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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伤风败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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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吏部尚书李峻,以突发恶疾为由辞官,辞官后没有离开京城,又以病体不宜挪动为由,就在京中养起了病,这两天,前往李府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老师,您倒是说句话啊?”
说话的这个人,是一位工部员外郎。
李峻做过两次乡试的主考官,主持过一次春闱,做吏部尚书三年,他背后的李氏,也是仕宦大族,从他手里遴选提拔出来的官员真是太多了,现在病榻前的五个人,都可以称呼他一声老师或者恩师。
李峻没病也在床上躺着,躺着不起身,道:“谢铉怎么说?”
户部江东清吏司的一位主事道:“谢首辅让我们户部与乐陵郡王相商,尽快定出兴建武陵郡王府的费用。”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谢铉不仅没有反对,还上杆子的支持,还主动用户部的银子去分担宗室的开销,这里有一个低阶御史,气愤道:“谢首辅谄媚君上,早已失了人臣的风骨,我等有一十七人已经写好了奏章,明天就上书弹劾。”
其他四个人也纷纷义正言辞的道,他们有多么刚直,除了他们自己,还有与他们同行的同僚,有多少人,以弹劾谢铉为名,反对册封武陵郡王这道元熙帝亲手书写的圣旨。
没有道理嘛,皇族赵家人少,也还有人,没有绝嗣,怎么就要过继了,过继还过继旁姓的人,将维系这个社会的宗法置于何地,几个人越说越严重,说民间要是效仿起来,整个社会的根基都要动摇了。
那是危言耸听了。
一般人家哪有那么大度,在自己有子嗣的情况下,主动再养别家的孩子,将祖宗基业分出去。
也就是皇家,家大业大。
李峻艰难的坐了起来,道:“老夫也不拦着你们这些后生晚辈,只是提醒你们一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
还是有人胆怯了,道:“难道陛下要以言杀人,大开杀戒吗?”
为君者当广开言路,胸襟宽阔,海纳百川,他们只是就一件事发表意见,就事论事,这件事无所谓对错,也没有涉及到死罪,怎么,陛下只是听不得反对的声音,就要杀人了吗?
“清和郡王小小年纪,生死无畏,其心之刚毅狠绝,老夫也佩服,却天不假年,真是可惜。”
李峻假惺惺的做哀痛之状。
他年纪大了,就在畏惧死亡,想清和郡王十岁出头,在病情十几二十日的反复中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流逝,普通人临死之前自己都要吓得神志不清了,赵楒却一直保持理智,在为家族谋划,甚至刻意留住最后一口气,送陛下一把屠刀。
为我复仇,有人诅咒,致我早丧!
真是一把好刀啊。
历朝历代,君王用诅咒巫蛊这种理由来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不要做得太顺手,看谁不顺眼就可以用这种理由除掉。
不喜欢的皇后,不听话的宰相,手握兵权的大将,统统可以扣着这项罪名除掉。
清和郡王知道他说了这句话,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吗?此事开始彻查,先从服侍他的内侍宫女开始查,严刑拷问,他身边的人,那些陪伴他长大的人,首先不能幸免。
所以李峻才说,清和郡王狠绝。
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为君的品质,就是够无情,够厚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想象他要是活到成年,在赵栎不能承当大任的时候,他作为君主,得有多么可怕。
那,还是早点死了的好!
李峻为床榻前的五个人阐明后果,五个人眼中或多或少的都有惧意,诅咒之说一旦开始死人,自己死了还要祸连家小和家族,谁不惧怕,但是他们又不甘心,道:“难道我等就一言不发,任由郑焞入了皇室宗谱?”
“打蛇要打七寸。”李峻的眼中闪过一道锋芒。
七寸就是郑焞,若是郑焞这个人有问题,过继就不成,所以要弹劾就弹劾郑焞。
“老师不是说……”
之前郑焞要封郡公的时候,这里的人就想弹劾郑焞,被李峻压下来了。
一个郡公而已,陛下爱封就封,李峻还能体谅陛下疼爱晚辈的心情,一个郡王,今日郡王,将来就会加封亲王,依照开国会典定下的律例,亲王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多么庞大呢?说个一点,鲁阳公主,身为公主,可以拥有公主府护卫军三百人,亲王的护卫军,至少三千,往上若亲王镇守边陲,就没有实数了。
那个御史笑道:“还是老大人有远见啊。”
郑焞有问题吗?有啊,就是没有问题,他们也能罗织出问题来。
李峻说完这句话就躺回去了,他想,他是该还乡了。
五人在黄昏时分离开李府,乐陵郡王府上,一群大掌柜在掌灯的时候离开。
各个商号放在京城的人,都是这一行的人杰,都是放出来开疆拓土的人,日常出门洽谈生意讲究排场,如今乐陵郡王府门口就停了一辆辆马车,其他的大掌柜自发的聚集在谭定身边,说要找个好地儿请谭定喝酒,谭定在推脱,但是大伙儿太热情了。
“爹爹。”谭令驰从马车里出来,把谭定拉着道:“爹爹,哥哥们等您回家吃饭呢。”
谭令驰还是小孩儿摸样,众人看他也宽容些。
谭定与诸位道失陪,得以顺利的离开。
谭晗谭诩也确实在等谭定一起用晚膳。
饭后叙话,谭定对三个儿子感慨,若治国像营造房舍,布置起居一样,乐陵郡王便是圣君。
作为买卖的卖方,特别是没有成品按照雇主的心意制作成品,他们最怕遇到一点都不懂的外行,不懂还喜欢干预和指点,真是头疼得很,说服雇主是成事中最艰难的一条,但是与乐陵郡王交谈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
乐陵郡王天生尊贵,受着顶级的供养,见多识广,又有天赋,你懂的部分,他懂,你不懂的部分,他也懂。
从营造房屋的每一道流程,到金银铜器的制作工艺,到四时花木的栽种,他都有所涉猎,因此在他的统领下,各项工程能做到最好的衔接,能这样全面控场的人,上一位,还是蒯祥蒯老大人,国之大匠。
哎!
