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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爹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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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碧補秋馆。
阿洌和阿漪一起睡在廊下的摇床上晒太阳,小小的两只像两颗小蚕豆,谭慕妍忍不住俯身亲亲这个,亲亲那个,越看越爱。
阿羔从外面被抱来,抱他的看着是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其实是内侍,是阿羔赐名赵泽夕之后元熙帝赐下来的人之一,所以这样的人能直接进到这里来,走到廊下的石阶处,把阿羔放下来。
谭慕妍这会儿一腔的爱意均匀的分给每个孩子,走下去揽住阿羔亲亲他的小脸,一亲就是一片濡湿的汗意,谭慕妍道:“在外面就那么玩得住,不热吗小火炉。”
阿羔站着往谭慕妍身上靠,小胸膛挺挺的,头又是低低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
谭慕妍把阿羔抱回去,屋里有仆妇拧帕子来擦脸,阿羔脸也不洗就那么埋在谭慕妍肩上,也是到了他吃小食的时候了,许氏端了这几天他喜欢吃的鱼粥来喂他,他也不吃。这样就是像受了委屈的样子了。
谭慕妍坐下来,把阿羔放在膝盖上,笑着问他:“怎么了,是小动物们不和你玩了。”
公主府里有很多小动物,阿羔看见了喜欢就撵上去,那些小动物还是会避着人,让阿羔看得见摸不着,郑焞说过了,不准给他抓。
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阿羔还不大会说话,他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两天在外面逛着就想见个人,找个人,人没有看见。
那个人要怎么说呢?
阿羔突破了语言的禁制,终于轻轻的喊了出来。
“爹爹。”
这两天他在找爹爹,等爹爹,郑焞总是从外面回来的,这两天没有看见。
“呀,你会叫人了啊。”谭慕妍惊喜着,把阿羔抱住,又把他横放着,用头顶着他的脸,笑骂道:“爹爹在家的时候你不喊,爹爹不在家了你倒是会说了,教了你多少遍,这会儿会说了,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个坏小孩。”
谭慕妍的头发挠在阿羔的脸上痒痒的,阿羔咯咯咯的笑出来。
谭慕妍和阿羔闹过这一通,还是把阿羔抱坐在膝盖上,道:“你爹爹出门的时候来看过你的,你睡得像小猪一样就不知道了。”
阿羔圆乌乌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许氏在一旁笑道:“是了,我们小殿下还没有见过小猪呢。”
礼记中说,君子不食溷腴,还有其他种种的原因,猪没有散养在府里,阿羔还真没有见过,谭慕妍亦笑道:“去找只小乳猪来让他看看什么是猪,我们宝宝昨天还吃过猪肉馅的小馄饨。”
站在屋里,今年十四岁的小蜻蜓道:“奴婢去……”
她是公主府的家生子,年纪小排在几个大丫鬟的后面,平日与下面的人打交道的多,恰好知道谁家里有猪崽呢,必要挑一只粉嫩白胖的,洗干净了带过来。
好了,阿羔想着爹爹饭还是要吃的,吃进去一小碗鱼粥,日头渐烈,谭慕妍出屋去要把阿洌阿漪抱回来,阿安就站在门口,与谭慕妍道,太孙妃传召。
元熙帝带着鲁阳公主和郑驸马,皇太孙带着赵栎和东阿郡主去了皇陵,一是为了给清和郡王送丧,二是……事死如事生,不出意外,他们都是要葬进皇陵的,他们去看看自己的万年吉地,也看看已故的人。
鲁阳公主和郑驸马,会陪葬在元懿太子身边,已逝的郑灿没葬在郑家的祖坟,就附葬在元懿太子元懿太子妃的墓旁,绝对有资格同去的太孙妃没有去,是皇太孙没有让她去。
这就是明晃晃的,给她没脸了。
太孙妃为了挽回一点颜面,立刻就病了。
所以太孙妃在病中怎么还要见人?谭慕妍问阿安理由,也是随口一问,知道了就知道,不知道也无妨。
阿安停在门口,就是等消息。
郑焞把阿安放在谭慕妍身边,他自己又不在,下面的很多事情就让阿安直接掌管了,谁也不能突兀的出现在妻儿的面前,就是太孙妃,也在审视之内。
阿羔融合得到的消息,自己琢磨着理由,道:“或许是宫里的戚妃即将病故,需要人治丧,乐陵郡王妃也一同被传召了。”
谭慕妍听过了章烈皇后的故事,却不知道曾经服侍过章烈皇后的妇人,就是这个戚妃,听完也没有什么感觉,换了衣裳就进宫去了。
太孙妃的宫室透着隐隐的药香。
太孙妃去了簪环一副病弱的摸样,谭慕妍给她行礼,再给站在一旁的张珂行礼。
张珂连忙迎过来,道:“弟妹,如今我们是一样的人。”
张珂与谭慕妍互相见礼。
太孙妃倚在凭几还格外的慈和,弱声弱气的道:“你们都坐吧。”
谭慕妍虽然没有册封过,但是皇太孙把话说出来了。对于太孙妃来说,皇太孙是夫是君,在只有名分没有情分的关系里,她不能违拗半点,可以说,她就是看着皇太孙的眼色在过日子。
那么,太孙妃就要好好看一看谭慕妍了。
太孙妃真是没有想到啊,皇太孙能替谭氏正名,让她如今没有郡王妃之名,却有郡王妃之实,真是占尽了好处,皇太孙这般体贴一个女子真是稀罕啊。
皇太孙沉溺女色,喜新厌旧,对待后宫中的嫔御完全是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丢之脑后,绝不是体贴的男子。
如赵栎的生母,赵楒的生母,就算她们育有子嗣,有宜男相,皇太孙不喜欢了就弃了,绝对不会因为她们能生而和她们多亲近多睡觉,他是喜欢孩子们,但是没有爱屋及乌,孩子是孩子,那些女人不过是一时解闷的人,没有再多一点的情谊。就是那么直白,在端本宫内,皇太孙绝不会委屈自己去俯就一个女子。
从这一点来说,皇太孙和元熙帝还真像祖孙倆儿。
太多的滥情,是无情,太过的专情对别人来说,也是无情,
这对祖孙就是这么的无情,而今对待谭氏,可以说很善待她了。
这是为什么呢?
