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笼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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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
民宿所在的地势有些高，站在二楼可以眺望到不远处曾埋葬了理子的湖。水面波光粼粼，笼罩着如纱的薄雾，A趴在栏杆上发呆，现在可谓是她这段时间状态最好的时候了，之前的经历被默默翻出来，嚼碎了分析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的刀在一边伫立，本体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藏了起来，即便如此，他沉默寡言的外表依然极具威慑力，不少男人在他们身边徘徊了一阵，最后还是悻悻走开了。
“哟七重小姐，怎么不下去玩玩？这儿可怪冷的，别被风吹得生病了。”
菅野笼着袖子晃荡过来，对这个答应提供帮助的人，A还是很有好感的，她挠了下脸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我不会喝酒，行酒令之类的也不懂……会让大家败兴的。”
“哈哈哈哈，可不要妄自菲薄啊，有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加入，那才是蓬荜生辉。”他笑眯眯的，“来吧，不是答应见证我今天的胜利嘛？如果我赢了可以得到你亲自斟酒作为奖励吗？”
巴形瞥向他，菅野哈哈一笑，朝不远处挥了挥手：“哟山田，你准备好今晚的丧服了吗？有和老婆说过吗？听说你上穿回去可把她吓到昏厥呢，哈哈哈哈！”
山田正是A之前遇上的那个撞到人的男子。他脸色很不好，没有和菅野多争辩，轻蔑的望了他一眼：“呵呵，这话还是对你自己说吧，你家老爷子要是看到你穿成那样，会不会气的打断你的腿呢。”
“哈哈哈哈，我家老爷子可没这么胆小，他老人家与时俱进的很……”
“呵呵呵呵，我老婆性情柔顺，别说是我父母了，就是街坊邻居，可都对她赞不绝口……”
“哼哼哼哼，老婆有什么好的，心如钓者之浮标，动荡不定逐海潮，这才是男人……”
“哦呀哦呀，是吗？可这么久我可没见过你的女伴……还是说这位小姐是你今日的女伴呢？”
两个男人笑嘻嘻的说着话，只是怎么听怎么夹枪带棒的，眼神里都透着杀气。A还在默默听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她的身上，这时候想要离开这“战场”，已经来不及了。
“我……？”她看看菅野，男人安抚的朝她笑了笑，接着朝山田君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你可真太失礼了，也难怪你没办法像我这样遇到这么可爱的小姐……”
可爱、无助、又懵逼的A子小姐：……？？？
“菅野先生……那个你们今天晚上准备玩什么？”她随便找了个话题。菅野耸了耸肩膀：“这个得问有老婆的山田先生了，毕竟之前他输了那么多次，坚持认为是我作弊，那这次只能让他亲自出题，才能安慰他那颗比女人还多疑的心……”
对不起。不应该选这个话题的。山田君的脸都黑了。
山田君终于憋不住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出个你我都满意的题目……”
结果他们这次比的是花札。
A在家里也和刀们玩过，她看巴形似乎有兴趣，就向老板娘讨了一份来教他。很快薙刀也上手了，他们两个人玩的开心，忽然听到那一边响起了响亮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这一把你·得·输！”山田君二话不说从旁边人手里拿来一套衣服，往桌上一拍，“来啊，穿啊，你也有今天！”
围观这场比赛的人还挺多的，随着山田君的话音一落，起哄声此起彼伏，十足的看热闹不怕事大。菅野定定看了山田君一会，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伸手取了衣服。
“我向来说话算话，愿赌服输，不像某些人……哼，不就是亡者会吗？”
他将白寿衣套上，让山田君在他脑袋贴上三角纸，这个男人大大方方的向身边人展示自己，还招呼道：“来啊，喝酒、喝酒，这可是我第一次的丧礼啊！”
山田君本来想看他笑话的。可是见他坦然自若的样子，便越发显出自己的小家子气。山田君灌了一大口酒，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菅野讥诮的注视他的离开，另一边，A向老板娘要了杯酒，端到他的面前。
“咦？这是安慰奖吗？”菅野笑道，不等A说话，仰头一口闷了，在少女敬佩的眼神里回味了一下，“恩？不错不错，就是有些淡了，没什么味道。……我说小姐啊，你不会给我倒了白水吧？”
A闻了闻酒杯：“没有呀，这是老板娘给我的。”
“那可能是她以为是你喝吧。”菅野没在意，招呼巴形，“这个……名字我忘了的小哥，来喝酒不？”
巴形摇了摇头，菅野也不勉强，继续去招呼别人了。
薙刀从还在嗅闻酒杯的审神者手里抽走杯子：“主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是我多心了吧？”A答道，她不饮酒，不过因为家里刀的癖好，对酒也熟悉不少，这股味道辛辣刺鼻，分明是男人喝一口也要涨红脸的烈酒。
“对了，你有看到野宫先生吗？”
巴形指了指女人堆里：“……在那。”
与花魁相约投湖好像没影响到这位华族老爷的魅力，女人们依然对他趋之若鹜，嬉笑着围着他交谈。A想到了另一个魅力惊人的少年，不知为什么，觉得他们竟有些相似。
不是魅力亦或者别的什么，而是那种……虽然在晴日下，却好像得不到渴望的阳光的……寂寞。
也许不仅仅是他。
理子也是同样的吧。
周围人声鼎沸，酒意上涌，男人们看起来都很兴奋，偶尔交谈着一些事情，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A实在不适应这种环境，她绕过人群，向门外走去。
远远地还听到菅野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是吗？今天确实喝的比以往多……这酒不够烈啊，老板娘，就没有更有劲的好酒吗？”
老板娘毫不客气：“那我就把清洗伤口的碘酒给你喝如何？”
A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今晚，依然是个热闹的人间夜。
