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61、第二十章 婚礼前夜3

　　谁也没想到，他们成亲之日，竟变成了离别之时。
　　没能穿上喜服的小夕，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她的身段窈窕玲珑，脸上泛着春天的自然色，若烟若蹙，像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秋波盈盈，鼻子小而精巧，浑身散发着娇憨而又灵动的气息，那么美好，又那么朦胧。
　　他想起一句诗：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只是，她那么美，却从此不可触摸。
　　在此之前，他以为他娶她更多地是为了责任，为了报答，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从发现她是女子那一刻，哦，不，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自己已经对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内心对她的无限眷恋，一点都不比对哚哚的少。
　　看着眼前的可人儿，她所有的形象一点点在他眼前浮现——看他醒过来满脸喜气的、俏皮的她，他想安静，却喋喋不休的、多话的她，小眼珠子一转、诸多心眼的她，满山跑着去捡柴的、活泼闹腾的她，在树荫下吹笛引来一片聆听者的、专注的她，说要做他妻子、楚楚可怜的她，而最最让他难过的是，眼前这个因为他的离开强忍满眼哀愁的她。
　　而在冬日的荒凉中，眼前的小夕，像极了多年前在瀛洲山顶枝头上那一朵迎风盛放的杏花，纯洁而娇羞。
　　他记得当时在山顶温泉里刚泡了个澡，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朵杏花，内心充满了向往，心里涌现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杏花开在自己身上，那该多好！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杏花真的悠悠然飘了下来，落在他的右肩头。
　　他看它娇媚，伸出左手想把他拿下来放在手里把玩，杏花却是继续下沉，硬生生地镶在了他的肉里，之后便栩栩如生的留在了那里。
　　他没办法把她像那朵杏花一样印在自己肩头，可从见到她那一刻起，便把她深深烙在了自己的心头。现在，他们的杏花也即将绽放，他却不得不在前一刻悄然离开。
　　曾经，他以为只要留下来，他和小夕的未来便是一片光明，现在才发现，小夕始终是初夏清晨池水里那一抹含着露珠才露尖尖角的小荷，朦胧美好而清新，却只能是一道留存心底、撩拨的人心痒痒，但剜不去也碰不得的风景。
　　太多太多的留恋，只蕴含在一个动作里——拢了拢她的头发。
　　“潋哥哥，你走了之后，还会记得我吗？”
　　“让我想想，嗯……”白潋故作沉思，过了一会儿，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小夕，“诶，你是谁呀？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小夕捶着白潋的胸口：“坏哥哥，又捉弄我。”离别的情绪好像淡了一些。
　　“潋哥哥，你还会回来吗？”小夕问，目光像小鹿一样乖巧、小心翼翼。
　　“傻瓜，我当然会回来。”说完，又拢了拢她的头发。
　　“好，我最多等你七年，七年后你没有回来，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
　　“好，如果七年后我真的不能回来，天涯海角，我都会等着你。”
　　“潋哥哥……”她抱着他，手有点发抖，“你进到研妍里，真的只是为了找到你四弟？”
　　白潋只是深情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小夕倒是自己嘴角扬了一下，“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出现的，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那……如果因为我的出现，给研妍里或者你，带来了无妄之灾？”
　　“潋哥哥，我记得你说过，会把我的族人当成你自己的族人，我想，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你的本意，更何况，我相信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白潋没有回应，只是更紧地抱紧她，许久之后，转过身，捻云为土，将它们捏成一个形似自己的小人儿，运了三成功力到里边，然后装到娃娃里，嘱咐小夕：“等我走了，让他来保护你，遇到危险，记得把头冠取下来，这样我就能出来救你，我一定会在三次机会用完之前赶回来守护你，好吗？”
　　小夕听话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娃娃问：“如果我没有遇到危险，只是想你了，我可以把他打开吗？”
　　“小夕，你想我的时候，看看空中那颗我们荡过秋千的月亮就可以了，我也一定在看着它想你！不过，这三次机会，你还是等有危险的时候再用。”
　　看小夕点头，又补充说：“如果我哪天真把你忘了，你把她拿出来，我铁定又会记起。”
　　最后，他本来想平静地告个别，然后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很快就回来。可刚一开口，就已经哽咽难忍，紧紧地抱着她，好像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白潋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这一去，真的就后会无期了。
　　“小夕，记得我说过的话，如果有什么危险，一定记得把娃娃打开。”
　　“三哥，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你答应跟她结婚，是为了进研妍里，而你进研妍里，是为了寻找你的四弟？”一阵烟雾弥漫，一个邪魅的男子从里边走了出来。
