大二校花比赛过后，我一下子成了人气作者，每次更新都有无数评论，好的，酸的，五花八门，然后我发现，连续两篇文一章不落评论的许清，在《茧》连载过半的时候消失了。

　　读者来来去去很正常，我如今的读者也鲜少有从第一篇就跟着过来的，但许清不一样，她在我什么人气也没有的时候就一直鼓励我支持我，我在意她的每一条评论，为她的消失而担忧，甚至有些沮丧，心想她也许仅仅只是对我失望了。

　　后来我收到了她的私信，说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住在医院里。

　　在回生医院，我才知道，她的心脏病已经很严重，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换心手术。可即使撇开经济因素，要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难如登天。

　　我想帮她，可自己也只是个穷学生，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一没课就去医院看她，陪她说说话。她明明生活得这么辛苦，却总是反过来安慰我。

　　彼时，《茧》正进入收尾阶段，谁都知道，男女主角已经很难在一起。她说，若绮，现实已经那么残酷了，为什么故事里还要互相折磨呢？

　　她没有等到《茧》的结局。

　　大结局的那天，我发了一条公告，说我有一位非常重要的读者离世了，我想让她快乐，所以从《茧》开始，今后的每一篇文都只会是happy ending。

　　《茧》在最后关头修改成的大团圆结局让很多钟爱悲剧的读者失望。而因为我借着“最美校花”名号在文学网站一炮而红，一些小有名气的作者早就对此不满，在网站的论坛和微博含沙射影地抹黑我，说我捏造读者去世的假象，博取大家的同情给自己立人设。

　　那是我出名后的几年里，被黑得最厉害的一次，莫筱筠和关古威甚至还气不过，注册了很多小号去回击那些不堪的言论。我不想再把离世的许清搬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始终没有回应，渐渐地，这件事也就被更多其他纷扰盖过，慢慢平息了下去。

　　黎华安静地听我说完这件事的始末，没有安慰我也没有为我不平，只是淡淡地说：“嗯，《茧》一定是happy ending。”

　　那些因为往事被勾起的情绪被他的一句话轻易瓦解，我感动又有些好奇地问：“既然你知道这件事，当初怀疑过我吗？毕竟那是有可能的，而我什么也没辩驳。”

　　“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