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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手借我 ...

  •   四.

      荒郊野外,他们两个人一个地上一个地下,就这么将就了大半夜,谁也没睡着。

      到凌晨时分,星光淡了,天光渐渐亮起来,从东边泛起鱼肚白,太阳露了半边脸,苏念衫也从上面露出了头。

      顾君谦之前小憩了片刻,但他睡眠向来很浅,听到有人叫便醒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探头探脑的苏念衫,表情恹恹地问:

      “怎么了?”

      苏念衫问他:“你怎么样了?”

      他揉揉眼,扶着洞壁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像要证明似的:“你看,好多了。”

      “那就好,”苏念衫显然放了心,又说,“我刚给老师打了电话,他们应该快到了,你放心,再等等,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他背着光,顾君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听着这语气,像是在为自己宽心。

      安慰别人这种事,苏念衫做得不是很熟练,但听起来却很可靠,什么承诺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好像带了天然加持,仿佛只要他确定,就一定会变成事实。

      顾君谦莫名地愿意去相信他。

      事实也证明他的说法是对的,在天大亮之前,林教授果然带着人来到了这儿,把困在下面的顾君谦救了出去,又派了几个人护送他们俩回营地。

      顾君谦是掉下去的那个,出来时自觉过于狼狈,灰头土脸得实在难堪,索性闭上眼装死。

      他受了伤,脚腕肿的很高,走不成路,是被几个人轮流背回去的,苏念衫则在旁边跟着走,一路上都没说话。

      这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身体也实在疲惫得紧,加上背着他的人走路摇摇晃晃得跟催眠似的,等到了地方,顾君谦悄没声儿地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了一天,等醒来的时候日头都已经西沉了。

      他睁开眼,却像是还昏睡着,视线范围之内全是模糊一片,头脑也还混沌着,喉咙干渴得厉害,张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水喝。

      话音未落,便有人把水端了过来,递到他嘴边,又将他的身体扶起一点,让他慢慢地把水给喝了下去。

      一杯温水下肚,顾君谦顿时清醒了许多,眼前的那层迷雾被拨开,看到是苏念衫在自己旁边,手里还拿着个空杯子,才知道刚才的人是他。

      他自己坐起来,清了清嗓子:“谢谢。”

      苏念衫像是不怎么在意,摆手说不客气,随后又到桌边端来一个碗,顾君谦瞧见里面像是粥。

      没等他说话,苏念衫就把东西端到了眼前,神色仍是淡淡的,对他说: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吧。”

      他意识回笼,发觉胃里的确很空,也就没有推辞,接过来很快喝了个干净。

      他坐在毯子上,身上盖了条小薄被,试着动了动腿,发现没有了那股子痛感,掀开一看,才发现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帮自己给伤口上了药,连同扭伤的脚踝一起。

      这里似乎没有专业的医疗人员,他又向来不喜欢被人触碰,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正疑惑着,忽然听见苏念衫说:“是我给你上的药。”

      想了想又补充道:“衣服也是我换的。”

      “……”

      他有洁癖,自然不能穿着脏衣服睡觉,但别人给自己换衣服这个事实似乎也是不太能令人接受。

      可苏念衫的态度过于坦荡,倒显得是自己想太多。

      到底人家是帮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两人都是男人,身体构造什么的都一样,也没必要去偷窥别人的。

      而且看苏念衫这个样子,也让人产生不了怀疑的念头。

      顾君谦把心放回肚子里,对于刚把人想象得那么不堪的心理活动破天荒地生出了些愧疚的心思,于是在今天第二次说了“谢谢”这两个字之后,问:

      “有没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苏念衫此时已经坐回了桌边,闻言又转身看他,表情有些困惑。

      他解释:“你昨天晚上帮了我,所以我想知道现在我有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他实在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客气话也不怎么会说,主动与人交流是个难事,但相比之下,欠别人人情似乎会更过意不去,所以尽管难以启齿,还是说了出来。

      他觉得以苏念衫的为人,看起来清高自许,应当是施不求报的,少不得再说些客套话,因此在心里默默地编造说辞,想怎么样才能容易让人接受。却没想到苏念衫根本就没拒绝。

      不光没有拒绝,他反而还开始仔细思考这个提议:

      “为我做什么……”

      他看起来有些苦恼,眉头都皱起在一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忽然转身与顾君谦面对面,像要说什么。

      顾君谦当他是想好了,于是做出一副很慷慨的样子,两手摊着,动作夸张而不失优雅地弯了弯腰:

      “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苏念衫耐心地等他抬起头,然后直视他的眼睛,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说:

      “你的手,能不能借我握一会儿?”