乐陵郡王已经过于亲力亲为了,这些事和治国之能并列,不过奇技淫巧而已啊!
夜静了,张珂在两个仆妇的跟从下,来到赵栎的院落门口,不出所料的被拦住。
张珂不说话,她身后的仆妇陪笑脸道:“王妃亲自下厨做了宵夜呢,你们也这样不识趣吗?”
把守院落的人,自然是唯赵栎之命是从,一板一眼的道:“郡王吩咐了,他在理事谁也不准打扰。”
“走吧。”
张珂没有再勉强,赵栎在筹备武陵郡王府的建造,确实是正事。
在回到自己居所的半路,张珂在一处凉亭坐下来,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仰望星空。
她身后的仆妇拿出来几个荷包,这些本来是他们顺利进门以后要给门下的封赏,那个仆妇没把赏银送出去还很遗憾,道:“王妃,不然奴婢再回去,让郡王知道您来过也好啊,或许您下次来,郡王提前留了话,就可以进去了。”
“不必了……”
何必自取其辱!
若赵栎心里有她,那些看门的人自然会向赵栎回禀她的行踪。
赵栎心里没有她,那他作为这座郡王府的主人,真正的,唯一的主人,就可以设下重重屏障,姑妈的一番心血是白费的,那箱子里的东西用不上,在这门禁森严的皇家,她连赵栎的一片衣角都够不着。
赵栎很投入的在做事,诚心发自肺腑。
且不说营造之事是他喜欢做的,能为郑焞做事,将来郑焞能在他督建的房屋中居住,他参与设计的床榻上睡觉,日常所用的器物,也是在他的择拣中遴选出来。
相当于他在郑焞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想一想就让人兴奋到废寝忘食。
赵栎也确实就眯了一会儿,就带着他整理出来的武陵郡王府的建造细则进宫了。
进宫先见郑焞。
郑焞快被一堆账册活埋了。
都是有关皇室的各种账册,现在郑焞是赵家的人了,家里有什么东西,他要知道。
赵栎看见那成堆成堆账册也发怵呢,坐到郑焞身边,把武陵郡王府初步的舆图打开,问郑焞的意见,有什么想改的尽可以改。
郑焞也不客气,将几处房舍去掉了,多种上花木。像慕妍说的,他们几个人要这么多的房子做什么,他喜欢自然的风景,将来武陵郡王府也会是一座园林式的府邸。
接着往下翻,郑焞的手指按在家具的清单上,道:“把涵碧補秋馆里的家具拆过去,再缺什么再添就好。”
“新居新家具,怎么能省呢。”赵栎大方的说道,几船黄花梨,皇家用得起。
“我的起居室,我已经住惯了。”郑焞支着头,侧着脸,说话的语速缓缓的,带着一股子慵懒倦怠的神情。
“那好吧。”赵栎拿笔把这一页都划去了,道:“我已委托了你岳父来打造这些家具,如此一来,中信堂少赚一笔银子了。”
郑焞发出轻笑,一笑置之。
赵栎拿去给元熙帝过目了,在去的路上,看见大太监万泉在前面,他的身后两个内侍各托着一摞奏章。
内侍背后都长着眼睛,知道赵栎在后面,停下来先给赵栎让道。
“一大早就有这么多的奏折要太爷爷批阅吗?”赵栎嘴闲问一句。
万泉苦笑道:“殿下,都是一件事。这些是弹劾武陵殿下的奏章。”
事涉郑焞,赵栎不等元熙帝御览先打开一本看了。
朝臣就是反对郑焞过继的,行文中提及起来,还是写郑焞,说郑焞贪淫好色,伤风败俗,不能过继为皇家子孙。
郑焞怎么贪淫好色,伤风败俗了呢?
他寻访方士,收集天材地宝,我泱泱大国物华天宝还不够他搜罗的,他去年召集了一支远洋航队,远渡重洋去求寻。
求什么?
避孕的方法!
这就是贪淫好色,伤风败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