　　小夕很快听出了他的声音——就是在昨晚，她正和娘亲以及寨子里其他女眷们在挑选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要戴的首饰，一件件慢慢地挑着、轻轻地抚摸，一边想着和潋哥哥以后幸福甜蜜的日子，一边，心里又忐忑不安，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却好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梦幻。
　　正忐忑间，突然听到外边好像有在呼唤她的声音，像是潋哥哥，心里有点嘀咕潋哥哥怎么会这个时候跑过来，但还是忍不住跑出去看，一阵大风吹过，她的眼前一片混沌，除了漫无边际的黑夜，什么也看不到，她害怕到了极点，以为自己不小心闯进了阴曹地府。
　　在极度恐惧中不知道待了多久，有个白色的人影晃了过来，“你是不是很害怕？”
　　小夕浑身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这么普通一个女子敢奢望和白潋成亲？这点黑暗你都害怕，怎么和他并肩？”
　　“我没奢望和他并肩，也深知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到他，可如果有需要，我随时愿意奉上自己的性命。”
　　“奉上性命？只怕是你的性命不会对他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我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答应不和他成亲，你这样会害了他。”
　　“好，我答应你！”小夕斩钉截铁。
　　这么干脆利落，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也不知道她是为了成全还是怕死，不过答应就好。
　　“好，看在你这么干脆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明天见他最后一面。”
　　话说完就飘然而去，至始至终，小夕都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应该就是那人无疑了吧？虽然声音差别很大，那晚冷冽，现在温柔，大概不过是心境不同，面对的人也不同吧。
　　小夕呆了一下，漫天漫天的大雾中出现的那张脸浮现在眼前，和眼前这张脸重叠在一起，“你就是那个赠药之人？”
　　男子冲她点了一下头，看向白潋。
　　白潋却痴痴地看向小夕，但也并没有否认男子说的话。
　　小夕笑望着白潋，等他说那些都不是真的，他是真的喜欢她才要跟她结婚的，可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看着他，甜甜地笑着，“潋哥哥，你该动身了，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风里雨里，我在这里等你。”
　　白潋依稀看到两万年前那条小鱼……
　　“哚哚，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一个黑暗的角落，我做不到。”
　　“咲咲哥哥，别傻了，我们只是暂时分离，我们都在海底生活了那么久，难道还怕被海水迷失了对方？不管这一去，前路是哪里，我相信，我们都一定能重新找到对方。你说过，只要有心，一定找得到！”
　　“可是，哚哚，我们都不知道，在分离与找到之间，我们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咲咲哥哥，相信我，一定不会太久，即便你找不到我，我也会想办法陪在你身边。”
　　“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我们在一起，现在又为什么要放弃我？”
　　“咲咲哥哥，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不管用上多久才能再见，总好过这世间再也没有了咲咲和小鱼，以及他们所有的回忆。放手吧！”
　　“可没有了你，我一个人该怎么去面对那漫长的孤独和黑暗，还有无尽的思念？”
　　……
　　小夕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那么悠远，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个原本没勇气问，也不打算问，但在内心深处，却无比渴望知道的问题：“潋哥哥，你爱过我吗？那怕是一点点？”
　　白潋原本痴痴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抹不开的忧伤，“小夕，对不起。”
　　小夕听此，竟然呵呵笑了，只是那声音，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心痛，“呵呵，我这是何必呢，自己给自己找虐，明明知道你不会承认，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也不该在明知道你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要试图把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一天，你重新遇到了她，千万不要向她提起我，不然，她会不开心的，虽然你从来没有……”
　　接下来的话，已经被白潋的吻给堵住了，可是，这一次，并没有给她甜蜜的感觉，反而是一种撕心的痛楚，她挣脱了。
　　“小夕，我答应过你会回来的，你还等我吗？”
　　“对，我是答应过你，但是，你不必，一定要回来。”
　　“可是，我一定会回来的。”然后转向邪魅男子，“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看好她。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夕再一次目送他一人一骑在路上慢慢走远、变小，小成一个点，消失不见，心里无比失落，却又踏实许多，隐隐期盼他还能像上次一样去而复返，可最终还是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