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20、第七章 雪舞飞花1

　　不知不觉，从小夕捡到白潋，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了，黄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强劲的北风吹来，在地上疯狂地打着旋儿，树枝上孤零零地挂着几片最后的不肯离去的树叶。
　　那天，小夕上山的比以往都早，轻轻地走到鸟屋树下，发现白潋已经不在，就转到别处去找他，为了给他个惊吓，一路小心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远远的，白潋的身影在树林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似近似远，透着天人般的光辉和神圣。小夕想走近，又有点舍不得破坏此刻的景致，就这样远远看着他，如同看着一道杳然的风景。
　　“三公子，老夫人让我来请您回去，说您这次出来这么长时间，她老人家想你了。”树林里突然传来了陌生而稍显苍老的声音。
　　“术伯，您大老远跑来应该不会只是告诉我母上想我了，有什么话您不妨就直说。”
　　“太玄真公那边派人传了好几次信，主要是关于你和紫萼仙子的婚……”
　　白潋沉吟了好一会儿，说：“术伯，您先回去吧，等这里的事情办好，我自会离开。”
　　白术的神情有点着急：“公子，怕是等不得了，老夫人她……”
　　白潋站在那许久没有说话，术伯这么说，一定是母上为难了。就在小夕以为他准备跟他口中的术伯回去的时候，才听到他悠悠地说了一句：“你先回去，我要跟一个人告别之后才能离开。”
　　小夕在一旁傻呆呆地站着——也许是相处的时光过于美满，她都忘了还有个词叫离别。她默默转身下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躺在床上一整天没说话，一家人都以为她病了。
　　晚上，她望着窗外花影和满天繁星第一次失眠了，脑海里全是他斐然的身姿、他茫然的眼神，以及那个软软糯糯的吻和他温暖的怀抱。
　　第二天，她没有上山放羊，一个人凄然地躺在床上。
　　第三天，她依然没有出门，虽然知道能跟潋哥哥相处的日子恐怕只能用时辰了计算了，可是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离别的场面。
　　第四天晚上，看到月光透过窗户泻进房间，她决定不再颓废，既然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偷偷跑上了山，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如果还没走，就默默告个别。如果人去屋空，虽然知道自己会失落成什么样子，但还是决定勇敢一次。
　　刚走出家门，就碰到了鸢花，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哟，这么晚了，小夕是要去哪？”说着，爬到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不会是要出去偷会情郎吧？”
　　小夕的心狂跳了一下，然后故作镇静，“说什么呢？”拍了下鸢花的手背。
　　鸢花从兜里掏出一块厚实的藕荷色头巾：“不管你出去干嘛，都把这个戴上吧，现在天气越来越凉了，万一冻出毛病，你阿海哥会不好受，我也得跟着不好受。”
　　“谢谢鸢花姐姐，我只是因为小皮这家伙不知道哪去了，我怕它三更半夜回来吵到我，所以现在去找找，就在寨子里，很快就回来，不会着凉的，姐姐的心意我心领了。”
　　“看你说的，你的成人礼我还一直没送给你的，今晚这不是特意来给你补上了嘛，用不用得着吧，也都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你就收下吧。”
　　小夕无奈，只好接过头巾，隐隐感觉有一丝馨香从中飘散开来……
　　鸢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难解的笑。
　　走到鸟屋门口，看到白潋像雕塑一样在那站着，背影无比落寞，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他回头看到换上女装姣若春花的小夕，呆愣了一下，但也没说别的，好像知道她一定会来，直接抱着她掠了出去。
　　月色如水，在天地间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更添几分迷彩梦幻。他随手招来一团云朵，两个人坐在云朵上，拂着清风在空中轻轻飘荡。
　　冬日夜里的空气无比清冷，她微微打了个抖，他怕她冻着，在云朵上结出一个圆圆的透明的球，他的怀抱温柔绵软，小夕偷偷看了一眼他温润的脸庞，脸一下子就羞红了，赶紧闭上了眼睛，心想，这是多美好的一个梦啊，如果能一直做到天亮该多好！
　　可只是一瞬间，她就清醒了：“潋哥哥，如果紫萼仙子知道她的准新郎这会儿正抱着别的女人，肯定会不高兴的。”
　　“夕夕，我……”
　　“她一定是个世间少有的仙女，对吧？”
　　白潋点点头，脸色变得很深沉：“夕夕……”
　　小夕看出了他的为难，忙捂住他的嘴：“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
　　白潋看着她，嘴巴动了一下，想说话，她慌慌张张地把手放下。
　　“今晚的夜色真美！”她说，白潋点了点头，听她继续道，“好希望很久以后，你还能记得今夜的月光，和在月光中和你一起欣赏这夜色的人。”