“真的不要喝一杯吗？”她向巴形问道，笑容狡黠，像是算准了薙刀不会答应。不过这次她失算了，薙刀只是看着她：“如果主人想要我喝的话。”
“主人想喝也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主人的。”他顿了顿，扫了眼四周，“不会让这些人打扰到主人。”
本来是怂恿别人的，可最后被怂恿的反而是自己——审神者接过老板娘给她倒的果酒，小小的、抿了一口。
……还是有点辣。
既然菅野答应帮忙，A不由的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和龟甲贞宗汇合了。到时候找个固定的住所，消息的传递也方便些。她与巴形商量了一会，决定还是找个时间道别。
然而不等她主动找过去，次日野宫和菅野就找上门来了。两人都换过了衣服，一点酒味都没有，身上清清爽爽的，脸色却很难看。
准确的说，是菅野的脸色非常难看——就像死人似的灰败。
野宫瑞人开门见山：“七重小姐，前日还要多谢你把我从湖里救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是有一些妖鬼在作祟吧。”
“啊……呃，怎、怎么了？”
A还以为他根本不记得那会儿的事情了。毕竟华族老爷醒来后一句都没提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惴惴，就见菅野僵硬的笑了一下：
“别慌别慌，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那个吧……我，好像可能遇到什么事了。”
A上上下下打量他，不像是妖怪作祟的样子，她看向巴形，薙刀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不管什么，入口都是白开水，冷热也没感觉，野宫这家伙为了证明竟然给我倒了杯开水……”菅野控诉道，“还好我现在也不会烫伤了……诶那我可以去偷偷把山田打一顿了？”
A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同情山田君了。
“就是说，菅野先生你现在正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吗？”
少女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了他的胳膊一下：“痛吗？”
菅野干脆扯了下自己的脸颊，做了个古怪的鬼脸：“不痛哦。”
“你有办法吗？”野宫瑞人问道，A沉思了一会，答非所问道：“昨天只发生了亡者会这件事，菅野先生的样子也确实有点像……幽灵之类的。要不要考虑去参拜一下？”
菅野大失所望：“啊，七重小姐不能解决吗？比如跳一场祈神舞、或者给我沐浴一下什么什么净水、做场仪式之类的……”
A亲切的告诉他：“我只知道怎么斩杀有形的妖怪啦。”
审神者与巫女，还是有着天壤之别啊。
计划的告别只得搁浅。毕竟菅野真出了什么事，拜托他的事情就得打水漂了。A与巴形陪他去附近的神社。野宫瑞人则一改之前还算关怀的态度，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归家”。
“现在家里只有百合子了，你上次不是说有个暴发户正缠着她吗？我放不下心。”
提起妹妹，野宫瑞人神情柔和了些许，菅野也很理解他：“是啦，我要是有这样美丽的妹妹，也得好好守着，谁来觊觎都得揍一顿再说。不过我说啊，那个叫斯波的男人最近很风光呐，我家老爷子都很看好他，说他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野宫瑞人不屑一顾：“不过是个下等人。”
“哈哈，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是一定会娶个华族小姐的，如果品行不错，把你妹妹交给他也不错……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算你揍我我也不会痛哦？”
野宫瑞人坐车走了。菅野这时才偷偷和A感慨：“那家伙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对他妹妹倒是真心的好。”
A有些好奇：“菅野先生没有妹妹吗？”
“嗯哼……有是有，不过都是些庸俗的家伙。没意思。”菅野反问她，“你呢，七重小姐有姐姐妹妹吗？如果有和七重小姐一样可爱又温柔的大姐姐，请务必介绍给我。”
说到最后，还做了个恳求的姿势。A被他逗笑了，记忆朦朦胧胧的，闪过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我……有一个姐姐。不过也很久没见过了。”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是聪慧、狡黠、美丽又温柔的模样吧。“不……我好像不止一个姐姐。”
A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这脑海里的是幻影吗？越是伸手去捉，便越是使得水中之月碎成万点明光。
菅野一向是个活络灵活的人。见状，也不追问，看了看方向：“恩从这里走可以到神社呢，不知道灵不灵验啊。”
此时此刻，他的感知已经非常迟钝了，他甚至告诉A，他的眼睛已经分不出颜色了。A试图做点什么，但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哈哈哈，真是惨啊，不会栽在这上面吧。好遗憾没有打山田一顿啊。”
他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了，偶尔发出咕噜的喉音，A听不太清，那似乎是在说……
“好遗憾……没有再见那个人一面啊……”
“菅野先生？”
脸色惨淡的男人朝她笑了笑。
那是A从未见过的轻柔神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呻///吟。
随后，男人的身体软软倒下，巴形一把拽住他，但是在场的审神者与刀都能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事物正在脱离。它挣扎着摆脱尘世的拘束，化作渴望的形状向天空飞去。
A抬起头，湛蓝的天空中，一只尾羽青翠的鸟雀很快便隐没在云中了。
只留下菅野的躯壳，呼吸浅的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笼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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