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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洛清溪将面前的古卷褶皱一一抚平,力道适中,不轻不重,既能使翘起的纸屑妥帖服顺,又不会使裂缝顺着中心蔓延开。接着,她先是从左侧的绢布纸卷中挑选出与画卷同款同年份同色号的宣纸,再用小剪刀将宣纸剪成长宽相同的小长纸条。

      做好准备工作后,接下来才是修补古卷的关键之处。

      洛清溪将古卷端端正正地摊在正中间,用小剪刀顺着古卷中间的缝隙形状来修剪小长纸条,期间,手一定要稳且快,否则一旦小长纸条与缝隙形状不吻合,整个古卷都将毁于一旦。

      待小纸条修剪完毕,洛清溪便用小软毛笔蘸着少许故宫自制的浆糊,沿着小纸条的轮廓轻挑慢涂。

      浆糊的填涂必须要均匀一致,绝不能厚度不一,否则待贴上古卷后,整张古卷都会显得凹凸不平,“你是想修完后整张画都布满小疙瘩吗?”

      洛清溪边工作,边回忆起唐老在她耳边所指点的技巧和要领,当然少不了唐老在前任洛清溪笨手笨脚时的训斥。

      事实上,修补字画是一项非常枯燥又极耗心神的工作。在完成最后一步前,都容不得有一点儿的松懈和走神。否则无论前面的步骤完成得多完美多惊艳,只要最后一步走错了,便唯有前功尽弃。并且这不止代表你需要从头来过,还意味着你损坏了一张不知多少年份的古卷,也许这还是一个比你还要昂贵得多的文物。

      许多人之所以止步于文物修复的门槛,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天分,更大原因是因为他们耐不住修复时的寂寞。他们或许可以将其中的某一个过程完成得很好,但是他们却没有能力将所有步骤都完成得一如最初。这其中的差距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来弥补的。

      然而,修复文物时对修复师的耐心,专注力的高要求却恰好是洛清溪所具备的甚至是擅长的。

      洛清溪的手很稳,稳得甚至不像一双年轻人的手,看着她行云如水的动作,游刃有余的停顿,你会觉得这应该是一双历经风霜处变不惊的老人的手。

      洛清溪手中的笔似有了灵性一般,它慢条斯理地沿着小纸条的外围舞动,笔尖时软时硬,顶上的软毛似姑娘家的裙摆,将她的美丽的裙沿炫耀于纸间的每一个角落。这种感觉,对于洛清溪来说,就像回到了被祖父监督着打釉的童年。她的双手摩挲着湿润的黄土,沿着胚状,将釉的外围磨得均匀又平滑。

      “清溪啊,你是洛家这么多年来最有天赋的人了。”犹记得,当小时的她将那平滑得甚至精致的泥胚得意洋洋地捧到祖父面前时,换来的不是祖父欢喜的夸奖,反而是他神色复杂的面容以及宿命般的喃喃自语。

      想到此,原本流畅的动作不由得一顿,笔尖戛然而止,这张小纸条便算废了。

      洛清溪神色不动,她淡淡地将手中的小纸条丢弃,继续下一張的填涂。

      “洛清溪,你已经新生了。”洛清溪的眼中不再因旧年往事而波澜起伏,她低头敛目,目光专注于手中的纸条,手中的动作显得快捷又熟稔。

      她的注意力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她完全忽视了在珠帘前久久伫立的男人。男人神色晦暗不明,片刻,他还是放下了僵持在珠帘前的手,摇头叹息,“洛清溪,你可要……”,话还没说完,男人便自觉痴心妄想般,嗤笑着住了嘴。

      男人抬头看着天空,黄昏的金色云霞染满了京都的天,璀璨又庄严,“你是在天上看着我吗?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会保她衣食无忧的,至于别的,我能给她的唯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男人说完,静默望天,天空依旧无垠广阔,只是那金色却一点点褪去。

      “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男人的眼中一点点湿润,那变幻莫测的云霞似乎幻化了他记忆那个男人开朗无畏的笑容。

      “阿容……”似还是那人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呼唤,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将沉浸在记忆中的他,拖入泥淖,陷入窒息。

      下午5点,故宫的大钟“铛铛铛”地响起。钟声古老悠远,回荡在两朝皇都之中,惊起了打着盹儿的猫咪,驱散了拉着卷儿的西风,也唤醒了正沉浸在工作里的修复师们。

      原本幽深寂静的故宫霎时间热闹起来啦。下班的人们三三两两结伴地走着,大家笑容放松,推着自行车,闲聊着跨过宫门,渐渐地从明清的古韵走到现代的绚烂。

      赶在最后一刻,洛清溪终于完成了手中的工作。她长舒一口气,伸直身子,疏于锻炼的腰椎立时发出“咔咔”的声音。

      “这还真是个体力活啊。”洛清溪揉了揉腰椎,苦笑着说道。“不过总算是完成了,啊,下班啦。”琢磨着“下班”这个新词儿,洛清溪不由自主地笑开。

      待听到院外保安催促离场的声音,洛清溪也赶紧收拾好刚修完的古卷,锁好大门,跨出院外。

      下班的人潮渐渐褪去,故宫内墙已人烟渺渺。倒是有三两只大猫,无法无天得很,大大咧咧地躺在屋檐上、墙角边或是小径路旁的榕树杈上,摊开身子,慵懒地享受着阳光的拥抱。人来了也不怕,就温温顺顺地任由人柔软温热的手从头顶一撸到尾,倒是若不小心弄疼了它,直接一爪子就挥上去。

