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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海尼森的花 ...

  •   查尔斯·文森特·冯·布拉德第一次看到安妮是在墓地。那时他二十四岁,军阶中尉。
      每一次会战都会造成许多战士的死亡,蔷薇骑士生还的比例差不多可以说是最高了,挥舞战斧从敌人血泊中趟过的,永远是蔷薇骑士。
      但是还是有人死去,并且由于归途中一起运输艇事故,二百一十五名蔷薇骑士永久的在亚空间中不知去向了。只是为此还能得到一块墓碑和不算太少的抚恤金呢。但是也只有这些而已。
      布拉德中尉在墓地默然的站着,他的友人埃米利亚的墓碑就在前方。墓碑不会说话,墓碑从来都不会说话。布拉德站着,任凭冰冷的雨水淋在他的黑发上,他握着扁帽,叹了口气。
      坟墓边上有小小的白花,那是有着娇嫩花瓣的植物,是为了埃米开的吗?雨这么大它们也不会有一丝畏惧,当然也不可能无谓的去畏惧。
      旁边有叹气的声音,布拉德看了过去,一个撑伞的女子也在向他望来,她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一双湛蓝的眼睛,但是并不是什么美女。
      那边墓里是她的情人么?布拉德没办法确认什么,只是窘迫的礼节性笑容,“需要帮忙么?”
      “不了,谢谢。”她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清淡,“为什么在雨中不打伞?”
      “您知道,蔷薇骑士不怕雨的。”
      布拉德望向墓碑,“蔷薇骑士的生命有一半在自己手里,这已经足够好了。”
      她似乎有些惊愕,这没什么,蔷薇骑士总为自己骄傲。
      “我是查尔斯·冯·布拉德,他是埃米利亚·维扎。”
      “埃米是我的中学同学。”她低声回答,“我是安娜斯塔西娅。”
      “失礼了。”
      “法拉不知道会不会哭,她一向不那么坚强。埃米和她订婚还不到两个月呢。”安妮低声说。
      法拉,对了,法拉,埃米不会再回来了,你会哭么?
      “蔷薇骑士中死于运输艇事故的比战死的多。”布拉德无所谓一般的说。
      “能见到你很高兴,布拉德中尉。”安妮伸出手来。
      布拉德轻轻笑了,他灰色的眼睛中闪着让安妮觉得宽慰的神情,他与她握了手,说道,“我也是,女士。”
      她撑着伞远去,布拉德转向墓碑,摘下一朵小花,别在胸口的口袋上。
      “我替你问候法拉。”他轻声说。
      他对着墓碑轻轻挥手,转身离开。雨早已浇湿了他的军服,在有些暗淡的光线中,有着蔷薇的臂章显得格外显眼。
      法拉,法拉你不要太伤心啊。

      他迟了一步,在法拉家他得知法拉已经离开了,不知去向。法拉,埃米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他不愿看到你伤心的。
      他每天都再去看一看,直到休假结束,但是她一直没有回来。
      然后不久就又得到了消息,法拉母亲的电讯,法拉死了,她在旅馆里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法拉,那很痛的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他请了假去参加葬礼,他穿着他一向穿的军服,法拉喜欢他们的军服,法拉喜欢埃米。埃米不能再穿给她看了,布拉德穿给法拉看,法拉,法拉你看一看,但是法拉也看不到了。埃米那已经是个悲剧了,法拉怎么也走了呢?
      在葬礼上他又看到了安妮,她穿着黑裙站着。看到布拉德的时候她有些惊讶,布拉德疲倦的对她笑笑,安妮握紧了自己的手指。
      他行了礼然后走向安妮,灰色的眼睛里微微有一丝安慰的色彩。
      “我去晚了一步,”他喃喃道,“我去得晚了,我本应与她谈谈。”
      “埃米和我哥哥一样生命不属于自己,他们的生命属于国家,和你一样,布拉德中尉。法拉太伤心了。”
      “我们的生命有一半属于自己。埃米不会愿意看见法拉这样的。另外,你可以叫我查理。”
      “我的全名是安娜斯塔西娅·米露卡·伊莱克特拉,这个名字太长,所有人都叫我安妮。”她轻声道,布拉德没有听见过她稍微大一点声音的说话。
      他微笑了,望过人群去,法拉的父母在哭呢,法拉,法拉,这样太自私了吧。
      他不知怎的觉得眼里有些湿润,他摇摇头,蔷薇骑士不哭的,他们只流血,而且那要用敌人的生命交换。
      安妮却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视线中消失了,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葬礼上,法拉的葬礼。
      还有些人没有葬礼。埃米,莫斯卡,柯伦……
      蔷薇骑士,蔷薇骑士,宇宙中最骁勇的队伍,还会有人死去。死去。
      他攥紧了手中的扁帽,查尔斯,查尔斯,他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参加蔷薇骑士呢?
      你为什么要参加战争呢?
      原因是这是一个职业,仅此而已呢,什么职业都会有人死,这个职业只不过是赌博,用自己和对手的命赌博。
      埃米墓前的小白花,那些对什么也不畏惧的小小植物。
      他看看表,二点了,一小时之内必须回去报到。他必须去说一声对不起先离开,那么,对不起了,要先走一步。
      最终到了宿舍,他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不理会吵得要死的电话铃。
      一张传真单飞了出来,他瞥了一眼,要出发了,一定是要出发了。

