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105、第三五章 最后的歌声2

　　白尨羽听完，久久没有做声，一种巨大的悲伤朝他袭来，他觉得他祭奠的不仅仅是色玛，还有那段他和哚哚相互陪伴了上千年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些碎片在诉说完之后就随风飘散了，当初卢浮他们交给他的鲛珠慢慢聚拢在了他手心里，那是鲛人的眼泪所化成的。此刻，那滴眼泪化作了一个虚幻的色玛，正对着白尨羽，做最后的告别。
　　“龙弟，我该做的事终于都做完了，也算是了无牵挂了，如果你哪天到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座岛上，麻烦告诉紫山哥哥，色玛从他死去那一刻，心就已经跟他一起死了。只是，色玛还要替他报仇，替海人鱼王国讨回公道，不得已把躯体变成了人类，以一个叫做“虞”的新名字，认识了一个跟他一样勇敢的人，如果他看过那个人，便一定会明白，此生此世，永生永世，色玛放在心里的人，只有他一个。”
　　“姐姐……” 白尨羽这下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间做出了一个色玛姐姐想要的选择。上次离开，她把心留给了紫山，这次离开，她又把身体留给项羽，也算是两不辜负。
　　在她心里，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颗碎了的鲛球你就不要再去找了，就像消失了的哚哚，也就不要再执迷了，人总是得放下过去，接受现在的，不是吗？”
　　“姐姐，虽然找她真的很辛苦、很无望，可不管怎样，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个人在找她，这样，她的等待就不那么孤独，也不那么绝望了。
　　“也许，她真的消失了，就像飘飞的鲛球碎片一样，没有了任何踪影，可是，我还没有消失，这么多年，找她，也已经成了习惯。
　　“只要活着，哪怕多一天，找她，都是我根本无法停止的追逐。我害怕的不是找不到她，而是停止了找她。因为，至少在找她的路上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当我放弃了，我们也就彻底分别了，我不能和她分别，就像她不能和我分别一样。”
　　色玛听说，欣慰地点了点头，似有赞叹之意。
　　“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找哚哚已经找累了，却没想……”
　　“不，和哚哚有关的一切，我从来都是甘之如饴，包括找她。”
　　“好，若你找到她，就把她这些年的遭遇托这颗鲛珠带给我。帮我跟她说，色玛姐姐此生没能尽到好好守护她的责任，来世，色玛会亲自向她谢罪，不管以什么样的代价。”
　　“好，我会跟她说，不过，姐姐，您不用有此想法，哚哚如果知道这个世界上除我之外，还有人一直在牵挂着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好，那么，龙弟，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来生，你、我、哚哚、紫山，还有机会重逢。”
　　说完，色玛的幻影越来越淡，白尨羽伸出手想要去抓，却眼前空空、手心空空，色玛已经彻底消失了，连最后的一丝幻影都没有了。
　　“姐姐，安心去吧，来世，我一定会带着哚哚，在最美丽的地方，等着您和紫山哥哥。”他的声音很小，与其说是说给色玛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白尨毛不知何时转了过来，轻轻说了一声：“三哥，我们该走了。”
　　白尨羽听到白尨毛的声音，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了一样，望着这空空的世界，听着呼啸的风，心底无限苍凉。
　　小夕走了，色玛也走了……哚哚，你呢？你可有信守承诺，还在某个能够遇见我的地方等我？
　　“三哥，我们走吧。”白尨毛看他沉默了很久，只好又一次打破了沉默。
　　“四弟，你说，小夕为什么还不回来？她会不会像色玛姐姐一样，早就已经心碎了，而今，发现对这世间再也没有了寄托，所以便义无反顾地离开，甚至连头都不肯回一下？”
　　“不会的，色玛姐姐没有了她的海人鱼王国，失去了她最心爱的情郎，她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为海人鱼王国讨回公道，后来她遇到了项羽，能陪他这么久，不过也是大秦的灭亡有他的功劳。她大仇已报，此次离去，又是为了成全他。可小夕不一样，她的研妍里生死未卜，她的情债还未还，她不可能安心离去的。”
　　“所以你是说，这个世间，还有她的牵挂，对吗？”
　　白尨毛沉思了一下：“三哥，在失踪之前，小夕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经他一提醒，白尨羽极力回想他们到达东海前的点点滴滴，虽然，得重新撕心裂肺一次——
　　“潋哥哥，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别说一件，十件都行。”
　　“不论什么事情吗？”
　　“嗯，不论什么事情。小夕，你想我做什么？我立马去办。”
　　“东海之中，蓬莱之顶的树上，有一粒玉色琼果，平时看起来和树叶无异，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发出一点光，所以从来都没人发现，现在还好好地挂在那里，不知道白将军肯不肯帮我摘下来？”