      洛清溪蹲在橘色大猫的面前,白皙削瘦的手指试探着摸了摸大猫毛茸茸的头顶,看到橘色条纹大猫矜傲地抬起下巴时,才挠了挠大猫被晒得暖洋洋的下颌。

      “你好呀,大猫,接下来的日子要打扰你了。”洛清溪一边撸着手下的大猫,一边笑眯眯地道。

      手下的大猫也似听懂了般,蹭了蹭洛清溪的手,从喉咙里呼噜呼噜两声以作回答。

      洛清溪将大猫的毛理得顺顺贴贴,“好了,大猫,我要回家啦,你……”,只是还没说完,原本温顺的橘猫倏忽间挣脱了洛清溪的双手,它似受到了威胁般紧盯着洛清溪的后方,拱起腰背,浑身的毛炸开,喉咙间溢出“哧呼哧呼”的低吼。

      洛清溪一惊,立马顺着橘猫的视线看去,却发现橘猫的视线聚焦之处竟是高高蹲坐在墙角上的一只小黑猫!

      洛清溪轻笑,“大猫,你这是怕小黑来抢你的地盘吗?”然而正想继续调侃的洛清溪却被小黑猫的投来的眼神给镇住了。

      正是逢魔时刻。那双碧绿幽深的眼珠子诡异莫测,满满都是兽类的血腥残忍。洛清溪只觉得被那双眼睛盯上之后全身都变得冰冷。

      她只得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哈哈,好巧啊,我是打扰您的休息了吗?”话一出口,洛清溪就幡然清醒,她懊恼地一拍头,“这只是一只猫啊!”,然而再次和小黑猫睥睨众生的眼神对上,洛清溪又觉得用“您”似乎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是说在这里建国不能成精的吗?

      夜幕已上,西风席卷,人烟荒芜,来自一千年前的少女开始腿软,哭唧唧地想,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大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对了,还有大猫!洛清溪转过身来,正想和大猫统一阵线,却发现橘色大猫早已溜之大吉,留下的只有片片打着卷儿的落叶。

      不对,洛清溪大惊,现正值盛夏,打哪来的落叶?再一细看,只见原本小径的源头早已被层层黑烟笼罩,变得若隐若现。

      洛清溪扭身,警惕地看着依旧蹲坐在墙头的小黑猫。

      “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洛清溪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艰涩的问话。

      然而黑猫似是什么都听不懂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洛清溪,那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渴望与狰狞。

      洛清溪悄悄把手伸进口袋,用力握住了袋中的雕刻刀,“你是不会说话还是……”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原本像被一块大黑布笼罩住的夜空突然被一束强光撕开,同一时间,原本静止不动的黑猫也一跃从墙上跳下向洛清溪扑来。

      顾不得挡住刺眼的强光,洛清溪立马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去避开黑猫尖锐的利爪,然而终是迟了一步,那带钩的尖爪狠狠刺入到洛清溪的手腕间,黑猫再用力一扯,肉屑夹杂着鲜血猛地涌现出来。

      洛清溪紧紧捂住被划到的大动脉,狼狈甚至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黑猫。

      只见刚才凶残的黑猫此刻却安静地端坐在地上,但那双诡谲毒辣的眼睛依旧紧盯着洛清溪。黑猫优雅地抬起沾满了鲜血的爪子,舌尖舔过散发着腥味的血液后,那双碧绿深沉的双眼更是幽深和疯狂。

      洛清溪几乎不用细想,就知道自己在它眼中大概就是一道美味可口的点心。洛清溪不再管依旧留着血的手腕,而是紧握着雕刻刀对着黑猫,双眸警惕地盯着黑猫。

      正当洛清溪打算主动出击时,原本撕扯进黑幕的白光却蓦地消失,而那双在黑暗中泛绿的眼睛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洛清溪转过身去探查四周的情况。只见满地的落叶消失殆尽 ,那条通向出口的小径竟然再次出现

      洛清溪似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低些头去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

      只见哪来什么鲜血淋漓,分明依旧是素净白皙的细腕。洛清溪怔怔地握住手腕,手下的血管有力规律跳动。

      然而似乎是一瞬间的事,原本被黑猫撕扯的地方似被火烧般灼热起来。并且这种灼热感像是星火燎原般,从手腕迅速蔓延至全身。

      “啊!”这种酷刑般的灼烧使得洛清溪忍不住痛呼出声。尖锐的痛感直袭大脑,意识开始模糊。

      不,不能在这倒下!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的洛清溪忍住晕眩的痛感,跌跌撞撞地冲进附近的宿舍。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劳动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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