      已经是习惯了的战斗,蔷薇骑士的老本行。肉搏战,用战斧的战斗。布拉德迈出一步,战斧的斧刃在空中划过银色的弧线。
      “布拉德,希洛加,去控制西边敌基地!”连队长的声音从头盔的扬声器中传来,布拉德接通了本队的回路,简单的重复了命令。
      他突然愣了一下,希洛加?莫斯卡兰·希洛加?队长难道忘记了希洛加小队全体队员都在事故中死去了么?但现在不是想那个的时候,一队就一队,没什么。
      他和一群骑士奔向西边,激烈的抵抗。没用的抵抗。血,变色的装甲服。布拉德。布拉德。
      布拉德咧嘴笑了,他挺为自己的姓自豪的。
      “上吧,让他们知道被逐出者的愤怒!”他在通讯回路中高声说。
      蔷薇骑士们挥舞着战斧步步进逼,布拉德在最前方,他的笑声传到蔷薇骑士们的耳中,骑士们评论着头儿,“他总亢奋的不合时宜。”
      战斗结束得出奇顺利,回到营地以后洗个热水澡可以让身上的血污和疲劳消失大半。但是他确实很累,他又想起了埃米和法拉,想起了莫斯卡,想起了第一次战斗——生涩,畏缩,战斗完毕以后对着红黑色的装甲服大吐特吐,但是第一场战斗他活下来了,他一直活到现在。现在不同了,他在战场上以自己也不相信的冷血无情战斗着,查尔斯,查尔斯,你真的这么无情么?
      “蔷薇骑士做的,就是活下去,以及阻止对手活下去。”他自言自语,“阻止那些老家人活下去。”
      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他换上了军服,吹着口哨出门,胃不合时宜的提出抗议,他看看表,正好是吃饭的时间。
      拿起一听罐头摇摇,布拉德问旁边的弗朗西斯,那是他活着的最后一名密友,“看见老大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接下来几天他们四处搜索,战死的名单里没有连队长。巡逻,搜索。巡逻,搜索。失踪。对于蔷薇骑士,已经有好几名连队长失踪过了。
      “去找老家人了吧,老家人……”布拉德轻声嘀咕,不久这条消息就被证实了。
      队长逃回帝国去啦。

      蔷薇骑士连队立刻被召集回海尼森,所有人都被禁足。队长也不想想可能发生的后果,好自私的队长。布拉德天天窝在宿舍里等待接下来的命令,没有别的事情做。
      蔷薇骑士连队说不定会被解散的。蔷薇骑士连队也许会被解散的。
      这次战斗很幸运的布拉德小队只损失了三个人,马克西姆,刘,还有金。比利·金。喜欢哼和自己名字相同的一首歌的比利·金。那是一首很早很早以前的歌,据说在人类还定居在地球上的二十世纪这首歌就出现了。
      而现在是宇宙历768年,战争已经持续了上百年,人类之间的战争。
      布拉德家在帝国是没落的贵族,有一名假想的□□出现的时候举家做了真正的□□。流亡到同盟之后不久查尔斯的父母就在一次事故中去世,所以查尔斯参军,这是一种职业。
      被赶出军队的话就一点也过不下去了。除了杀人还会干什么呢?这次又会怎么样?处分?降级?编到炮灰部队?谁知道。但是蔷薇骑士连队被解散的话就没有同类了。蔷薇骑士是一个排外的团体。
      他把床下的沙袋拿了出来挂在上层床的架子上,柯林纳斯死后他就没有室友了,柯林纳斯是个不擅言词的人,但是是个好人。是个好人,他死得太早了,实在太早。
      打着沙袋的同时电话响了,代理队长的召集令。公开审判吗?这个谁知道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头的一本书里翻到一页,那里夹着一朵小小的白花。公墓里的花,埃米墓碑前的花朵。
      他在夹着花的那页上用笔写了一行字。
      1/2控制权,0控制权。