      “……”

      什么意思?

      顾君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接着,苏念衫见他没有反应,便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的手借我握一下,可以吗?”

      顾君谦认识这话里的每一个字,但这些字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人捉摸不透。

      话是没有错处,说话的人也是以请求的态度,很有礼貌,可就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不对。

      哪有人会提出握别人手的要求的?

      而且表情看起来还跟要做一项科研实验似的……

      他觉得有点别扭,但觉得是自己主动跟别人说可以提任何要求的,也不怎么好意思推辞,思想斗争了一分钟,还是乖乖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苏念衫没动,看着他像是在征求意见,他只得偏了下头:

      “……可以。”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也就只是握着而已。

      他的手被苏念衫捧在手心里,接触的地方有微凉的触感,似乎是对方的低温偏低,然后又慢慢热了起来,如同在他手里汲取了那些温暖。

      顾君谦忽略不了这种奇特的感觉,他以往与人握手都是点到即止,一触即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裹在里面这么久,让人徒然生出了些异样想法。

      他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但看着苏念衫还是很平常的表情,又强迫自己不要动。目光在四周巡回几圈,最终落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做的都是精细工作,因此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看起来很好看,而苏念衫的手比他小一号,也更纤细些,严丝合缝地并在一处,倒是十分契合。

      不光手小,苏念衫的手腕也很细,估摸着一只手包起来绰绰有余,似乎只是皮包着骨头,连内侧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林教授这里的伙食是不太好,都让人瘦成这样了。

      顾君谦想着自己回去之后或许可以请苏念衫吃个饭,不然光是握手也不算个事儿。

      他一边想,一边顺着手腕一路向上看去,扫过绝对没怎么锻炼过的手臂肌肉,最终视线定格在苏念衫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苏念衫的脸颊似乎比刚才红了一点,皮肤白里透着红,衬得表情柔和了很多,只是眼神里没什么内容,猜不出来在想什么。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人看了许久,苏念衫的手一直规规矩矩地贴着他的手,期间腾出一只去摆弄一个不知是香炉还是什么的小东西,目光专注认真,只是手一直没有松开。

      顾君谦无聊得紧,就用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玩。

      这里的信号被加强了不少,能够正常打电话收发信息,只是上网还有点卡。

      他昨晚手机没电了,现在打开却是满格,应该是苏念衫的功劳。

      再说谢谢就很多余了,他把这话收了起来,做好了回去请人吃饭的打算。

      前几天没有信号,乍一来,他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打开手机,屏幕就立马被铺天盖地的林航的信息给填满了。

      以时间为线索,林航的信息从一开始的“你到了没?”“那儿的人怎么样?”“有灵感没有?”……到“怎么还不回我?”“你别是被粽子给吃了吧?”“跟你说带盆狗血带个黑驴蹄子,就是不听,这下出事儿了吧”……最后是“你不会死了吧?”“操,顾君谦你可别吓我啊,你还欠我一个戒指呢你死了我怎么求婚啊妈的”……

      一大串消息看完,顾君谦隔空翻了个白眼,言简意赅地回道:“没死。”

      林航的消息以光速回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我!”

      顾君谦单手打字,惜字如金:“嗯。”

      林航:“谢天谢地,我老婆有着落了。”

      “……”

      顾君谦:“我好像没有答应要给你做戒指,而且——”他顿了顿,道:“——你刚刚似乎在咒我死。”

      林航:“……”

      林航:“哥,咱们做人不能这样。”

      林航:“我就是开个玩笑。”

      林航:“哥哥我真错了。”

      ……

      信息提示音一声声响着,也惊动了苏念衫,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又重新去清理那个东西。

      顾君谦想了想,把声音给关了,然后回林航道:

      “你急什么,我也就开个玩笑。”

      林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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