　　白潋张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世界变得越来越清凉、越来越越梦幻，他的怀抱还在，只是这会儿小夕只有头是靠在他身上，其他地方基本悬空，但丝毫没有要掉下的感觉，整个人轻飘飘地，像躺在柔软的棉花堆上，还是被打散、躺了也不会压实的棉花，软绵绵、轻飘飘的，小夕睁开眼一看，亮闪闪的星星在不远处调皮地眨呀眨的，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她们的脸颊。
　　“潋哥哥，我现在是在做梦，对吧？”
　　“我也在做梦，好想这场梦永远都不醒。”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可我希望这是真的。”也许是夜色实在太朦胧，小夕一直觉得自己处在梦幻中。
　　白潋低头看着她，嘴角扬起微笑，然后点了点头，使劲捏了下她的脸颊：“疼不疼？”
　　小夕傻笑着，脸颊像被染上了一层胭脂。
　　“小夕，等你也能到处飞了，你想去往哪些地方？”
　　“我想去往所有潋哥哥在的、去过的、会去的地方。”
　　“好，潋哥哥一个个带你去，我们现在就出发，你说，先往哪个方向？”
　　“今晚哪里也不去，和你静静地待在这里就好。”说着，一只手已经攀住了白潋的脖子，白潋也轻轻抱住了她，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夕儿，冷吗？”他轻声问，问完也没等回答，随手一挥，那个裹着他们的透明圆球像泡泡一样，飘飘荡荡，就荡到了月亮之上。
　　他们坐在月亮弯弯的一头，俯瞰着大地：“潋哥哥，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有用出来，为什么连月亮都乖乖听你的话？”
　　他附在她耳边轻吹了一口气：“你猜？”
　　小夕内心狂跳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无边无底的坑里，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再出来了，也不想再出来。
　　许久之后，白潋看小夕红着脸睡着了，就招手叫来了一团白云，带他们回到了鸟屋。
　　北风呼呼地刮着，两床羊毛毡都已经不能很好的御寒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小夕感到冻得有点发抖的身子突然暖和了起来，睁眼一看，自己正在白潋的怀抱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了一样。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的动静，他微微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用食指拂着她的面颊，一下、一下，手势越来越重，终于，把手伸进了她的肩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她身上蔓延，令她感觉有些恐慌。
　　“潋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下。
　　他的嘴唇凑向她耳边，含混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哚、哚。”
　　小夕那被温柔的有点漂浮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他有很重的心事，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不说，她也不问，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在认识彼此之前，他们的生活都只是一片空白。
　　可是，怎么可能？像他这样的人、哦、神，怎么可能？
　　那天听到“紫萼”那个名字，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哚哚”这两个字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却像一道魔咒，立马就禁锢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心。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要被藏得有多重多深，才肯让他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敢喃喃低语、依然念念不忘？
　　她是谁？一定是抛弃了他吧？不然，他何至于会舍得对另一个女子暧昧？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连他这样的男仙都舍得抛弃？除非……？不会吧？或者，哚哚便是紫萼的昵称，所谓的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她的错觉？
　　在她患得患失间，白潋已经重新沉睡了。
　　她爬起来，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发了很久的呆。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连她自己都感觉意外，他这样一个神仙，又是神仙中的极品，怎么可能就这么看上她一个凡间女子？可是，一切又好像是真实的，他此刻明明就在她身边，他们之间曾拥有那么多纯净得只有他们两个的回忆，他们曾那么亲密，现在也离得如此之近。
　　可他依然如空中的那轮寒月，如此皎洁、如此明朗，如此让人欲罢不能，却又如此清寒、如此朦胧、如此虚幻，虚幻得就像仅仅是一朵开在梦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