      刚好到了时间的时候他到达了集合点。又等待了半个小时。布拉德看着战友们,一样的疲倦苍白,消瘦。对未来充满着不确定感,蔷薇骑士。如果被解散的话,将要何去何从?
      这不是容易回答的问题,旧帝国的子弟杀死昔日的同胞,昔日的同胞。
      只是人类都有相同的祖先。
      不再想这些,布拉德把思绪转回到现实中来。他是蔷薇骑士,他的职责是杀死不在本方的人。这是职业也是赌博,必须压下筹码,把命作为最大的筹码压下,就会有很多人放弃这轮。
      不,蔷薇骑士不能被解散,否则查尔斯应该怎么办?
      他捅捅弗朗西斯,“你说连队会被解散吗?”
      “怎么可能?查理,他们正要把我们送回前线呢。”这个回答让他松了口气。
      这是种职业。他自语。这是种职业。他们付给我们工资是要我们做事的。
      法拉,法拉你看到埃米了吗?
      布拉德微微一惊,弗朗西斯捏了一下他的胳膊,“起立致敬,你干什么总是心不在焉?”
      他不情不愿的起身。那些说话的人大多不上战场。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这是个危险的想法,这是个危险的想法。查尔斯。收敛一下。
      但那个声音叫喊得更厉害了。他们本来就不自己上战场……
      当他坐上运输艇的时候,那个想法都在他脑袋里转悠,另外,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触摸了他的皮肤。
      “当炮灰,法拉,你的查尔斯表哥要去当炮灰了。”他自语。

      他醒过来,周围环绕着白色的光,有些刺眼的亮光。不太适应突然到来的光明。他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不想说出来。很白的地方,有些冷。还很痛。对啦,很痛,这就是来这里的原因了。但是是在哪里呢?运输船上,某个行星还是仍然在战场附近?
      布拉德朝四周望了望,查尔斯,查尔斯,太不中用了。
      旁边也有一张床,上面躺着的人不是蔷薇骑士。布拉德知道,他认识所有的蔷薇骑士包括新手。
      门开了,轻轻的吱呀一声,他把视线移过去,一个护士。一个护士?那是相当熟悉的面容,是谁呢……想不起来了。对啦,是她。
      “伊莱克特拉小姐?”他不确定的问,想要抬起头来。
      “不要乱动,布拉德中尉。”安妮说,走到他的床头看了一眼仪器,“心跳60,血压120/80,你们蔷薇骑士真是精力旺盛。你进来才几个小时呢,现在是半夜三点。”
      才几个小时?那这里肯定不是离战场太远的地方了。她怎么会也在这里呢?不会是因为她也是军队成员吧。随军护士?谁知道。他假装自己知道。
      想要抱怨光线的明亮以至于睡不着觉,她又说话了,“你现在觉得哪里疼了呢?”
      问题在于他不知道哪里痛。他知道自己觉得痛但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右肩光束贯通伤,头部钝物撞击,嗯,他们肯定有用东西砸你,真可怜。”
      他努力的想着当时究竟怎么样,但是想不起来。零星的片断。血,蔷薇骑士,蔷薇骑士,血,连队长。连队长?
      他的头开始疼痛,他无辜的望着安妮,“我想起来了,我头疼。”
      答案是四个字。
      别说废话。

      他在做梦。他知道这是梦但是仍然置身其中。行星的战场。肉搏战,蔷薇骑士的本行。连队长。连队长望着他举起战斧。布拉德,布拉德你来吧。
      他的手中握着战斧,手掌因为汗而湿润。连队长啊,布拉德应该攻击吗?查理,查尔斯,攻击还是防御?
      “文森特,你不敢的话我就送你去你的上帝那边吧。”
      沉重的一击被他的战斧架住,右肩一痛。一个狙击手?为什么没穿装甲服呢?也许有用也许没用。
      “我呼应你们的召唤而来了,文森特。”连队长笑着呼他的教名,他向一边吐了口口水,战斧呼啸而至。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他知道他正躺在床上做梦,他知道但是无法从梦中觉醒。
      一个声音让他恢复了些许意识,他半睁开眼睛,安妮对他说,“体温38.5℃。”
      倒霉的布拉德,倒霉的布拉德。
      “机体受损的正常反应,在退烧之前说不定还会做掉入地狱的梦呢。”那个声音不真切的在空中回环,他以为他听到了,他假装他没有听到。
      他轻声说出一个名字,“安娜斯塔西娅。”
      这是个很漂亮的名字。

