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7、风筝 ...
-
谭慕妍,小辈的散生日,娘家父母照旧送来一件精致的首饰,钱就不给了,都是出嫁的女儿,是大人了,以后谭定田桐生日,得子女反哺给父母零花钱,这是做子女的道义。
钱,夫家的长辈,郑家赵家,公婆,母舅,元熙帝那么大的一个长辈给了。嫁入夫家的第一年,长辈们给的很丰厚,还有,乐陵郡王府,以乐陵郡王妃的名义,送了一份礼。
一个青玉三鹅笔架,和一个白玉达摩图屏的摆件。
正月二十,郑焞谭慕妍来郡王府向赵栎张珂致谢,返请赵栎张珂去公主府游玩。
张珂落落大方,说久闻公主府的抱素草堂藏书颇丰,想要看书和借书。
自然是可以的,张珂进了公主府就沉浸在书斋里,看着书如痴如醉,谭慕妍在一旁默默的相陪,一边看书,一边赏美。
张珂真是一位绝色大美人啊,而且气质温婉贤淑。
两个妻子就这样找到意趣了,郑焞请赵栎去涵碧補秋馆。
那张黄花梨八仙桌上,放了竹棍,白纸,浆糊,线团,布条,剪刀和针线等物,赵栎一看这些材料,就知道要做风筝,笑道:“是做风筝吗?你小时候也不玩风筝。”
郑焞道:“慕妍要玩,我说过我给她做。”
“哦。”赵栎兴致勃勃的道:“阿珂成天的看书,我也给她做个风筝,她眼睛看疲了,放放风筝也好。”
郑焞聪明,去年看过风筝的样子,第一次做,琢磨琢磨也就摸出来了。赵栎就是手艺人的手巧,风筝扎得又快又好,他一个做好了,还能给郑焞帮忙。
郑焞是做给妻子玩的,才不要赵栎帮忙。
赵栎无聊,又扎了一个。
桌面清空,郑焞直接问,道:“哥,这张桌子是你做的吗?”
赵栎爽朗的回道:“是啊,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做工还好吧,卖了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大头在材料上,千年的黄花梨啊,雷州也没有几棵了,就是这么贵,论做工,那倒也配得上这根木头。
这张桌子,桌面攒框双拼,冰盘沿,夹头榫结构,束腰托腮,直腿,腿间设四枨,置矮老、绳纹卡子花,内翻马蹄足,刻回纹。其造型及做工十分讲究,线条流畅。
以赵栎二十岁的手艺水平,比谭定手下,几乎所有二十岁这个年龄段的师傅,手艺都要好了。
真正的手艺人,没有读过书,没有那么多的见识,要被师傅们压着,年纪轻轻的,还没有这么好的手艺。赵栎,总有人奉承他,他想学这个,就能找到老师傅,倾囊相授,还有,赵栎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天分极高,悟性极强,从设计样式到所有工序,可以独立完成。
“不要卖给中信堂,让太姥爷和舅舅知道,还以为我的岳家,引逗你在这条奇技淫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郑焞凝眉道。
赵栎一愣,动了气性,站起来道:“我们赵家的人,连谭家都不如吗?让你这样歪曲的揣测。”
郑焞坐着没动,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让你把心思放在政务上,我做弟弟的,也不想说这样劝谏的话。”
赵栎确实也不想听那样的话,他不过是庸人之姿,庸人之质,那些千丝万缕的政务,波云诡谲的人心,他一进去就像掉进了盘丝洞一般,他理不清看不透,他和郑焞表明心迹,道:“你们指望清和吧,我有宁王之德,只想做个富贵闲王。”
宁王,是历史上一个皇帝的长子,还是嫡长子,册封过储君,史载,他主动辞让,把储君之位让给了有才能的弟弟,自己做王,寄情与游山玩水,诗词歌赋,从不干议时政,也是备受荣宠,和做了皇帝的弟弟,手足情深一辈子,活到很大的年纪,寿终正寝,死后被弟弟追封为皇帝,后嗣子孙,也与国同享。
郑焞也不与赵栎争吵,脸上不见怒色,从兰锜上拿到无名,也没有拔剑,双手握剑柄,连着剑鞘拍击桌面。
榫卯结构的家具也承受不了郑焞这样全力的一击,纷纷绽裂,整张桌子散了架。
郑焞横剑立在赵栎的面前。
赵栎不是生气,不是愤怒,也没有反省,他的神色复杂难言,片刻后,惨笑起来,笑中带泪,也不与郑焞说话,反身走了。
张珂沉浸在书籍里,她的丫鬟很莽撞闯进来,道:“郡王妃,殿下走了,脸色很不好呢。”乜一眼谭慕妍,压低了一个声道:“好像和郑公子吵了一架。”
“啊?”
谭慕妍站起来,倒是新奇。郑焞那么好的脾气,还能与人吵架。
张珂也合了书立即站起来,对谭慕妍道:“弟妹,我也先走了。”
“哦……好。”
两个丈夫吵架,她们也待不住了,谭慕妍目送张珂带着一群人去追赵栎,她去涵碧補秋馆。
外围的气氛就不对,所有人面部都僵住了,小厮们在院子里廊上站着,若春,帛儿,采素等几个丫鬟在门口站着,全部定了格,不动一下。
谭慕妍是这一幕里唯一可以移动的人,她尽量自如的进了屋,看见一张散了架的桌子,郑焞伫剑闭目立在中央。
“我来了。”
谭慕妍也不问郑焞和赵栎怎么吵起来了,拿剑总是不对的,硬夺了郑焞手里的无名,放回兰锜。
郑焞从后面抱着谭慕妍,就几乎是要把谭慕妍容纳进身体里的,深深的抱住,呼吸随着相拥而缓慢。
谭慕妍才来,鲁阳公主身边的家令紧跟着,亲自来了,请郑焞过去。
郑焞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没有回应。
谭慕妍出声,道:“家令请回,公子换身衣裳就过去。”
郑焞的衣裳好好的不用换,只是话既然说出来,还是推郑焞去屏风后,谭慕妍去拿衣裳换一身。
郑焞像阿羔一样,由着谭慕妍脱穿衣物,谭慕妍担心不已道:“要不要穿得厚实一些,你去了明德堂,父母骂你打你怎么办?”