张珂按着谭慕妍坐下了,自己才坐回去。
太孙妃做虚弱之态,果然说起了戚妃。
“陛下身边的人不可怠慢。”
“皇家的威仪也不能有失,你们按着老例办吧。”
这怎么办啊?谭慕妍是一头雾水,看向张珂,张珂也是一脸迷茫。
这时,那个时常伴在太孙妃左右的老宫人命人端了一张食案来请太孙妃用饭,张珂和谭慕妍还没有走,做媳妇的服侍婆婆是应尽之意,张珂褪了手上的玉环,去净手来伺膳。
一举一动都做得周到贴心,可见张珂在怎么服侍婆婆上是下过功夫的,也曾经服侍过太孙妃多次了,这是张珂的贤德之处,相比之下,谭慕妍就显得手忙脚乱了。
这就是出身小户人家的举止了,谭家日常的饮食,还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嫁进公主府以后,鲁阳公主不是平易近人的那一种,是近也不让人近身的那一种。其实,这是鲁阳公主性格中高傲冷酷的一面,鲁阳公主没有做过别人的儿媳妇,也不会想用这一套去框束她的儿媳妇,她是公主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不需要使唤媳妇儿通过层层的规矩来展现她的地位和在家庭中的权力,所以谭慕妍还真没有服侍婆婆用膳的经验。
太孙妃吃了几口就吐了。
老宫人赶紧叫人把饭食端到一边去,她在那边尝几口,道:“这两个菜娘娘很爱吃,老奴特意吩咐厨房按照王妃写的法子做了,怎么那么不对味。”
但凡是一个乖觉的媳妇,这个时候就要立刻洗手做汤羹,要亲自下厨,张珂刻入骨子里的温驯倒是想怎么说,但是太孙妃之前交代她们去慰问戚妃的事情还没有办,张珂就迟疑住了。
太孙妃在暗中握了张珂的手,几乎是拧了她一把。
张珂左右为难,先迁就了太孙妃,道:“儿臣去看看吧。”
太孙妃神情倦怠,躺回床上了。
自有人请谭慕妍出去。
谭慕妍出去了,自有人向她请问,戚妃之事如何料理。
谭慕妍两眼一抹黑,又被人赶鸭子似的,先去看看戚妃何许人。
戚妃住在一处僻静的宫殿,宫殿洁净寂静,谭慕妍走到戚妃的身边,只见她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白发苍苍,满脸的皱纹,她的身体也因为年龄的增长萎缩了许多,瘦巴干柴的一具身躯,已经在床上躺了数年,她的眼睛也已经全瞎了,这一次不过是中了暑,就挺不过去了。
是她的身体已经衰竭了,已经到了弥留的地步。
“娘娘,陛下离宫了,你可有话要留下?”谭慕妍朝着戚妃的耳朵道。
戚妃摇摇头,却伸出一只手。戚妃已经干枯的身体使得她的这只手,瘦骨伶仃好像只剩一副骨架。
谭慕妍握住了这只手,触感是细腻柔软的,这只手不粗糙,也没有老茧,也就是说,这不是一只干活的手,如谭慕妍的手,手上还有过度使用雕刻刀留下的茧子了。
“我屋里顶箱柜的最上格,放了一个匣子,把匣子砸了里面的东西给我。”戚妃握紧谭慕妍的手,带着乞求在说话。
谭慕妍命人搬梯子把东西取出来,那匣子是黄花梨做的上了铜锁,显然钥匙是不用问戚妃拿了,直接把锁撬了,只见是一身小孩子的衣裳,做了一半,那衣料因为过了几十年,已经发硬发黄了,看大小,是周岁左右的小孩穿的。
戚妃把小衣裳搂在怀里,目盲已经无神的眼中,还能散发出伤痛,她道:“我的丧仪从简,只它随我葬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