      没有回到海尼森他就知道虽然赢了但是蔷薇骑士伤亡惨重。30%战士阵亡,生还者一半负伤。果然是炮灰。蔷薇骑士的损失对他们好处真多。
      他缠着绷带出院了,到了宿舍以后终于可以不顾睡相的大睡特睡直到电话把他吵醒。他用脚趾够到电话,弗朗西斯年轻快活的面容露了出来。“喂,受伤的家伙,”他说,“马上就要开对你们的慰问会了,你要不要去参加?”
      “我住院的呢,”他没好气的回答,“给受伤的倒楣鬼一点时间好不好。”
      “最好到时候收看一下,这是对你好。”弗朗西斯笑道,“你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大概会让你升官,布拉德‘上尉’。”
      可是我还什么也没做呢。他刚想回答,弗朗西斯已经挂了电话。
      晋升令果然下来了,“为了贵官在战场上的英勇行为……”他在心里冷笑,怎么不来个二阶级特勋呢?
      安妮在训练大楼的楼顶上找到了喝啤酒的布拉德,她极力主张他应该再去检查一下,并且最好不要喝酒。布拉德以假笑回答。
      “这里是蔷薇骑士专属的,你有通行证吗?”
      “我已经预料到答案了。”她掏出通行证,完全正常,完全真实。她说的没错。
      “来这里干什么呢?”他答非所问,并且不理她的理由。
      “你的心口压着一个十字架,法拉或者埃米。”她也答非所问。
      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变冷了,法拉,埃米?法拉和埃米。柯林纳斯,莫斯卡,金,马克西姆,刘,他们所有人还有敌人,被他杀死的人。十字架,她也知道那个典故吗?古老的被灭绝的宗教,但是没有完全灭绝。文森特牧师给布拉德领洗,在这个宗教被禁止的帝国,那时就是流亡的开始罢,主握着每个人的十字架。
      安妮和布拉德都沉默了,他们没有什么话说,布拉德的表情变幻不定,他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然后他笑了,安妮差点吓到。
      “不用怕。”他说,把最后一点啤酒倒进嘴里,“我要去训练了,拜托别告发我。”
      他露出胜利的笑容,“再见,安妮。”
      安妮愣在原地,久久未出一声。他居然叫她安妮了。

      进了训练大楼,布拉德转转肩膀。确实还有些痛。或许安妮说的对,他确实应该再检查一下,不过没什么。不会有什么的。他套上训练服,走进训练室。
      “哟,你归队了。”中队长罗德淡淡打了声招呼。训练室里加他只有三个人——还有罗德和弗朗西斯。他装出一副笑脸,“喂,头,和我对练几招好不?”
      “你伤刚刚好,而且你又是本队有名的草包。”弗朗西斯在一边打岔。
      “来吧,不过手下留情一点啊。”布拉德没理弗朗西斯,仍然对罗德说。
      中队长笑了,戴上头盔举起了除了杀伤力其余完全一样的战斧。布拉德握住了斧柄,走到了训练台上。
      “出丑吧,菜鸟!”弗朗西斯叫道。
      队长的攻击迅猛敏捷,布拉德一味的格挡着,不久就有他的战斧飞到空中的噹啷一声。罗德笑着放下战斧,“布拉德,你心不在焉。”
      “嗯?或许吧,我死了。”他确确实实心不在焉的说,“这是今天第几次来着?”
      “第五次啊,你刚进来的时候有一天连续死了二十三次,这可是保存到现在为止的新兵最高纪录,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你会在第一场阵亡为此我打了十五块钱的赌,可惜和我打赌的那个人却在第一场阵亡了,你活的好好的并且顺利升官。”弗朗西斯插嘴道,“还有上次格斗比赛老大让用循环赛你愣是一次也没赢过,你还比那些赢的人活的长,查理,是不是你留了一手啊?”
      “或许是我幸运吧。”布拉德不在乎那些挖苦的回答,“也许最弱的蔷薇骑士都比他们强。”
      罗德突然给弗朗西斯使了个眼色,弗朗西斯抄起战斧从后面劈向布拉德,然后他自己的战斧飞了出去。
      他向头儿笑了,“看到了吧,查尔斯这小子平常都在蒙我们,刚才他一下子就把我的战斧打飞了,在这之前他手里还没拿装备呢,幸好这东西杀不了人,事实上我想让他再死一次的。”
      布拉德摘下头盔甩甩头发,“弗兰,我可不想再次进医院,上次那杂种把我砸的忘了一个星期内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你的失忆症还没好了?”弗朗西斯大笑,“在医院里的事情你肯定全都没忘!”
      “弗兰,你要是再提医院什么的我就向上级告发你……”话还没说完弗朗西斯就给他狠狠的一拳,“你还没获得机会的时候你就要再次进医院和你那个伊莱什么什么小姐见面了。”
      “伊莱克特拉。”布拉德纠正他,“刚才那拳会让你还的。”
      “晚上去俱乐部喝一杯咋样?”
      “安妮不让我多喝酒。”他说。这是原因吗?这不是原因。他只是想去另外一个地方,和另外的人喝酒。
      “考虑你的安妮去吧。”弗朗西斯大笑,“第四种红色染在你的衣服上的时候我再请你喝酒。”
      “喂,不会吧……”刚想抱怨,罗德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布拉德,再一次,拿出真本事!”
      他戴上头盔,拿起战斧。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番话,战斗时,也许是梦中,梦中?是不是梦呢?连队长笑着,查尔斯的血液炽烈的燃烧,战斧挥舞着,斩击,转身,斩击,闪避,连队长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环绕在他周围。文森特,我应你们的召唤而来。
      他看见罗德的战斧呼啸而至,主说要宽恕你的敌人不止七次而是七十个七次,但是对面不是敌人。他抵挡,抵挡,手掌出汗了,但是没什么。然后中队长停住了。
      “布拉德,你应该专心点。”他说,望着对方的灰色眼睛,“格斗比赛的时候你如果专心,至少可以入决赛圈。”
      布拉德动了动嘴唇,他不喜欢模拟格斗。他不喜欢战斗。人类的战争都是小部分人发起但是死的人总是他们这样的人。法拉喜欢埃米的时候他就不想赞成她,埃米是好人但是埃米的手上染满了血,和查尔斯一样。除了查尔斯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姓氏以外。
      “布拉德?”
      “啊?”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头儿。
      “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是伤还没好还是又吃坏肚子了?”弗朗西斯笑问,“查理查理,升官了不请客尤其是不请朋友可是会遭天谴的。”
      “去你的朋友。”布拉德自语,“弗兰,你染上第五种红色的时候我再请你。”
      罗德拍拍他的肩膀,“布拉德,你的脸色不太好,你刚归队,多休息一下吧。”
      布拉德费劲的挤出一丝笑容,他放下战斧摘下头盔,“该死的,这东西快憋死我了。”
      “你心中的爱火在烧烤你吧?想你的伊什么小姐了?”
      “伊莱克特拉,你再这么说我就半夜到你宿舍旁边吹起床号。”
      “你会被处分降级被蔷薇骑士中的每一个人指脊梁骨骂着说蔷薇骑士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废物。”
      布拉德长长叹了一口气,“弗兰弗兰,我今天怎么惹你了,你这么和我过不去?”