“啊?”
郑焞终于说话了。
谭慕妍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有一种父母呢,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发生了口角,那不管是对是错,都是自己孩子的错。”
鲁阳公主和郑可贤,绝对不是这样庸碌,带着讨好型人格的父母,对上皇家也一样,郑焞失笑道:“我要是明明白白的摆出来,要挨打的是乐陵,绝不是我。”
那就行,谭慕妍挑了一块和他现在衣裳相称的一块白玉,挂在他的腰上,道:“你们家的事,我也不懂,你受了委屈,和父母去说吧。”
郑焞冰冷的脸色逐渐消融,走出去,看到赵栎扎的两个风筝,拿在手里走到门口,交给若春道:“你去郡王府,交给郡王妃,说是郡王做的,给她解闷。”
若春接了这两个风筝,那是小心翼翼,让她身边的小丫鬟,先拿个布兜,把两个风筝长长的布条尾巴装起来,然后叫马车直接来涵碧補秋馆等她,她护着两个纸糊的风筝,让车夫稳稳的,快快的,前去乐陵郡王府。
张珂去追赵栎,没有追上人。
不过赵栎对外也很体贴张珂,他们共乘一辆马车来的,马车留给张珂,赵栎夺了护卫的一匹马,一路纵马奔驰,好在公主府与郡王府很近,两府权贵,两座府邸之间肃静少人,才能白日在街上纵马。
赵栎回了府,把所有人都撵出去,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张珂回来,要进门,赵栎先走过来……把门关上了。
张珂被拦在了外面,就在门口站着,直到若春过来,才去侧室见人。
若春一直举着两只风筝,也不敢笑,只是老老实实的说话,道:“这是刚才郡王殿下在涵碧補秋馆做的两只风筝,我家公子说,殿下做了给王妃解闷。”
张珂不接,她身边,姑母靖远伯太夫人给的人,极会看主子的眼色,上前一步,笑问道:“姑娘是郑公子的丫鬟,还是少夫人的丫鬟?”
若春油然一种自傲,道:“我是公子的人,我的母亲是外头进来的,做过公子的乳母,我长大了,也就做了公子的丫鬟。”
张珂极谨慎,再去闭室的门口,带着几个服侍的人,示意若春也跟在身后,张珂站在门口,把若春说的话,再转述一遍,请郡王殿下看一眼风筝,若真是他做的,她才收下来。
赵栎在外人面前,给张珂面子,开门嗯一声。
张珂这才像被丈夫疼爱的妻子,亲手来接若春的风筝,笑起来。
服侍着张珂的下人也觉得主子得到了体面,跟着赔笑,其中一个,给了若春一个鼓鼓的荷包。
若春双手捧过来,跪下叩头谢赏。
莹润一张脸再抬起来,赵栎道:“你是小时候就跟着阿焞的,乳母的女儿?”
若春跪得直挺了三分,声音却是轻柔婉转的道:“是。”
公主府养乳母,把乳母的孩子也一起养。帛儿七八岁到了郑焞的院子里够早了吧,若春奶娃娃的时候,就进去了,在不懂事,还没有明尊卑的时候,若春就跟在郑焞后头跑,不是当丫鬟,吃一口奶长大的两个孩子,偶尔做个玩伴。
尽管郑焞小小年纪,就特立独行,少言寡语,并不需要玩伴,鲁阳公主有时候还是会放乳母的孩子们过来陪着郑焞,哪怕孩子之间学舌,让儿子学着多说几句话也好。
郑焞七岁上,乳母们都遣走了,若春也懂事了,女娃娃长得也好看,就留下当个小丫鬟,因为是乳母的女儿,比别的丫鬟多一份体面,年纪小不当事,也拿着二等月例留用。
赵栎多看若春一眼,把门关起来了。
张珂示意两个心腹,好生把若春送回公主府,到了晚上,还是一片大红色的婚房,张珂在妆奁前去钗环,拆发髻,才取了一支金簪,通过镜子,看着在看风月故事的丈夫,挥手,让服侍之人都退下。
“殿下。”张珂通过镜子,一直盯着赵栎的脸色,道:“我打听过了,那丫鬟叫若春,郑公子没有收用过她,你若瞧得上眼,我去讨来。”
其实收用过的丫鬟也无所谓。
两个男人交情深,互赠姬妾,还是男人之间表达深厚友谊的方式,那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就是这个意思,兄弟喜欢我的衣服,脱下来给兄弟穿,又有何妨。
张珂被元懿太子妃,靖远伯太夫人训导着,要服从丈夫,以丈夫的意愿为准,做大妇,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妒,尤其是入皇家,皇家子嗣单弱,她尤其要大度。
为丈夫遴选嫔御,甚至也是她做正妻的职责。
张珂留意到了赵栎多看了若春一眼,若是赵栎有一丝心动,张珂先表态,她这里没有问题,会顺从这种事。
赵栎看着市井里那种粗俗的,露骨的风月,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闲趣走来,在身后体贴的给张珂摘耳环,笑道:“你那么贤惠做什么。”
耳环放下来,手顺势勾起张珂的下巴,吻了张珂盛艳的一张脸,道:“阿焞的东西我不要。”
这一日,大婚十日以后,赵栎和张珂行了夫妻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