　　白潋痴痴地望着她，轻轻地点下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摘下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论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只要有机会摘下。”
　　“潋哥哥，你不怪我？”
　　“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尽力补偿。”
　　……
　　白尨羽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小夕失踪之后，他整个人都废了，连她的夙愿都没能去完成，不仅没有完成，还差点就忘了。此时堪堪想起，二话不说，拽上不明就里的白尨毛就往瀛洲方向飞去。
　　小夕，对不起，我这就去帮你找回你要的玉果，你可一定要回来找我拿，好吗？
　　她当初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只顾心痛，并没有深思，现在想来，不觉有点纳闷：小夕从没去过蓬莱，怎会知道山顶有玉果？甚至连他自己，因为隔几天就要去给母上请安，蓬莱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都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么一棵树。
　　别的仙众又知道这棵树吗？
　　白潋想起当初小夕跟他提出这个要求时的神情，那个时刻，她内心里对他应该是说不出的失望甚至绝望，可还愿意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那个玉色琼果，对她一定无比重要，他无论如何都得帮她拿回来，虽然都不知道拿回来之后该交到哪里。
　　“三哥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白尨毛停下来，奇怪地看着他。
　　“四弟，阔别已久，我们是不是该回一趟故里了？”
　　“蓬莱？”
　　“对，蓬莱，还有瀛洲。”
　　“小夕没出事之前，我们本来都是要回去的……”白尨毛喃喃道，“可是三哥，我们现在回去，那研妍里呢？”
　　是啊，研妍里呢？如果说蓬莱藏着小夕的夙愿，那研妍里很有可能藏着她本人，他又怎舍得轻易舍弃？
　　“要不，我们分头行动，我回蓬莱，你再到研妍里去看看？”他思虑再三，还是放心不下小夕，也暗暗期待着她已经回到研妍里了。白尨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二话没说就往研妍里的方向飞去。
　　白尨羽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出了很久的神。然后，才踏上了回蓬莱的路。
　　……
　　一晃神，瀛洲已在脚下，阔别八载，期间几次到东海，都不曾回来看过一眼，不是不想，而是怕一回来，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上一次离开，是为了寻找四弟，还有哚哚。
　　还好有白术在，他本就是仧忎仙尊的得力助手，白潋还没回来的那些年，仙界的事情也是他在料理，不曾出过什么乱子。七年，在仙界不过是弹指一挥。
　　可是，当初那个本应该狠狠击中他的消息——玄洲至宝是紫萼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因为他的部分失忆，虽然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因为没来由的惭愧不得不隐匿人间，但毕竟比起原本应有的震撼，绵软无力了很多。
　　时隔七年，却在这个时候硬生生地挤进了她的脑海。他的心没来由地又被撕扯了一下。
　　他当初是因为下意识地觉得没脸面对紫萼而离开，此时此刻，更加无颜面对了。
　　白潋啊白潋，这一生，你到底要辜负多少人？而且，连最深爱的人都要辜负——可我明明不是有意，对于哚哚，本就是因为用情太深，所以任何一个能说出一点点稍微和她有点瓜葛的话的人，我都无法放下，我怕因此而错过你，可是当初明明就我们两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知道和我们的过往有关的事？到底哪个是你，你是哪个？
　　紫萼，真的和你有关吗？
　　如果是你，请允许我去搭救另一个姑娘。哚哚，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如果是你，你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顾的，对吗？等我找到她，我再回来和你团聚，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再也没有别人，好吗？
　　如果不是你，那你可不可以现在出现，不要让我再等下去、找下去，我怕我没办法坚持下去，只能一走了之，可是如果我消失了，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等到我了，哚哚，我宁愿那个受苦的人是我，那个一直牵挂着另一个人找寻着另一个人的人是我，这么多年来，只有我知道它有多苦，我不愿让你再承受这份苦。哚哚，你回来，在我倒下去之前回来，好不好？
　　“三哥，你没事吧？”他头晕目眩，差点摔下去的时候，白尨毛扶住了他。
　　“四弟，怎么会是你？”
　　“三哥，我比你还担心小夕，可是我不能看着小夕还没找到，你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