      他走出训练大楼的时候已经黄昏了。然后他去了墓地,他和安妮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埃米的墓碑,埃米利亚。埃米的手上染了别人的血。运输船事故。埃米利亚,埃米利亚。那些花谢了吗?它们当然谢了。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它们不可能没有谢。这些日子里查尔斯在行星的战场上战斗,然后被抬着回来。那些小花谢了。
      再过一个月大概又要去驻守边境行星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不能回来了,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或许不会完结。
      他走向法拉的墓,离得很远。这没有关系。埃米本来就不在那个墓里。
      “法拉,法拉。”他这样念着,在半黑的时候摸上了墓碑上的文字。同盟公用语的名字。他顺着纹路往下摸,法拉·瓦纳艾克。下面一行字……
      帝国公用语?他轻轻吹了声口哨,不愧是冯·布拉德家的表亲,居然用帝国公用语装点法拉的墓。
      “活着的时候给人美好的感觉的少女。”是的,就是这样的。
      法拉·瓦纳艾克。他轻声念着死去的表妹的名字,还有一连串他认识的死者的名字。然后在墓前打开一瓶黑啤酒,一饮而尽。

      雨,那些见鬼的雨。一个月中没有一天是干干净净的。这颗行星该受诅咒的多雨,布拉德开始有些后悔曾经向安妮说过的某些话,比如说,蔷薇骑士不怕雨。其实这句话是对的,蔷薇骑士不怕雨,他们恨雨。
      雨,发霉的气味,死耗子味道,那些跟着人类踏上所有星球的耗子,几乎无法忍受。宿舍也总是潮潮的,布拉德觉得没有把重要东西带来的行为是正确的。
      他有时漫不经心的在雨中漫步,雨水彻底湿透他的军服的时候他才回宿舍洗澡,新室友总是看着他叹气,那是一个有着浅黄色头发和带着绿色的蓝眼睛的年轻人,刚刚十九岁还是个准尉。加入蔷薇骑士不久的人,一个目前还很害羞的孩子。
      “上尉。”他叫了一声,布拉德模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声,“上尉。”
      “干什么?”他探出湿淋淋的头,“怎么了?”
      答案是连队长让一小时以后集合,布拉德抱怨着像一只狗一样甩掉头发上的水,又粗又硬的黑色头发,他有时有些讨厌那些长的太快的头发,埃米那些又细又软的头发就像春天刚刚钻出地面的小草,当然埃米的头发不是绿色的。
      他穿上刚刚烤干的军服,“在哪里集合?”
      “队长说要做移动靶测验。”
      原来如此。他这么咕哝。
      到达地点时测验刚刚开始,人形移动靶。布拉德最恨的那种。
      该死的雨,该死的打靶测验。
      结束的时候机械的女声报出了成绩,中等偏下。他好几次有拔枪打掉扬声器的冲动,但是他都忍住了。弗朗西斯的成绩就比他高一点。他走过去,“射击学院的高材生怎么才打这么点?”
      “不知道是谁捣鬼,刚过了一半就没能源了,本来我想拿满分的呢。查理你应该练练枪法,至少也要和我比一下。”弗朗西斯快快活活的说。
      布拉德打个大哈欠,“我还没有在战斗中用过枪呢。”他坐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跷起腿,“弗兰,晚上去喝一杯咋样?”
      “你请客就没问题。”弗朗西斯笑着说,“查理,你新室友是谁啊?没见过的。”
      “新手。”布拉德习惯性的挠挠头,“这地方该死的雨太多了,就像一个尿崩症患者一样。”
      “好恶心的说法,查理,听到这样说的话你那位伊……莱克特拉小姐会皱眉头的。”
      布拉德露出假笑,“那又如何?”

      蔷薇骑士最近真忙,布拉德暗自咕哝。一场接一场的战斗。
      前面是沙漠,还是沙漠,雨多的地方呆长了来这种地方换换口味也不错。敌人的据地就在前面,阿尔法1547,2555。在那里,原来如此。查尔斯,查尔斯,可以返航了。
      他向后敏捷的跳下小丘,擦了擦额角的汗。好热。但是晚上很冷。让人不快的经验。
      他微微有些松懈了,一支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帝国公用语:“举起手来,放下武器。”
      迷彩服实在很没用。他的枪落在地上,慢慢举起手来,他听到后面那个人急速的呼吸,他也很紧张。现在怎么办?反抗还是做俘虏?这两种决定都不怎么好玩。
      但是他还是立刻作了决定。敏捷的向前一弓身,右肩一麻,又是右肩。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左手抓住掉下的枪就开枪了。只是打掉了那个人的枪,但是足够了。他就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枪口指着那个人。“我是蔷薇骑士,请跟我走一趟吧。”他也用了标准的帝国公用语,毕竟他在银河帝国待了12年。
      这时他感觉到痛了,不比上次,右臂现在完全没有知觉,肯定是断了骨头,也许右臂保不住了。他感觉血从伤口里一个劲的往外冒,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包扎伤口,但是他必须这样,在这里流血流到死可不是什么好事。
      “把你的枪踢过来。”他说,那个帝国军士兵顺从的做了,他慢慢站起身来,举着枪走过去,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然后敏捷的用枪托在那人后颈上一击,那人没发一声就软倒了下去。
      看来这里没有同伙。他这时才意识到这点。他迅速的掏出急救包,拿出弹性绷带和止血纱布,战地救护……战地救护那该死的刚开始是怎么做来着?
      他知道怎么做。血止不住,不要流了,该死的,他诅咒着,用左手狠狠的挤压着伤口,他的力量开始弱了,求你了不要再流血,不要再流了。他抽出绷带,三角巾,该死的三角巾到哪里去了?
      它终于停止了流血,他几乎筋疲力尽。包扎好的时候那个士兵还没有醒来,就是要这个效果。他重新穿上迷彩服,已经有一大半被血染红了,这纯粹就是个靶子。他踢醒了俘虏,“这里有多少你们的人?”
      “就……就我一个,我是巡逻来的。”那个人瑟瑟发抖,他的眼睛里闪着惊恐的神色。是个新兵?是个新兵。他们应该让新兵和老兵一起出来的。怎么能替他们着想呢?
      他掏出了通讯器,“这里是查尔斯·文森特·冯·布拉德上尉,蔷薇骑士连队第三中队副中队长,执行任务时遇到敌人伏击,受伤但截获一名俘虏。请来接应。”
      回答是他们也遇到了敌人,分不出人来接应。布拉德吐了一口口水,向那个俘虏望去,“走吧,该死的我们去找他们。”
      “你原来是帝国人?”那个帝国军士兵瑟缩的问,“那里是你的故乡啊。”
      “在帝国我们得偶像崇拜,这在教义中是不允许的。”布拉德简约的回答。“整个教区都是叛逃者。”
      他不再说话,仍然拿枪指着俘虏,“走吧。”
      那个人顺从的走在前面,他没有反击的想法?谁知道,新兵总是畏畏缩缩。他在后面紧跟着,意外的蹒跚,那个人看出来了吗?上帝啊请别让他看出来。沙漠的战场。蔷薇骑士,蔷薇骑士。他好几次差点摔倒,但是枪还稳定的握着。快到了吗?快到了,上帝别让我们进入另外一个战场,好吗?
      他有些头重脚轻了,一些幻觉?一些幻觉。洁白的特护病房,如同梦呓一般清澈的声音,安娜斯塔西娅。然后是墓地,雨,埃米的墓,小花。那些洁白的小花。海尼森,安妮。不行,查尔斯,查尔斯,不能死在这里。
      他抬起头,营地的帐篷在眼前晃动着。弗兰,弗兰?他动了动嘴唇,推了俘虏一把。那个听话的俘虏。俘虏过去了。布拉德?有人这么叫着。他想抬起头,但是有什么东西把他一直向下拉去。
      军服的触感留在他逐渐模糊的记忆中,那个俘虏的声音?“他受伤了,但是我不敢反抗他。”怒气冲冲的弗兰,弗兰?哦,又开始痛了。他不知道时间地点,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假装自己知道。
      弗朗西斯对着畏缩的俘虏狠狠一拳,“你知道的,查理那个草包如果死了的话,我要你们所有的人给他陪葬!蔷薇骑士从来说到做到。”
      大部分时间里他说的是实话。

      查尔斯,查尔斯。他听到有人这么叫他,那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查尔斯。清澈遥远的声音。安娜斯塔西娅?血色充斥了他的视野。安娜斯塔西娅?不,是那个新兵,枪声,谁开的枪?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染满了血。地狱吗?不进地狱才说不过去。查尔斯,查尔斯?是谁在呼唤?他犹疑了又不能犹疑……战斧在哪里?
      他猛的坐起来,输液的针头滑出了他左手的静脉。暗淡的光。他看到血从那个针孔中涌了出来,他想要按住血管,但是失败了。他已经没有右手了。见鬼。他诅咒了一声,用流血的手按了铃,然后举高了手。
      等待的时间中他看着血一滴滴的流在被单上,他带些讽刺的笑了。查尔斯。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查尔斯,你是应该下地狱的了。你是应该把所有的血都流给那些因为你死去的人的。查尔斯,你玷污了你的信仰与你的主。
      护士很快就赶来重新接好针管,布拉德望着无色彩的天花板,露出辛辣且疲倦的笑容,“蔷薇骑士,哈,他们的手上沾的血比他们能流出的多多了。”
      “上尉,这是由于急救上的需要……”
      话没说完就被布拉德打断了,“我知道,这些话现在用不着告诉我。”他轻轻笑了,“如果要装假手的话,装个钩子上去比较好。”
      他又差不多睡着了。查尔斯,查尔斯?那个声音,如同梦呓一般,查尔斯。他在白雾中,什么也看不见。枪口顶住他的后脑,不要动。帝国公用语。不要动。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查尔斯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沉默的躺着,他们应该装个钩子上去。他怀着一丝恶意想。以后不能再待在蔷薇骑士连队了。那么就退役好了。也只有退役了。然后做什么?对了,文森特牧师有可能需要一名执事。一个刽子手执事。他无声的笑了。
      如果这次同盟获胜的话,可能会再升一级,然后“光荣退伍”。然后就光荣的去追逐或者被追逐。然后的生活会是平静的。没有战斗与杀戮。做个牧师吧,做个牧师?一个手上沾满了血的牧师。他有着一种现在几乎灭绝了的信仰,他有着无神论者为之不屑的信仰。主。他喃喃道。主,迷途的羔羊正在走上回家的路。
      军人这个职业已经不再吸引他了。薪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海尼森偏僻的流亡者小镇上生活,然后做一个牧师,一个神职人员。然后是平静的生活,平静的生活。
      他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祈祷着胜利,并不是为了国家,他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
      然后如同他的主听见了他的祈祷,胜利了,所有的蔷薇骑士都胜利升官,包括伤员。
      他的退役申请是在宇宙历七百六十九年七月二十八日递交的。申请理由是不适合再待在实战部队。这是事实。上级批准并且准许了前蔷薇骑士得到伤残军人补助。蔷薇骑士居然也能得到这种关怀。他用左手签名,并且用义肢不太灵便的敬礼。前蔷薇骑士查尔斯·冯·布拉德少校“光荣退伍”。

      他给安妮留了地址,然后回到了那个流亡者小镇。他拜访了他的教父文森特牧师,希望成为他的助手。文森特收留了身心俱疲的教子。又过了一年,一场小小的授职礼之后,礼拜堂里多了一名瘦高,有着黑发灰色眼睛和温和笑容的,右手总是藏在衣袖里的年轻牧师。
      然后不久安妮第一次来访,她在教堂门外看到了年轻的牧师,她熟悉的黑发和灰色眼睛。他温和的叫她,“伊莱克特拉小姐。”
      他和从前一样,不,他已经有些改变了。他伸出左手和她握手,“您好,许久不见了。”
      “我不知道蔷薇骑士先生居然信地球教。”安妮调侃的说。
      “比那个古老很多。”他的语气平缓温和,“您是来看我的么,那么太荣幸了。”
      “宗教逃难者。”安妮轻轻笑了,“你是神职人员了。”
      “是的我是,但是在那之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主的一个子民。”他微微笑了,“言外之意你清楚。”
      “我不清楚。”安妮脱口而出。
      “但是现在你应该清楚了。”布拉德露齿而笑,“你知道你清楚。”
      “我不会说我知道,直到你说出来,查尔斯。”
      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她不会说出来,直到他先说出来。
      “请你嫁给我,介意做牧师的妻子吗?”布拉德有些窘迫的笑着。
      “神职人员应该保持单身,这是我听说过的。”她说,“虽然我不介意。”
      “在那个职业之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意味深长的回答。

      然后他们顺理成章的在礼拜堂举行了一共只有三个人的婚礼,两年之后他们的女儿诞生了,一个和父亲一样黑发灰眼的女孩,文森特牧师给教子的女儿领洗,布拉德以他曾经战斗于其中的蔷薇骑士给她命名,叫做罗斯·冯·布拉德。
      她从小就精力充沛,如同父亲一样。然后在某次学校的未来意向测验中,她勾下了军人。
      但是她还不能确定,她问父亲,“我可以成为军人吗?”
      “主造人类不是互相杀害的。”查尔斯回答,“但是罗斯,如果你希望的话,如果你认为这是对的的话,你应该遵循你希望的路程。”
      “父亲原来也是军人的,我听说的,我想和您一样。”
      “如果你指的是蔷薇骑士,罗斯,蔷薇骑士做的是活下去,并且阻止对手活下去。”
      她始终不能平静的做一个牧师的孩子,她始终流着蔷薇骑士的血,这就是所有的原因。她就像蔷薇骑士的象征,充满着火焰一般的激情。
      她一点也没继承到安妮的部分,那些轻声细语,那温柔的一瞥,那所有美好的东西。
      查尔斯翻开了那本圣经,中间夹着那朵花,十数年前当埃米死于事故的时候他的墓前的小花。埃米,柯林纳斯,比利,莫斯卡,还有法拉,完全因为战争的过错死去的法拉,他闭上眼睛。弗兰前些日子打来了电话,他一直和布拉德保持着联系,弗兰说草包查理,草包查理还是少校的时候弗兰已经是准将了。弗兰要退役了,弗兰说脱离蔷薇骑士之后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弗兰总是精力充沛。弗兰说他要来看查理,他说他要来这个流亡者小镇,他说他的话从来不会出错,他总是这样的,但是他失约了,该死的交通事故。弗兰也死了。查尔斯与旧时代相连的最后一名密友,也在幕落之前就匆匆退场了。
      然后日子就如同指间沙一般流过,安妮在罗斯十六岁的时候患了病然后失去了听觉。安妮还是用梦呓一般的轻声对牧师查尔斯说话,但是她听不到回答了。罗斯去了军官学校,她用了弗莱尔的假名。弗莱尔·冯·布拉德。她要去飞翔了。飞吧罗斯,罗斯,如果累了就回来。你有着家的。流着蔷薇骑士的血的罗斯要去飞翔了,会像个蔷薇骑士一样战斗。
      然后的日子里他们除了罗斯活着什么也不知道,然后传来消息,弗莱尔·冯·布拉德中校在巴米利恩会战中失踪。
      但是他们仍然在平静中生活。唯一变化的是晚间为了罗斯祈祷。查尔斯说她不可能死。她是蔷薇骑士的后代,蔷薇骑士不会那样的死去,她会回来。他这么说但是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说的。他看到过很多蔷薇骑士的死了。
      但是她终于回来了。宇宙历八零一年底。像当初回来的查尔斯一样疲惫。她没有说什么,她不用说什么。牧师布拉德,前少校对着蔷薇骑士布拉德中校笑着,罗斯发现她引以为傲的父亲头发早已花白。她离开家太久了,足足有十一年的岁月。
      又过了一年,她和父母一起去看她的队长的画展。画展,她从前的司令官,她从前的队长,那些或者存活或者已经去世的人。然后查尔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坚毅刚强的线条,她笑着,那是一种他很久以来一直没有见到过的,属于蔷薇骑士的笑容。
      他想起了过去的人,那些小小的白花,这个星球,海尼森。他也笑了,想起过去是老化的先兆呢。
      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被忘记的。
      比如说海尼森的花,还有战斗的岁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海尼森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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